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结婚?”陈思玲显得好奇,“是夫妻俩平时不方便休假吗?做什么工作的?”
喻越乐思考回忆了一下:“都是做游戏编程的,写代码。”
喻父插了一嘴:“女生写代码?很少见有女生做理科工作的,挺厉害。”
“快过年了我不想吵架。”喻嘉珩站起来准备往房间走,“你再讲这种话我以后也懒得回来了,在你眼里几个女的能好?是不是其实连着我一起讨厌呢?”
本来这几天风平浪静,没想到人一齐就立马开始小吵不断,喻越乐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有种熟悉又陌生的焦躁感,每次家里一有矛盾他就会感到浑身不适。
喻越乐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些为难,没等父亲发作就打断了他的话,很迅速地讲:“不是女生。”
喻嘉珩往房里走的脚步顿住,回过头看他。
喻越乐很平静地说:“是俩男生。”
陈思玲吓一跳,收拾到一半的筷子没拿稳,哗地掉了一地,她又狼狈地弯下身子去捡起来。
父亲皱着眉大发雷霆,又想摔东西,手边却没什么能再给他扔出气势的了,怒骂喻越乐去国外交了一群狐朋狗友。
“成何体统!道德败坏!你不准去!”他嘴里一连吐出了两个成语。
喻越乐叹了一口气,帮忙一起去收拾,很低声地讲:“家里都有洗碗机,你不要天天手洗碗了,何必呢。”
陈思玲把筷子捡起来,也看了喻越乐一眼,表情像初中抓体测训练的教导主任一样严肃:“那些东西哪有手洗干净——你还是先回答你爸问题吧,去哪认识这么一群不三不四的人。亏你还敢说。”
喻越乐于是安分地重新坐直了身体,规规矩矩地回答:“人家都领了证的,哪算道德败坏,不知道多合法多正经呢。”
吴律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充当打圆场角色,微笑着:“是的,有些人可以合法在国外领结婚证书,国内的话同性也允许签一些相关合约,比如意定监护或者签合同立遗嘱之类。”
“现在时代变了,而且两情相悦的话也没关系的。”吴律以一种安抚性的口味去劝喻父,“何况越乐的朋友都请他了,他又刚刚好有空,就让他去嘛。”
喻越乐翘起二郎腿:“他口头说说而已,难不成真能把我绑在家里?”
“你翅膀硬了!”喻父一顿饭下来被气了不少次,脸都涨红了,咬着牙又伸出手直直地指向喻越乐,整个人都在发抖。
“好了。”陈思玲把碗筷收拾回了厨房,出来见居然还在争执,抬起手将喻父的手慢慢摁下去,语气很淡,“是别人家的事,又不是我们家儿子,你气那么多干什么,何必呢。”
陈思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很快就抚平了喻父的怒火,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便冷冷哼一声,起身就往书房走了。
喻越乐僵硬地慢慢又把二郎腿放下来,浑身的血液都好像一秒之内烧了起来,回过头看了母亲一眼,却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异样。
他站起来,垂下眼眸:“我来洗吧。”
陈思玲也摁住了他的手,语气平静,问:“真的有这场婚礼吗?还是你编出来的?”
喻越乐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当然有啊,请函都在我包里。”
“哦。”陈思玲松开了他,很淡地警告他:“不要学坏。”
喻越乐顿了顿,说:“好。”
第32章
除夕夜当天晚上喻越乐早早吃完了年夜饭,连哄带劝终于让陈思玲把一堆锅碗瓢盆全塞进了洗碗机,又陪着家里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两个小时春晚,最后终于演不下去,逃也似的去洗漱然后回房间说想早点睡。
关门前一秒他听到喻嘉珩在后面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喻越乐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听不到。
一回到房间他就立马拿出手机,果然刑游已经发了好几个眼巴巴的表情给自己,一直默默等着喻越乐回他信息,搞得好像很可怜。
喻越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轻地笑了笑,低下头给刑游拨了一个视频过去。
几乎是刚刚拨出去就被刑游秒接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在时刻盯着手机看。
喻越乐的头发还湿哒哒的垂在额前,半湿的毛巾围在脖子上搭了一圈,眼睛笑的轻轻眯起来,显得很乖。
刑游的喉结不经意地滚动了一下,直勾勾盯着喻越乐,问:“怎么没吹干头发?”
