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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 第25章

秦灼送她出府,女子翻身上马,忽然道:“不过以后秦公想玩玩,我倒能陪着尝个鲜。但保险起见,你家里的,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毕竟,天子一怒啊。”

秦灼从马前笑道:“我胆小,不敢。毕竟做朋友还是做敌手,得先干完这一票。”

送走段映蓝,陈子元陪在他身边,欲言又止。

秦灼道:“有屁就放。”

陈子元咬咬牙,终于道:“大王,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你和段映蓝真结了亲……萧重光得怎么想?旁人也就罢,这娘们可是差点叫潮州绝了户,萧重光都险些断在她手上,你现在娶她,他心里能不膈应吗?”

秦灼冷笑道:“他是我什么人,膈应得着他?我娶老婆还要他的圣旨恩准吗?”

陈子元咕哝:“他不是你孩子爹吗?”

秦灼听见,抬脚要踹。陈子元怕他闪着,这次蹿也不敢蹿,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后还得扶住他,说:“亲哥,你现在踹我一脚,你妹妹得砍了我!我不说了,什么也不说了,您娶,您娶啊。”

此地不宜久留,陈子元说走就走,秦灼便回了堂里。堂外晦暗,那些要谢不谢的菊团倒明亮许多,他一迈进去,就沾了半袖子花光。

这几日他多加了几副药,隔一段就要吃一碗。比之前的更苦,但或因天热,或因时间太长,萧恒在时买的蜜煎要么化了,要么坏了。阿双再吩咐人买,秦灼却不要了。

他又喝了一碗,便仰进竹椅里养神,双手盖在腹上,慢慢摩挲了会。

段映蓝说他对萧恒有愧,这就是他的愧。

这孩子要保。但不能叫萧恒知道。

这是秦温吉的一块心病。孩子一旦留下,就给了梁地插手南秦内政的机会。

“萧重光或许没这个心思,”秦温吉当时冷笑道,“李渡白可鬼得很,又爱坐享其成,不一定不打这个主意。”

南秦想要图强,最后总要壮士断腕,斩断和大梁间的那根线。而这孩子,显然是把二者越缠越紧。而且秦温吉知道,秦灼与萧恒之间的平等是情人的平等,但外事上,他并没有自认为的强硬。

秦灼最初追随萧恒时,李寒尚未收入麾下,谋士、军师、将军、甚至妻室该做的,他统统为萧恒做过。他替萧恒争利太久,时日一长,竟成了习惯。

秦灼用理智告诫自己,梁、秦分属两主,但心里,还是把二者当成一体。他绝不会为梁损秦,但保秦基础上,对梁有利的事,他多半会争一争。

这远远超出了诸侯本分。

这不对。

雨终于沙沙下来,如银丝出机杼,轻薄又绵密。阿双从堂后来收拾药碗,听见他似对人低语,便隔花站了,并不上前。静立一会,只觉得口中发苦,鼻中发酸。

她听见秦灼哄小孩般商量道:“阿耶如果说不要你,你不许生气啊€€€€还想见见阿爹吗?”

片刻后,他口气轻快道:

“想呀,那明天,阿耶带你去找他吧。”

第24章 二十 大君

九月初二,天子诏宴群臣。

秦灼于望仙门前却车,便见段映蓝跳下马背,将金鞭捋在手里,向他微微一笑。一双朱唇弯起,如同两痕血锈。

陈子元随侍在旁,挨着他手臂低声问道:“这事,你和那谁说了没?”

秦灼向段映蓝含笑颔首,目光望向缓缓开启的宫门,道:“昨日才定下,此事不好乱传口信。今日宴罢,我当面和他说。”

陈子元张了张嘴,又合上,还是道:“大王,你记不记得‘最后一次见他’这句话,你说了多少次?”

秦灼没理,一脸无动于衷。

群臣于含元殿落座后,近来最得萧恒青眼的内侍秋童上前,为秦灼侍酒。众臣俱在,秦灼不好与他推让,谢恩过后,接过酒水。他举杯一尝,只觉口中清甜,又被换成了桂花清酿。

秦灼轻轻呼吸几下,抬头看向萧恒。隔了一段距离和一道旒珠,看不清萧恒表情。

如今时近重阳,萧恒却拣了个非节非庆的时间开宴,必有动作。

秦灼在口中含了一会清酿,暖热了方咽下。

果不其然,宴近半时,萧恒便对杨韬举樽道:“温国公乃国家柱石,自元和之乱以来,开粥棚赈济,又散金银布施,德行贵重,劳苦功高。我欲加杨卿光禄大夫以谢,卿以为如何?“

秦灼心中明了,论功行赏。

温国公杨韬并无雄才大略,只能算个中庸。但其父老国公杨崇德高望重,是以推为世族之首。光禄大夫作为从二品散官,加给杨韬,的确是恩泽浩荡。

先加封诸公,赏起自家人来,更名正言顺了。

听到萧恒的自称时,秦灼一缕思绪悠悠飘荡。

他果然不称“朕”。

一时之间,群臣相继起身谢恩,这场宴席俨然成为一场大型加封。一会功夫,文武官职封了个遍,而天子的心腹李寒尚未受封。

秦灼抬头,见李寒坐在对面首位,显然已居群臣之首。身上却仍穿一件青布儒衫,推测不出要封什么官职。

果然,萧恒放下酒盏,对李寒说:“朝政之事我还不太应手,诸卿的官职加封,都是渡白尽心操持。现在猜猜,要给你个什么官当?”

