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 第46章

萧恒从榻边坐下,说:“有一会。你新找的这些本子全背着我看,我也好奇,跟着听了听。”

陈子元心知恶人自有恶人磨,眉开眼笑:“既然陛下来了,臣就不现眼了,告辞了哈。”

不等秦灼骂他,忙幸灾乐祸地背手出去了。

萧恒从榻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两个纸包,打开递给秦灼。秦灼一瞧,见里头是二色果子,红蜜煎,白团子,都还新鲜。

秦灼不抬手,拿下巴指一指,唔一声:“樱桃煎。”

萧恒拈给他,说:“这不是。”

秦灼说:“要嘉庆坊的。”

萧恒道:“你就认这家师傅。人家娘子病了,没来铺子。”

秦灼应一声,道:“还有磴砂团子。”

萧恒便拿团子给他,秦灼仍不接,便喂到他口中。秦灼咬在齿间,突然揪住萧恒衣领,嘴对嘴喂上去。

嘴唇相触时,秦灼吐舌要亲,萧恒怕团子噎着他,愣是将他顶回去。秦灼也不再折腾,将嘴里一半团子咽了,问:“怎么样?”

萧恒道:“我吃着甜。”

秦灼也笑:“我吃着还好。”

萧恒没再接话,秦灼便挨在他肩膀边,轻声地叫:“六郎,你听过《情挑》吗?”

萧恒声音没什么起伏:“你上次不都叫我瞧了吗?”

秦灼哦一声,又问:“那《三戏》呢?《智将军三戏李渡白》。”

萧恒失笑道:“我没生气,你想说什么直说。”

秦灼故意咬着字:“但我生气。”

萧恒笑道:“你编排我,你还生气?大王,多少讲讲道理。”

秦灼捏着蜜煎吃,半认真道:“我生气,你亲我,不如书里亲李渡白那样好。”

萧恒转头看他。

短暂的寂静后,秦灼下颌被一只手捏住,萧恒舌。头撬开他齿关,这样凶狠的吻上来。秦灼喉间溢出笑声,还没出口,就被萧恒吞吃入腹。

等袍摆被撂开时,秦灼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抬腿去够萧恒。萧恒拍开他小腿,仍打着转抚弄,亲在他眉心,提醒道:“你身子见沉了。”

秦灼嗯了一声,也不知舒服还是难受,缩在他怀里,喘道:“那你别动手啊。”

萧恒果然撂开他,搓了搓微潮的手心,这竟掸衣要走。秦灼衣襟松散地躺在榻上,一时起不来身,忙用足尖将他袍角一踩一勾,语气发潮:“六郎。”

萧恒居高临下地立在榻前,只带了点笑问:“干什么?”

秦灼舔了舔。嘴唇,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重新牵他手下来。

萧恒只虚虚搭着,和他还隔着段距离,观察着他脸色,又问一遍:“干什么?”

秦灼起了一身薄汗,顾不上别的,边把自己往他手里送,边搂上来,哑声说:“你……摸摸我。”

哐当一声。

案几被扫倒,床榻剧烈一响,萧恒已坐下将他抱在身上。额头相抵,呼吸相闻。秦灼嘴唇微张,探了舌要吻,萧恒却微微抬脸,就是不肯亲他。

下一刻,他迎着秦灼目光,毫无躲避地将手拿出来,哈了热气在手心。

这叫秦灼难受地哽了一声。

那人重新握上去,另一只手扣住他后脑,终于大发慈悲地吻过来。

这样一个金色隆冬,金色午后,哪怕殿中炭火正旺,肌肤一露出来,就生了一层栗。

一片眩目的金色光影里,萧恒咬着他喉结,听他在耳边好听地喘,夹了点笑问:“娇啼宛转,要不要叫子元来?”

秦灼叫他托着腰,大喘着气无声骂道:“你……你是不是有病!”

他气声还哆嗦着,就听门被砰地打开,陈子元去而复返,大步跨进来,高声叫道:“大王,温吉来了信,说……我去!”

秦灼当即精疲力竭地大叫一声,陈子元听在耳朵里,一下子满脸涨红。他忙把军报往里一丢,边跑出门边喊:“从魏地加急的军报,完事记得看啊!”

