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顿了一下，他慢慢地垂下眼睛，几秒后再很纵容注视着他：“行，你有什麽更好的方法？”
杰森反复在心理念叨着：我真该死啊。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真情实感道：“我提议我们去把我的坟墓撅了，打开棺材看一看，你就都清楚了。”
迪克差点没绷住自己那种心碎悲伤的氛围感。
妈的，克拉克一定是太不了解杰森，这肯定是真货，一般人都干不出这麽缺德的事！！！
“行。”
杰森刚刚露出喜悦的表情，就听迪克又说：“杰森的墓在韦恩庄园的家族墓地里面，我现在带你过去。”
杰森：“……”
敢情还是要回韦恩庄园，他生无可恋到了极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断头台上激情试探，怎麽都避免不过迎头的那一刀。
至少韦恩庄园家大业大，地广人稀，从主宅到家族墓地，需要高尔夫球车开四十分钟，最近也没什麽特殊节日，他火速撅完坟，就有多远滚多远。
杰森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应杰森的要求，迪克只能挑了一条平时根本不会走的路进入韦恩庄园，因为他们两人都有内部权限，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御设备没有触发任何一个，但问题最终却出在挖坟的那一步。
正值夏季，到人腰部的青色野草繁茂铺开，韦恩家历代都埋在这里，找到他的墓碑倒不是一件难事，然而杰森看着那堆土，手指头就在隐隐作痛。
“人这辈子怎麽挖两次自己的坟墓，一次从内向外，一次从外向内，这样是显得比较圆满吗？”
他很久以来的疑惑顿时脱口而出：“为什麽你们不给我陪葬一把铲子？”
迪克憋了半天：“你说点人话吧，算我求你。”
“行。”杰森蹲下身，抽出他的老婆€€€€一把才买回来没多久的枪，用枪柄埋头挖了起来，此情此景真的让他很创伤。
主要是没铲子。
挖了十分钟也没什麽进展，杰森有点崩溃，蹲在那里抬头瞅迪克：“你站着干什麽？为什麽不来和我一起挖？”
迪克：没铲子我也不想挖。
于是迪克只是让周身的氛围感更强了一些，似乎格外心碎，又有些无措，然后低声说：“我做不到，我一直……”
迪克也被自己恶心到了，一时半会继续不下去，就深深吞咽了一下，配合那张漂亮的脸，看上去格外脆弱：“我下不去手。”
这味实在太冲了。
冲到杰森咬着舌尖半天没缓过来。
别演了，别演了！！真的别演了！！你们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全场就我们两个直男，这样演究竟谁会得到快乐？
但他被直接整不会了，索性闷着头，闭嘴专心挖坟。
可能是这场景实在太地狱。他哥转身离开，折返时带了把铁锹回来，接着就像哥谭公主一样站旁边，好整以暇地欣赏他干体力活。
仿佛欣赏水管工修水管似的。
有了铁锹后效率直在线升，没过多久就挖到了棺材那里，几年过去，刷了防锈油的棺材依然坚固，杰森望着眼前的深坑略一琢磨，忍不住感叹起自己的努力。
六尺之下呢，他当年愣是能自己挖出来，真不错。
刺客联盟也还原得不错，家庭小作坊去干文物修复没准比杀人有前途。
“嗨，别发呆了。”铁锹不适合开棺，杰森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自己的棺材，朝迪克招了下手：“有撬棍吗？”
迪克像是才被唤回神一样，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什麽？”
“我说你能不能去找根撬棍回来？”杰森将手插进兜里，懒懒散散地往后面的泥土上一靠：“总不能指望我再空手撬一次棺材吧？”
话音刚落，迪克突然跳了下来。
“唉，你上面站着就好，别弄脏了。”杰森叹气道，站直身体：“我们俩脏一个人就行了，洗衣服不嫌麻烦吗？”
但迪克这次没接话。
他哥这次的情绪似乎是真的有点不对劲，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他的瞳孔缩得很小，额前的发丝似乎也被冷汗浸湿了一点，牙齿咬得很紧，脖颈侧面的青筋痉挛似的抽动着。
杰森皱起眉靠回去：“行了，别演了。”
“行。”迪克低着头，低声笑了一下：“不演。”
这个过程他谁也没看，视线落点始终在棺材上，又径自抬手叩住棺材的坚硬的盖子，右手指尖嵌在缝隙处微微用力。
杰森以为他非要自己试试，叹气声更多了：“不是，哥们，这玩意真的挺真材实料，没工具基本打不开……”不等他说完。
嘎吱！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一声，泥土簌簌落下，泛着潮气和腐朽气息的尘土味一时间充斥着窄坑，尘土四起，呛得人只想咳嗽。
那扇沉重的棺盖，居然被迪克徒手掀开。