喻越乐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闻言敷衍地拿起肩头的毛巾在脑袋上乱搓了几下,笑起来露出那个尖尖的虎牙:“太想你了,一洗完澡就打电话给你,来不及吹头发了。”
喻越乐很夸张地撇嘴:“太想你也是我的错?”
“我的错。”刑游毫不犹豫。
在刑游的督促下,喻越乐只好将手机架在床头,把占了一整块长方形屏幕的刑游像上坟一样摆着,自己跑去找吹风机老实吹干了头发。
刑游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看起来很有空一样,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屏幕里的喻越乐笑,吹风机发出的轰鸣也不嫌烦,等喻越乐吹完头还要过来三百六十度给他展示真的已经完全吹干。
喻越乐把手机重新拿回手中,整个人慢吞吞爬进被窝,讲:“你有时候真是像我妈,念念叨叨的。”
刑游挑了挑眉:“不吹干头发的话大年初一偏头痛我可救不了你。”
喻越乐点点头,说:“好的好的,知道你是为我好了。”
刑游那头背景音里烟花和鞭炮声不断,喻越乐显得好奇,于是刑游便举着手机到窗边去拍给喻越乐看。
刑游回本家过年,刑家主宅坐落在风景秀丽的山上,是专门辟开做私人场所的别墅山庄,山腰到主宅的路上设了三道大门和安保处,沿路时不时挂着私人住宅禁止入内的警告牌。
刑游的几个表弟表妹今年也回主宅过年,正在庄园外围一大片的空地上放烟花,放了足足大半个小时还没停歇,估计越接近零点跨年只会越嚣张。
上一轮刚刚放完,两个人静静地等了半分钟,很快便又等到了新的一波烟火盛景。
先是寂静漆黑的夜空里猛地连续迸发出十几连发烟花喷射的“啾”一声,喻越乐隔着屏幕看见十几簇小火光接二连三地往空中蹿,在黑暗里停滞了几秒后,以不规则排列的方式齐齐绽放。
每一簇都是不同颜色的火焰,七彩的焰云将整个天空都铺卷编织,又在短短几秒后好像银河一样从夜幕里往地下倾倒,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烧成如梦似幻的色彩。
长长的焰火摇曳地坠落在夜里,连绵不断地燃起了绚丽的天。
喻越乐有些怔愣,过了半晌才记起来问:“好美,像一场流星,后面长长流下来的火焰好漂亮......我以前好像没见过这个烟花,叫什么名字?”
“七彩祥云。”刑游也不太确定,“好像是这个名。”
他显得心情一般:“是很漂亮,可是你不在我身边,我没有那么开心。”
喻越乐便让他把摄像头转为前置,看着男朋友的脸笑意盈盈地去哄,讲:“下次抽空专门陪你看。陪你去迪士尼。”
刑游笑出来:“好。”
喻越乐哼哼唧唧地,问:“你们家不看春晚啊?”
刑游又笑:“不看。你想说什么直说。”
“我们就干聊呗?”喻越乐的眼神有点飘忽,“不如陪我打游戏好了。”
喻越乐那么多年都爱宅家,打游戏和上网冲浪已经是不可避免的日常娱乐活动,何况之前一直都是玩单人游戏比较多,现在遇上刑游之后终于可以放开来玩双人游戏了,不知道有多着迷,每天一下课就问刑游要不要打游戏。
刑游很没办法地答应:“那零点前十分钟要跟我打视频。”
喻越乐满口答应:“好咧。”
结果打起游戏来两个人都把这个口头约定忘得一干二净,等窗外的烟花变得越来越震耳欲聋的时候,他们才如梦初醒地切出后台看时间,原来只剩下五分钟就要到大年初一了。
喻越乐笑出声:“我俩都网瘾少年,大哥不说二哥。”
刑游不置可否:“打游戏还真的不知不觉中可以缓解压力,主要是跟你一起打游戏很开心。”
喻越乐显得惊奇,问:“你有什么压力要缓解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也有事瞒我?”喻越乐狐疑地看着他。
刑游很轻地挑了挑眉:“我紧张啊,过一天就要上门见家长了。”
说的是初二准备要求喻越乐家里拜访的事情。
喻越乐一听就笑了,撑着脸斜斜地看着他,说:“我跟你妈妈见面的时候都处变不惊,你怎么那么弱啊。”
“我爸妈不好对付,但不会吃人。”喻越乐不太在意,看着刑游真有点紧张到凝重的表情就觉得好笑,“而且不是只是以朋友身份上门嘛——你怕他们看出来?”
