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游挑了挑眉,很想说喻越乐要比水母漂亮得多了,但最终没讲出口。
镜头里刑游的侧脸显得冷峻,鼻梁笔直高挺,脸部轮廓线条流畅,相机将刑游聚焦得太清楚,喻越乐甚至看见他右眼皮上有一颗很小的痣。
喻越乐瞬间感到心脏变得一紧,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呼吸,很后悔自己这样开玩笑,立马又把镜头往下移了,讲:“你很不适合出镜。”
刑游不置可否,由着喻越乐闹,等喻越乐拿着相机东转西转拍了一圈再回来,他问:“我的鸡翅可以下锅了吗?”
“可以了。”摄影师喻越乐很严肃,给予了肯定的指令,“我准备好了。”
“热锅热油之后放鸡翅,煎至两面金黄。”刑游有条不紊地操作,一边解说一边煎鸡翅。
喻越乐忍不住在镜头后轻轻地问:“这些步骤很多其实是以前说过的诶,反复说不会腻吗?”
刑游之前还做过咸蛋黄炸鸡翅和蜜汁鸡腿,做法和步骤大同小异,讲解的话术都有相似的地方。
刑游是真的相信喻越乐有将自己的视频看过很多,于是也很好脾气为他解答:“看到我视频的人不一定是关注我的粉丝,更多的可能是搜做菜教程的路人或者首页刷到的,相当于第一次看我视频,所以我就要把每一次视频当作第一次讲。”
鸡翅在油锅里滋滋作响,有些油被高温烹饪到四处飞溅,喻越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刑游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让他站远点。
喻越乐很轻声地嘀咕:“摄影师不好做啊。”
刑游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笑:“后期把你讲的话通通剪进去。”
不、要、啊。
喻越乐瞪大了眼睛,慢慢地冲刑游做嘴型,不敢再出声了,但也不敢太大幅度动作地抗议,怕自己手里的摄像机拿不稳,拍不出素材。
喻越乐想,自己居然这样忍气吞声。
但是鸡翅刚好煎至两面金黄,刑游又倒进半碗特调料汁和很少姜蒜末进去翻炒,香味一下子在空中迸发。喻越乐又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苦。不用他备菜做饭也不用洗碗,他拿一会摄像头怎么了。
刑游没有把他当支架太久,将可乐倒进锅里开大火煮了两分钟后关小,将锅盖盖上,把相机从喻越乐手中接过去:“你下岗吧。”
喻越乐甩了甩手,抱怨道:“好累,我还是给你买个支架吧。”
他才拿了五分钟不到,刑游看了他一眼,没讲话,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讲:“好娇气。”
喻越乐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做饭不看了,助手也不想当了,冷冷哼了一声摔门回了自己房间,还上了锁。
刑游在这里住了快一周,饮食上真一点不亏待喻越乐,说到做到地每晚咨询喻越乐要不要打游戏,很可惜喻越乐最近学业繁忙,只有两个晚上空的出时间陪刑游打游戏。
喻越乐每次被他敲门都哀嚎,说不要再诱惑我可以吗。
刑游就说:“好吧,不打游戏的话,吃水果吗?”
于是大病初愈的喻越乐不仅没瘦,还在短短几天里迅速重了两斤。简直人神共愤。
喻越乐关上门写论文,气愤地想早知道不让刑游住进来好了,但又想到自己生病高烧的时候对方千里迢迢从国内飞过来,这样重情重义,喻越乐没有办法再指责他任何。
过了大半个小时,刑游来敲他房门,讲:“少爷,吃饭了。”
喻越乐不由自主地笑,想,说少爷谁是少爷。
他很大声地喊回话:“不吃!”
刑游很无奈,倚在门上,问:“怎么了?”
喻越乐把手头上写着的东西保存,再把电脑一盖,慢吞吞地走到门边,跟刑游隔着一个门板讲话:“我吃饭很挑的。”
刑游抱着双臂,很漫不经心地:“我知道。”
喻越乐回想了一下,发觉这几天的饭菜居然真的很合自己胃口,没有办法翻旧账,喻越乐便只好说:“我以前吃饭要吃两碗米饭,每种菜都能吃掉大半盘!”
