但千万不要为了我,只有一点也不可以。
雨天路滑,楼€€只留他们一起用了午膳,喝了楼€€的“鸡汤”,两人好说歹说打起了精神,楼景渊夹起鸡翅:“俗话说山珍海味,日后我们兄弟三人再去东海一游如何?咳,可以带上你那个相好。”
楼€€默默吃肉,含糊应付:“如果有机会的话。”
用完午膳已是天色不早,楼€€打伞在道观侧门送他们,两人穿蓑衣戴斗笠,苏铭左右看了看:“这里倒是真的清净,又有禁军小顺子等人……”
楼景渊挤过来:“你是来过神仙日子的么?不必天天上朝,还能去钓鱼。”
听见钓鱼,楼€€的眼睛亮了起来:“放心好了,我钓的鱼肯定会给你们送过去。”
“殿下,”苏铭走上前两步,“日后你能在这里养病,我和世子爷也能放下心了,但你若有旁的打算,切记不要瞒着我们。”
楼€€抿了下嘴:“抱歉,只是这次特殊,牵扯到了苏家,我才拜托贺公公传信的。”
“行了,苏铭没生你的气,”楼景渊穿着蓑衣,怕过了寒气给他,上马之后道,“我们走了,善自珍重,我等着吃你钓的鱼。”
苏铭行礼之后上马:“去林子里打猎一定要带上侍卫,殿下,我会和世子常来的。”
楼€€笑着道:“公务繁忙的话只需遣人拿鱼就好。”
他一直目送两人策马下山,等不见了人影,打伞的小顺子劝了两次,楼€€这才几不可察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
比起规矩繁多森严的宫里,楼€€在灵心观确实是像在过神仙般的日子。
春去秋来,林子枝叶泛黄,连着果子落了一地。
已是十月初,一日未时末,楼€€拢着披风从湖边站起来,小顺子提着装鱼的篓子,夹着鱼竿跟在后面:“往后天气变得寒凉,咱们又在山间肯定更冷,殿下,您可不能再来湖边钓一整日的鱼了。”
楼€€听见不让去钓鱼有点不乐意,呼出一口气:“今日的笨鱼多,留三条,剩下的送去荣王府和苏府。”
他正说着,以后平坦的路面不知从哪儿多了块石头,楼€€踩上去差点崴了脚。
吓得小顺子提着鱼篓冲上前去:“殿下!没事,是块石头,殿下没事……殿下?”
楼€€静静目视前方,小顺子不敢再说话,片刻之后,他只觉得殿下的手都染上了寒意。
楼€€无奈叹气:“没事了,走吧。”
“……这次比前几次还要久,”小顺子憋不住担忧,“奴才去请道长来避雪居,再为殿下一次施针吧?”
“再施针多少次也是枉然,还是不要麻烦道长了。”
小顺子听着楼€€平静淡然的话语,似有一股气哽在心口,他低低一嗯:“世子和苏公子上次还说去请了南疆医师,说不定可以治好殿下呢。再、再不济,日后奴才寸步不离殿下左右,就做殿下的眼睛。”
7458听了有点不满:【楼先生,是我先预约的,他只能排在我的后面。】
楼€€只是弯唇笑了笑。
两人带着一统慢慢走回避雪居,禁军推开东小门,低声道:“殿下,宫里传来消息,七殿下已经剿灭了匪患,不日得胜回京,大人有言,皆在信中。”
他说完,双手递来一封信,楼€€捏在手心里:“我知道了。”
等回到了房间,小顺子去办主子吩咐的事情,主子怕冷,房间里早早烧起了银霜碳,楼€€净手后喝了口热茶暖暖身体,这才拆开了薄薄的信,信纸之上是苍劲潇洒的字迹,只有寥寥几个字。
封王,宁,睿。
【这是什么意思?】
楼€€将信封一起丢进炭盆里,很快蹿起一股火舌舔舐殆尽。
【楼煜立了大功,回京之后必会有重赏,】楼€€捧着茶碗暖手,【但他是皇子,又早已到了年纪,礼部、兵部等诸位朝臣奏请封王情理之中,皇上应该想到了,你看,楼煜还未回京,就已提前定好了封号。】
【所以……】
【我在朝中的风评较差,所以睿字不可能会是我;宁,楼煜可是得胜回京,一个宁字保不准会让部分朝臣寒心。且等着吧,许是等我过了生辰,宫里便会来旨意了。】
楼€€靠着软枕漫无目的地思索,封藩之后,最早过了新年,最迟再赖在京里一年的光景,便要去往自己的封地。楼€€倒不是在担心离开京城,他不想去,直接拜托平阳子说几句病重未愈不能离京。
只是,眼见即将开启的任务怎么办?是赖着楼煜,还是跟着贺揖云呢?按照字面来看,他要在关键的时候把贺揖云的难处告诉楼€€,但楼€€皱了下眉,他想不出、现在也不知道贺揖云有什么难言之隐,总不能到时候拦住楼煜之后扯谎吧?