秦灼脸埋在袍子里,抬手从萧恒脸上轻轻掴了一下,声音仍微微颤抖:“你他妈……还真是个金口玉言啊……你不是卓绝的耳力,他那么大的步子,你都没听见?”

萧恒忙找帕子给他擦身上,低声说:“没顾得上。”

秦灼缓了一会,抬脚踢他,“军报,给我。”

萧恒便拾了军报递给他。秦灼靠在他身上看,不多时便笑起来:“大捷!温吉已经和段氏姐弟攻破南魏王都,斩杀其兵马元帅。王庭已破,南魏算是灭了。”

萧恒整个人静了一下,问:“百姓怎么安置的?”

“灭其国而有其民。”秦灼抬头看他,“怎么,你还怕我做出那等屠城灭种的事?”

萧恒道:“我知道你不会。”

“那就是信不过我妹妹。”

“我信不过段映蓝。”萧恒说,“少卿,你没告诉我,这件事她会参与进来。”

第45章 端午番外

四岁的萧€€正面临一场家庭危机。

有关最好吃的是甜粽还是咸粽的争议。

一大清早,阖宫上下便挂了菖蒲、艾草,萧€€眼还没睁开,腕上便被系上五色丝带。阿双来替他穿衣帽,他便问:“姑姑姑姑,今日朝食吃什么?”

阿双道:“五毒饼刚做出来,热腾腾的,等殿下尝呢。”

萧€€闻言便往她怀里缩,忙道:“我没有做错事呀,为什么罚我吃虫子。”

老师讲过,五毒乃蛇、蝎子、蜈蚣、壁虎、蟾蜍,于端午孳生,故熏苍术以避之。岂料阿双听他讲,反而笑起来:“我的殿下,咱们是吃饼呀。翻毛酥皮,枣蓉、玫瑰、绿豆蓉、杏蓉、咸蛋卤肉、香油芝麻,妾还加了好一些瓜子果子,殿下若不吃,妾便拿去与秋内官分了。”

萧€€忙拉好袖子,“我吃的,我吃的,姑姑能不能给我留一角。”

阿双也不逗他,服侍他吃过饼,便带去甘露殿晨省。二人去时。萧恒已从外殿坐着,案上用清水泡一盆箬叶、苇叶,另泡一盆糯米,玻璃盏里盛着蜜煎果子,白瓷碟里是咸蛋黄,青瓷碟里是腌五花。萧恒挽着袖子,正咬了线头包粽子,见人来,先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悄声道:“阿耶还在睡。”

萧€€便蹑手蹑脚地上前,端端正正跪下叩头,问:“臣请问圣躬安和否。”

萧恒笑道:“谁教你的?净摆虚架子。”

萧€€摇头晃脑道:“老师说,礼不可废。”

萧恒好笑道:“这倒稀奇。教你平日摆花架子,到事上还不是骑你爹的脖子。”

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上前抱住萧恒膝盖,小声道:“阿爹不愿意背臣了吗?”

“小没良心。”萧恒腾不开手,只用手臂虚虚环过他,听他讲了早晨的饼、东宫的菖蒲,由着萧€€显摆腕上丝线,只含笑应是。萧€€缠了他一会,突然眼睛一亮,“臣去叫阿耶。”

萧恒还不待阻拦,萧€€已经从他怀里钻出来,蹭蹭往内殿跑去了。

萧€€一钻进帘子,便轻轻打了个喷嚏。好香。阿爹平素是不熏香的,阿耶虽爱香,却不曾燃这么多香料。那香有一味沉水,本当清静,却因焚得太多,浓得蒙头蒙脑。

萧€€一低头,见阿耶的履这儿一只,隔着老远又翻着一只。外袍丢在门槛边上,带€€躺在案底下,腰带和中衣却落在榻脚。阿耶还老训他睡觉不老实,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如此。

红罗帐低低拉着,萧€€小心翼翼钻进去,果然见阿耶仍背着身。他起了玩心,拉开被衾往里钻,骤然一惊,阿耶竟光溜溜一个躺着。又一想,这一段天热,怕是阿耶贪凉吧,热得蚊虫都出来将背后咬了。

他还未躺下,便听阿耶含混着声音叫一声:“别闹。”那嗓音和寻常很不同,又粘又薄,热化的麦芽糖般,甜得粘牙。萧€€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害臊,蒙头便往被子里钻。他阿耶吓一跳般,人终于清醒一些,一把将萧€€拎出来,看清是自己生的之后才轻轻松了口气,问:“你爹呢?”