话说出口又后悔,不知道怎么讲出来搞得自己好像一头小猪。
果然刑游被他逗笑,轻轻地在门板后传来,然后他讲:“很牛吗?我给你做了四盘菜,饭管够,有饭后水果和甜点。出来吃饭。”
喻越乐完全没有办法,只好开门,很快乐地跑向了餐桌。
鸡翅外皮被可乐的焦糖色均匀包裹,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汁水变得浓稠,咬下去的时候口腔率先被一种焦香和可乐糖浆的气味充盈,舌齿间又感受到鲜嫩多汁的肉质,细腻而不柴,入口即化。
喻越乐的嘴一张一合再一吐,就只剩骨头了。
刑游在旁边笑的发抖,讲:“你要做吃播一定很赚。”
喻越乐吃的嘴巴鼓囊囊,口齿不清地答应:“好啊,我长那么好看,一定很多人被我长相先吸引。跟你做合作档吧,你做饭,我吃播。”
刑游却看了喻越乐的脸好一会,不同意了。
两个人吃了一会饭,喻越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问:“你周末有空吗?”
刑游愣了愣:“这周吗?”
“对,就是后天。”喻越乐像心血来潮,又像蓄谋已久,刑游分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笑得很期待,“跟我一起去玩呗?”
刑游不问要去哪里,点了点头,说:“好。”
第20章
刑游没想到喻越乐会带他来滑雪。
天际线辽阔无垠,雪场白茫茫一片,缓缓地往山底下铺卷,银装素裹,冷风刮过来的时候掀起一阵细绒的雪,冷冽的空气从鼻腔毫不留情地灌入。
喻越乐同刑游一起换好滑雪服出来,站在雪场最顶端,往远处看是绵延的山,只剩骨骼的树枝在山巅矗立,有一种萧瑟的庄重感。
可惜喻越乐现在无暇顾及美景,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赞赏这浩瀚雪域给他带来自由的畅快感。
他只要轻轻转过头,就能看见身形高挑帅气的刑游身上绑的几个毛茸茸小乌龟护具。
屁股上趴着一个,膝盖又分别趴着一个。
刑游简直没了脾气,将双板配套的雪仗当拐杖拄着,问:“你还要笑到什么时候?”
两个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滑雪服,刑游将护目镜往上推起,露出了眼睛,神情很无奈,望着喻越乐笑弯腰,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答应了要陪他来滑雪。
刚刚穿鞋和上板就都费了不少功夫,刑游一开始以为他们要滑单板,没想到喻越乐讲双板对于新手更友好,现在想来,除了体谅自己,估计喻越乐也是想看见刑游拄着两根雪仗的囧样。
可惜刑游一点也不害怕,两根棍子被他往那一矗就跟时装周的走秀单品似的。
喻越乐笑了半天,终于直起身子,讲:“好了好了不笑你了,我怎么知道你是新手,我来教你吧。”
喻越乐没有上板,只穿了鞋子,这样更方便走路和教学。
他牵着刑游的一只手,慢慢地引导他到雪场半山腰的入口,讲:“身体放松,然后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斜,膝关节微微屈起来。”
“啧。”喻越乐一巴掌拍上刑游屁股上那只乌龟:“收腹屈膝,两腿与髋同宽——谁让你撅屁股了!”
这当然是夸张化,刑游根本不算撅屁股,只是很久之前喻越乐学习滑雪的时候总被教练这样骂,因此看见刑游动作不标准的时候就一报还一报,非常恶趣味地将这句话套回了刑游身上。
刑游根本不同他计较,非常认真地当三好学生,很快调整好了姿势。
喻越乐便松开他的手,卡了半个身形在刑游身前,脚慢慢移开,对刑游说:“记得降低重心,慢慢试着往前滑。”
刑游跟着喻越乐的指令,匀速地向下滑着,白色的雪被板滋起,往下看是那样长那样高的山坡,让人不由自主有种失重感。
刑游成功地滑了一大段路,感觉还算简单。他抬起眼,看见身边有一对单板小情侣慢吞吞地从他们旁边滑过,女生牵着男生的手,两个人面对面地教导,有说有笑的。
刑游唰地一下把平行的双班板尾向外推开,进行了一个急刹车,站在了原地。
喻越乐本来一眨不眨盯着刑游的动作,实时给他指正调整,被他这么一站吓一跳,抬起头,问:“怎么了?”