“殿下,”分完鱼的小顺子轻手轻脚走进来,点了琉璃灯,“今夜咱们吃烤鱼吧?方才奴才见厨房里堆了两盆的果子,再淋些果子汁水解腻。”
楼€€说好:“窗户开一条缝透气,再帮我把那本书拿过来。”
小顺子照做,又给他拿了€€€€放在手边。
虽然对外宣称清修养病,连宫里的中秋家宴,楼€€都是称病没去,但贺揖云和平阳子道长打了招呼,除了治病,如非必要,道观里的人不会去避雪居打扰这位殿下,而楼€€也并非一直待在灵心观。
在楼€€的眼睛还没有变得这般糟糕之前,他也会去打猎,爬到山顶上看日出日落,去附近的集市上买东买西,他在湖边开垦了几片菜畦,偶尔去林子里摘点野果子,顺便喂点松鼠、兔子。
在灵心观的这几个月,让他时常恍惚,似乎回到了上一个世界的时候,反而让他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如果予乔也在该多好,他总会对7458这么说。
然而随着楼煜领兵返京,这种像是偷来的日子也快要结束了。
楼€€很快要过十七岁生日,这次不必回宫里应付,7458考虑到有可能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个生日,翻出了蛋糕的做法,简易版。
他和小顺子等三个小太监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天,连禁军也叫进来帮忙,做出来的成果分下去,楼€€吃了一口:“好甜。”
生日前两天,小顺子自己就能做出蛋糕,他送楼€€去湖边:“殿下就等着吃吧!奴才和小安子他们这次要做个最大的!不过今日许是会起风,殿下不要乘船去湖心亭了。”
楼€€点点头,自己坐在湖边,身边放着一个炭盆,他一边烤火一边钓鱼,午间盖着毯子小憩了会儿,7458叫醒他,楼€€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先是被落在脸颊上的东西冰了下。
他怔怔看着毯子上的落雪,又抬眼望着湖面:“下雪了?”
【刚刚开始,山上气温低,是今年的初雪,楼先生,有人来了。】
大概是见到下雪了,来叫自己回去的。楼€€一嗯,掀开毯子抖了抖,还好炭火没有灭,他坐起来取暖,察觉到有脚步声渐近,于是侧脸看过去。
贺揖云站在不远处:“殿下,许久不见了。”
第61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30
雪落在楼€€的身上, 一时分不清是雪的颜色还是他的。
贺揖云也白,只是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贴里,显然是从宫里当差的时候奉命赶来的灵心观。
“看来道长的医术不错, ”贺揖云定定看了会儿,被发现了从容自若地走过去,“我瞧着殿下现在的气色好许多了。”
楼€€刚睡醒, 还带了点迷茫,他一动, 身上的毯子滑到了地上:“贺公公怎么会来?”
贺揖云稍稍弯腰捡起了毯子,他想顺势给楼€€披上, 楼€€一抬手拒绝,先是站起身:“是许久不见了。”
灵心观离京不远,但这几个月里两人之间只有寥寥几封的书信往来, 写的也大都是和定封号等差不多的要事。
贺揖云先是看了下毫无收获的鱼篓, 与他并肩往避雪居走去, 忽然发现楼€€长高了, 也长大了。几月之前,这张素白清透的眉眼还残留些许稚嫩,如今渐渐长开, 不肖象琼妃娘娘的惊艳逼人, 反而不争不抢,也不张扬, 但总会让人一时半会儿挪不开眼。
贺揖云将毯子递过去后便收回了眼神:“后日是殿下的生辰,圣上恰巧在近日下了旨意,奴才是来宣旨的。”
楼€€的眼睫一垂,瞥见了他怀里的一角明黄色。
他没有想跪下接圣旨的意思,继续走在风雪里:“是与七哥的一同下的吗?不过贺公公, 我的病还未愈,恐怕不能回京,去太庙出席册封大典。”
贺揖云一挑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既然如此,奴才自当如实回禀陛下。殿下今年的生辰打算如何过?”