秦灼一耳朵就听出来,是他俩唱双簧的惯常口气。

李寒果然顺萧恒的意思“猜”起来:“如今左右二相依旧空悬,臣的职位,如何也出不了丞相之外去。敢问陛下,可是左相?”

萧恒摇头。

李寒道:“那就是右相。只是右相位高,臣还年轻……”

萧恒道:“就把右相授给你,你要如何?”

李寒拱了拱手,“那臣只好却之不恭了。”

萧恒摇头笑道:“可惜,错了。”

杨韬奇道:“除了左右二相,还有什么职位合得上李相公的功劳?”

秦灼多少看出些萧恒的意思,便顺水推舟道:“既然杨公都叫他做‘相公’,陛下多少要封他个相公当当。”

一旁侍坐的陈子元不轻不重清了清嗓子。

这的确是萧恒之意,却是大梁内政,诸侯本就不当开口。萧恒没问他,他却主动提这话。

他心中做好了断的打算,但他的人还没有。习惯这种事,并非一日就能改成。

但萧恒似乎不同。

此时,萧恒也回望秦灼,目光叫珠帘一挡,温度似乎也凉下来,话语很平和:“秦大公所言极是。”

秦灼一颗心像浸在海底,冷不丁叫一粒石子硌着,又酸又疼。但要说哪里不对,萧恒在人前如此称呼他,的确应当。

断舍情分,只论公事,这的确是他心中所求。

那还矫情什么?

秦灼在心中暗骂一声,已听萧恒含笑道:“既然秦公说话,李相公,接旨吧。”

李寒闻言,便扫膝下拜,众人也忙面天子垂首跪坐。秋童接过一卷玄色绸轴,高声诵道:“皇帝制诏€€€€”

吾惟戡乱以武,治世以文,而公相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西夔营监军李寒,器宇凝正,风度峻远,识度宏远,才略优赡。诚着草昧之辰,业预艰难之始,功侔十乱,声高三杰,譬兹梁栋,有若盐梅。元功懋德,宠秩未臻,宜处鼎司,庸兹重望。兹拜尔为大相,列居端揆。当统率百官,范率槐路。选材擢职,听任卿令。军机戎事,进谋参议。驳议有三,予旨不行。所司具礼,以时册命。*

大相!

众人皆道萧恒器重李寒,高则右相,次则左相,谁料萧恒竟为他变更相位,废左右相制,独设大相。

大梁向来文武分权,左、右相为文臣之首,不涉军事。但如今看来,李寒不仅可举荐人才、代天任罢地方官吏,还可参议军政,再往后,调令禁军也不是不可能。更有甚者,他还有权驳回天子令,大相驳反三次,天子诏不可颁。

自国朝建来,前所未有。

何止天要变了,是天要翻了!

李寒出列,向萧恒拜倒,“臣多谢隆恩。但请陛下,收回成命。”

秦灼心中一动。

按理说李寒现在该理所应当地接旨了,三请三辞不是他的路数。

众臣疑惑之际,萧恒开口问道:“你要我收回成命,总得有个原因。”

李寒俯首,“青不悔罪犯谋叛,祸及十族。臣乃罪臣门生,罪孽深重,岂敢列于朝堂,以污圣明。”

他话音一落,郑素陡然抬头。

李寒固然请辞,萧恒为之唱和,竟是打这个主意。

他要为青不悔请封。

抢在世家开口前,萧恒叹道:“青不悔变法虽有争议,但才名天下皆知,又为大梁培育贤才无数,当为之追封。传旨,追赠青不悔为太尉,谥文忠。”

秦灼持盏的手一顿。

经天纬地曰文,杀身报国曰忠。这谥号一出,是给世家一记响亮的耳光。

如果殿上只有朝臣,世族绝不会善罢甘休。但萧恒登基,不只诸侯来朝,还有外邦道贺。青不悔之死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不是没有耳闻。更何况,世家领教过李寒的铁齿铜牙,他们敢驳,李寒就能从他们咽喉上撕下块肉。

万国跟前,他们就算不顾及大梁颜面,也得顾及自家的老脸。

李寒算准了他们不敢动。

青不悔由八公处死,至今仍被打作乱臣贼子,李寒先要为他正名。

在青氏如火如荼时弹劾他,在青氏身败名裂时维护他。青氏活着告别他,青氏死后,又毅然决然回到他身边。

盛极辞,衰极归。

这样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学生。

李寒再拜,声音在殿中久久回荡:“臣代青公,叩谢陛下恩典。”

萧恒笑道:“如此一来,能接旨了吧。”

李寒将圣旨接在手中,笑道:“那臣恭敬不如从命。但若要论功行赏,臣实不敢当首功。最初追随陛下,出长安,入潮州,祭皇天者,另有其人。”

在场众人皆知他语中所指。

李寒于殿中再拜:“臣请为秦大公加九锡。”

萧恒却笑道:“秦君厥功至伟,九锡安能足?”

秦灼心里多少有底,只是尚不知其意,正思忖间,便闻萧恒道:“高皇帝建国时,秦高公功勋卓著,故赐名弓落日,赐亲军虎贲,封南秦十五州。”

听他提这些旧事,秦灼只得答道:“陛下博闻强识,的确如此。”

萧恒道:“秦高公事高皇帝以诚,而秦公待我,更有恩情。元和十七年我逃离京师,九死一生,秦公救我于水火;再下潮州,我尚做叛军,秦公冒大不韪追随,更是助我于微末;再后西塞、松山,亦是秦公坐镇后方,定我腹心。功在社稷,恩在我身,非加封能报。”

“我欲授秦君‘大君’一号,从今以后,旒十一,驾六,卤簿拟天子,入朝可行驰道,登殿不去剑履。”

好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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