刑游戴着头盔、护目镜、还有防风口罩,看不见一点五官,但喻越乐还是从他冷冰冰的声音里听出了不高兴。
刑游说:“我要换单板。”
喻越乐一头雾水,问:“那么突然。大少爷你别耍性子好吗?这不是滑的好好的吗?”
他担心是刑游嫌弃这个速度太慢,想了想,又说:“让你滑快一点,行不?”
刑游不吭声,剩个圆头圆脑的头盔跟喻越乐无声对峙。
喻越乐简直抓狂,很想叹气,不知道怎么才滑几分钟这个少爷就不干了,讲:“单板很容易卡刃的,受伤很麻烦。”
刑游的声音闷闷的:“算了,当我没说。继续吧。”
喻越乐松了一口气,示意刑游重新开始往下滑,又一边给他顺毛:“你现在滑的很好啊,慢慢学一下,很快就能跟旁边的人一样那么帅地滑的了。我当初学的完全没你那么快呢。”
刑游不咸不淡地说:“因为我有陆地滑板经验。”
这次换喻越乐停下来了,一脚卡在刑游的板面前,瞪大了眼:“你不早说!”
“早说我就带你滑单板了,你知道我滑单板多帅吗!”喻越乐说。
刑游也有点后悔,没想到这一茬,一开始以为单板和双板根本没什么差别,没想到一个是手牵手,一个只有两根雪仗,完全天和地两个极端好吗。
刑游讲:“因为真的没有来滑过雪。一直很想尝试,但是太麻烦了。”
喻越乐皱了皱眉,不是很理解:“怎么会很麻烦,说到这个真的有点奇怪诶,你全世界都要玩个遍了,居然没有试过滑雪?”
喻越乐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你这人看起来像是喜欢这些极限运动的呀?滑板都学了,怎么会嫌滑雪麻烦?”
没想到下一秒,刑游就一脸风平浪静地说出了让喻越乐想死的话。
他讲:“因为参加这些极限运动要签很多知情同意书、保证书、合同、保险, 潜水、蹦极、滑雪这些都要,我之前试过蹦极,提前半个月联系家庭办公室,家庭合作保险公司,对方一脸崩溃,差点跪下来求我不要去。最后签了十几份东西才能跳。”
“而且有些极限运动项目的负责方一听到是我,就直接拒绝了,说不想承担风险。”
“而且要在此之前被律师反复确认遗嘱分配,财产现状和各种合同细则。一通下来就没了想玩的心情了。”
喻越乐心死如灰,第一次希望自己最好不要听得懂中文,站在刑游面前,整个人都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喻越乐问:“那我怎么办?现在是你的替死鬼吗?我就这样带你来滑雪了,你死了怎么办?”
刑游被人诅咒,居然笑出声,讲:“没有那么衰吧。一来滑雪就死啊?”
喻越乐面无表情,伸出手抓着刑游就要蹲下帮他脱板:“咱们不滑了,回家吧。”
刑游下意识想制止他,弯下腰伸出手就想把喻越乐捞起来,但又因为弯腰幅度动作太大,没控制好一下子往下冲了大半截。
喻越乐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三步并两步往下走,抬起手就猛地抱住刑游,脚急刹地卡回刑游的板前。
“卧槽,你别乱动行吗祖宗。”喻越乐欲哭无泪,想跪下来求他了。
刑游装委屈,讲:“我想滑雪,让我滑吧。你不是答应要教我了吗?”
喻越乐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像过年碰到无理取闹的小孩,忍气吞声了半分钟,还是没忍住,指着刑游的鼻子骂:“你那么金贵也没提前告诉我啊!要签这签那的,这次我就这样贸然把你抓来陪我滑雪,出事了怪谁?你能不能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负责?”
刑游静了静,逻辑很清晰:“可是我没有跟你说这件事之前,我们不是教学好好的吗?为什么坦白了才要开始让我对自己负责?我一直对自己很负责,我相信你,所以想着要跟你一起来尝试。”
“我不想要签半个小时责任书才可以来滑雪,但并不代表我不可以。他们不能强制我签署,这也不是必要条件。”刑游冷冰冰地说,“我就是对家族和股份金钱太负责才陪他们在那里签字。我现在不想对那些负责,我只想对自己负责。”
“像一个最普通的正常人一样,被你带来滑雪,来尝试挑战,来看看你喜欢的运动是什么感觉的。”
刑游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要的只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