“吃……”
话只说到了一半,楼€€唇边柔和的笑意凝住,他停下脚步看着陌生的士兵,这些人接替保护自己的禁军,将避雪居严丝合缝地围成了一个圈。
楼€€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费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楼先生,你在明知故问。】
“睿王……就是楼煜的亲卫。”
两人慢慢走过去,这些侍卫目不斜视行礼:“见过宁王殿下。”
楼€€猜对了两个封号的归属,他站定,披着毯子打量了跟前的这名侍卫,听见吱呀的开门声后再一回眸。
楼煜站在廊下,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贺揖云请他过去:“奴才奉命前来灵心观宣旨,恰巧睿王殿下也在,他在圣上面前提及与殿下您许久未见,便跟着奴才一起过来了。”
这话是说给旁人听的,楼€€轻声说知道了,穿过东小门走到廊下,对那人微微点头:“七哥,弟弟还未恭喜七哥凯旋。”
“九弟都长这么高了?”楼煜与他一向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他实在没有将楼€€放在眼里,“进来再说吧。”
这人说完,率先转身进了房间,楼€€将被雪沾湿的毯子扔给廊下的侍卫,跟了进去。
主子秋冬畏寒,前几日一场寒凉的秋雨之后,避雪居里落了满地的枯叶,小顺子几人时常备着炭火方便楼€€取暖。
楼煜自顾自坐在长榻上,举起茶盏细细品茶:“看来九弟就算不在宫里,这份例也没有缺斤短两。”
楼€€站在炭盆前长身玉立,他正在摊手翻面仔细耐心取暖,闻言道:“这些东西都是四司八局送来的,我哪里知道对不对账?七哥今日来,不会是想要和我商讨如何整治四司八局吧?但贺公公应该比我更合适,七哥不如去找贺公公详谈?”
这一番话说得出乎楼煜的意料,记忆里的蠢弟弟不再犯蠢犯傻,他重新好好打量楼€€一遭,笑道:“好啊九弟,几月不见变得牙尖嘴利,从前竟小瞧了你,这些年装得累不累?”
楼€€取了把太师椅坐在炭盆前,一耸肩,挑着眉头笑了下:“还好,乐在其中。”
“我想也是,否则不得憋成疯子?”楼煜看着他,冷笑,“如此甚好,想来今日我不必多费口舌。”
正要开始说正事,贺揖云这才推门而入,楼€€算是主人,看他一眼:“贺公公请便。”
复又转过脸看向楼煜:“既不是为了四司八局,那七哥是为了什么?不妨直说,让弟弟我听听。”
“有关平江郡你被刺杀一事,我才回京不久,便得知你竟然和楼景珩起了嫌隙,被逼离宫来到灵心观过苦日子了,可怜啊九弟。不过我好奇,楼景珩如此对你,你的心里没有一点的怨恨吗?”
楼€€平静沉默,火盆烤得他整个人暖洋洋的有些犯懒,抬手遮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楼煜强忍住对他敷衍走神的不悦,继续道:“你不在京中,得到的消息兴许还不如我灵通,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父皇年轻时耗费太多的心神,如今老了竟寄要希望于缥缈的丹药,太子监国之后却是频频不利……”
“七哥说这么多做什么?”楼€€一手搭在扶手上撑着脑袋,翘着腿,吊儿郎当不着调,“无非就是你想夺嫡,想和皇兄斗高低分上下,只是皇兄作为大雍太子,在政事上鲜少出错,七哥是不是在为此感到焦头烂额呢……今日既是贺公公也在,我不像七哥素爱试探来试探去,有话便直说了。”
此言一出,贺揖云、楼€€纷纷眯了眯眼睛。
“七哥今日找我为了什么,我心里十分清楚,那时在平江郡,两位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兄想要杀我,于是便有了这一出将计就计?或许贺公公救我,七哥夜里还和知县商讨要事,甚至是连我遇见那群山匪,好让你顺理成章请兵剿匪,都是你们安排算计好的。”
楼€€提到将计就计,贺揖云的呼吸乱了下,这副得意炫耀的模样令他的心口细细密密痒了起来,修长分明的手指搓着衣袖解心头的瘾。
他一直知道楼€€有些小聪明,旁人眼里的楼€€仗着有太子撑腰,处处嚣张地惹是生非,却了解之后又看出了楼€€内里的傻笨、胆小和怂,他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也就只有上次被太子触到了底线,才会动了动脑筋为自己谋划,也不难怪太子得知之后那般动怒。
贺揖云的眼神玩味渐重,似乎得到了个令他十分愉悦的惊喜,盯着楼€€没有错眼,从前混不吝的小豹子长大了,不止扬着下巴亮爪子,甚至还向旁人炫耀地呲了呲日渐锋利的牙。
楼€€的脸上扬着笑,继续道:“皇兄派人刺杀我是真,只是七哥你更想要我痛恨皇兄,彻底不再相信他,这些呢我都知道。所以类似的话不必说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长久的沉默里,静得似乎能听见雪落在避雪居顶上的声响。
楼煜看向弟弟的眼神终于多了几分认真,嗤笑道:“方才还说自己不爱试探,既是看得这般清楚,你会猜不出来我如今的心思?”
“好吧,只要七哥能保证护我周身安全,”楼€€端起茶盏,对他示意道,“我便答应你,将来可以做人证。”
楼煜扬眉,斟茶,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房间太暖,只是说了会儿话,火气旺的楼煜已经开始冒汗,他待不下去,起身对贺揖云道:“今夜雪深,宿在灵心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