刑游很坦然地承认:“我就是很弱。一想到要见你父母就有些焦虑,没有办法,喻老板给我支支招吧,你家里人都喜欢什么?”
喻越乐叹了一口气:“随便带点普通人拜年会带的礼品吧。”
“这次你又不是以男朋友身份上门,不要买什么太贵重或者太有心意的,我妈这个人挺敏感的,我昨天还提起说过完年要参加一对同性朋友的婚礼,她甚至怀疑我说谎,我都不知道她会不会看出点什么。”
“好。”刑游答应了,又轻轻地笑,把刚刚喻越乐问过自己的问题反抛回去,“你害怕他们看出来?”
喻越乐安静了几秒,声音很轻地回答:“既怕他们看出什么,又怕他们什么都看不出。”
刑游深深地望着他,刚刚想开口对他说不要怕,结果外面一下子响起了巨大的鞭炮和烟花绽放的声音,还隐隐有些小孩子欢呼的雀跃传过来,两个人同时愣了愣,又一秒不差地开口: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喻越乐坐起来,被子虚虚地盖在身上,像一层厚厚的蜗牛外壳,他将头抵在膝盖上,笑着看着刑游,看见刑游的眼神心里就变得安稳,好像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又什么都不必多说了。
喻越乐说:“如果是以前我会害怕,但是现在不太害怕被他们知道。”
“跟你在一起我就会有很大的勇气。”喻越乐在新的一年给予刑游最新的肯定。
刑游笑起来:“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讲完又低下头,手指在屏幕上一直点来点去,不知道是发信息还是干什么,喻越乐便静静看着他,刑游微微垂下眼的时候显得冷峻,喻越乐又看见了他眼皮上那颗痣。
他忽然莫名笑起来,想到自己已经吻过好几次那里。
刑游还没操作完,手指还在屏幕上翻飞,却也抽空掀起眼皮问:“笑什么?”
喻越乐摇摇头,不肯答,还只是笑。
过了十几秒,刑游就抬起头,讲:“好了。去看看我们的聊天框?”
喻越乐怔了两秒,没反应过来。
他手机一直弹出不少信息,估计都是一些人的群发或者祝福刷屏什么的,他暂且还没心思去逐一回复,干脆设置了静音和免打扰模式,想着跟刑游打完电话有空了再挑一些回应。
喻越乐呆呆地按着指令点开微信的置顶,发现刑游给自己转了十个9999。“......”虽然知道九万连刑游的手表带都买不起,但喻越乐是一个在英国留学点外卖都要肉痛一阵子的人,免不了龇牙咧嘴好一阵子,最后只收了一个。
喻越乐笑了笑:“我收一个吧,寓意也很好,一心一意!”
刑游的笑容淡下来,显出不太开心的样子:“我发十个还是十全十美呢。”
喻越乐摸了摸鼻尖:“这个世界哪里有十全十美......你真的很理想主义啊邢师傅。”
刑游的语气不变,眼神好像钩子一样直勾勾盯着喻越乐,一字一句地说:“我能给你十全十美。”
过了几秒,他的语气又软下来,有点委屈一样:“我也猜到你可能不收,没关系,我还往你卡上打了五十二万。”
“应该很快你就能收到信息了。”刑游耸了耸肩,笑起来。
喻越乐差点尖叫:“你疯了!?”
刑游很坦然:“你也说了,我就是恋爱脑。”
“还好我有钱,不然我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刑游居然很认真地在分析,“像现在这样不在你身边不能给你做饭,我好像就显得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