萧€€才不管他穿不穿衣服,整个人往他身上搂,嘴里道:“阿爹干了好一会活啦,阿耶大懒猫,只知道睡觉。”

“好没有天理啊殿下,你爹欺负我,你倒偏帮他说话。”秦灼懒得理,抱着儿子又眯了一会。萧€€要挣扎,秦灼便把他压在怀里,不叫他说话。这么躺了一会,秦灼方从榻上挣扎起来,捡了一旁熏好香的干净衣裳穿,将儿子抱下来,趿着鞋往外去。

萧恒见他起来,便道:“一会渡白也来,你稍微收整一些。”

秦灼把萧€€放下,笑吟吟道:“怎么,怕他瞧见?”又挨着萧恒坐了,拾了个蜜枣吃,边嚼边道:“你是怕他瞧见说你昏君呢,还是怕他瞧了我呢?”

萧恒警告道:“当着儿子。”

秦灼哈哈大笑,吐了点碎枣核出来,藉着嘴里甜,往他唇上轻轻一吮,大方道:“还就当着你儿子了。”这才想起来:“……我还没嚼口檀。”

萧恒笑道:“有什么打紧,别的又不是没尝过。”

他盯着秦灼眼睛,缓慢将嘴唇润过去,正色道:“很甜。”

秦灼扶盏子的手指紧了一紧,哑声道:“当着儿子。”

这回换作萧恒大笑起来,“出息。”

他二人这边你来我往,萧€€听得一头雾水,便从秦灼跟前跪下,轻轻叩了个头,道:“阿耶,端午安康。”

秦灼颇觉得没白生一个儿子,便将萧€€抱到膝上。反正他不干活,活都是萧恒干。一大一小两人便抓果子吃,边吃边看萧恒包粽子,秦灼打趣道:“陛下若是个女子,得是全天下最贤惠最持家的女子。”

萧恒也顺着他道:“我是个男的,就不贤惠持家了?”

秦灼笑道:“贤惠,贤惠至极,你今日肯这样破费,我父子二人受宠若惊。”

萧€€不能多吃甜,秦灼便咬了一般的果子给他。他正小口小口吃着果子,点头道:“阿耶是说阿爹抠门。”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秦灼道,“你爹现在这身衣裳,比你还要再长三岁。”

萧€€掰着指头支吾,“可是、可是臣都四岁了。”

最后还是阿双看不过去,自己也打了襻膊帮忙,便道:“有道吃人嘴软,大王午食还在人家陛下手里,口下就这般不留情面。”

“可算有替你上前的了。”秦灼踢开鞋,光脚踩上他膝盖,“萧重光,你家的饭,我吃不吃得?”

萧恒还未答,已有人从殿外跨进来,重重清了清嗓子,道:“双亲恩爱是好事,但子弟在侧,不合适吧?”

秦灼清了清嗓子,重新将履踏上。萧恒笑道:“你少编排。”

李寒穿了身青布衣裳,双手持两串粽子,也从桌上放下。萧€€便离了秦灼跑去抱他,黏着他不撒手,道:“老师也会包粽子吗?”

李寒正色道:“臣会买。”

众人俱笑起来。好容易挨到中午,却又因为哪个粽子更胜一筹争辩起来。阿耶说咸肉粽当拔头筹,老师却坚定立场,说蜜枣是人间至味。二人相争不下,去问阿爹,老师便阻拦,“亲者不判,叫陛下仲裁,不公正。”

阿耶却说:“内举不避亲。六郎,你瞧呢?”

阿耶鲜少当着外人这样亲昵地称呼阿爹。萧€€察觉阿爹拆粽叶的手指一停,道:“都是我包的。”

阿耶道:“不行,选一个。”

老师便说:“这便如陛下从大君和殿下里选个心头好,岂非强人所难。”

阿爹闻言,反倒认真思索片刻,道:“咸肉的是很好,你喜欢,都吃了就好。你不爱甜,我正好吃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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