杰森惊得晃了一下，霍然站起，一只手撑着棺盖，将它像门一样靠到坑的另外一边，再极快地抓住迪克的手腕，脸上像结了一层冰霜：“你干什麽啊！”
他哥那双手修长瘦削，桡骨精致，非常像件艺术品，结果现在四根手指的指甲盖都被硬生生地掀开，关节肉眼可见地肿起来，血顺着指甲缝流出，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迪克顿了一下，仿佛有些懊恼，他的呼吸仍然有点急促，把自己的右手挣脱出来，也插到兜里，他没解释什麽，风轻云淡地翻起棺材里那具假人。
他蹲下来，好像随口一提似的问道：“你当时是怎麽从棺材里出来的？”
杰森绷着脸哽了好一会。
正常来说他应该彰显幽默感，但现在面对这样的夜翼他还真讲不出来，只能生硬地解释：“我身上有个固定用的皮带，用皮带扣能撬一撬，接着努力挖一挖€€€€你非要知道这些细节干嘛？”
“……”
“你能不能去包扎下自己的指头？”没人搭腔，杰森只能没话找话：“我看着都疼。”
他哥蹲在棺材旁边也不知道在折腾什麽，但肩膀时不时微微发着抖，杰森一脸烦躁地把他拉起来，又将棺材盖一脚踢了回去，对小丑的恶心和厌恶又多了一层，但又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办。
完蛋，他哥这不是演的，杰森很抗拒地想。
这就是他不想见阿尔弗雷德的原因。
明天他就把小丑一枪毙了！
他一边抓了抓头发，一边有点崩溃，也有点团团转：“你不是要哭吧？不至于，哥们，真的不至于。”
“我当时也检查过你的……尸体，惨不忍睹，很矮小的一点点。”
迪克抬起眼，出乎杰森的意料，那双蓝眼珠没有半点水汽，但他的唇色很惨淡，杰森那口气松到一半，又给提上来了。
他听着迪克问他：“到现在了，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复活的€€€€这些都不重要，对不起，关于小丑还活着……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麽复健成功的。”
杰森心想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顿了一会，迪克却说：“对不起，我想那一定很疼。”
“……”
他之前真被他哥演了，杰森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点，他哥从来就没怀疑过他的身份，超人那些鬼话布偶猫从一开始就没信一句。
可他撅自己的坟却把他哥干破防了，而且还不知道是什麽时候给干破防的！！！
你妈的，怎会有这种事！布偶猫的破防规律到底是什麽啊！
“我不知道我为什麽能复活。”
杰森停顿了一会，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在自己棺材上，彻底认输，再没了整活的心思：“复健过程我没意识，那会我被塔利亚放进拉撒路池涮了涮，你懂的，泡完人会发疯€€€€等我脑袋清醒过来，发现已经把刺客联盟吊打了一遍……”
理乍得格雷森呢！傻逼漂亮布偶猫呢！！！
白月光呢！真是草了！
偶尔迷糊一下也不过分吧！！！杰森在心底默默扭曲，愤愤不平地为自己开脱着。
“没受苦，真的没受过苦。”
他投降似的凑近过去，把迪克拽起来，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捏着布偶猫另漂亮爪子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你看，我还活着呢，你没做梦，真活着呢。”
迪克抬起眼，沉沉地盯着他的脸。
“……”
这个动作有点gay，杰森突然想到。
想到这里，杰森嘴角那点笑意顿时挣扎起来，但话说了一半，咽回去显得更怪了，只能强行压下那点挣扎，试图自然地安慰道：“笑一笑，亲爱的，你笑起来比较好看。”
刚刚缓过来的迪克：“……”
他立刻意识到前一秒杰森意识到的事情，顿时也变得很挣扎，这时候土坑旁边传来声刻意的皮鞋停步的声响，一支猎枪的枪管指了过来。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理乍得少爷，我猜你很乐意为我介绍这位先生是谁，顺便给我一个你们在韦恩家族墓地做出这种行为的理由。”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十分严厉：“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吗？”
“……”
两人像是被狗咬了一样，猛然拉开距离，迪克张了张嘴，仰着脸瞅着阿尔弗雷德。
对着老式枪的枪口，他的额头上渐渐渗出冷汗，挪了挪，用胳膊肘捣了杰森一下。
没反应。
草了，要解释的东西那可太多了。
余光一瞟，杰森怂得连头都不敢抬，压根没做好面对阿尔弗雷德的准备。
你妈的杰森陶德，你刚才不是很精神吗！
“……我们不小心摔了一跤！”
情急之下，迪克什麽东西都能胡诌得出来：“这有个坑，然后他过来扶我，阿尔弗雷德，给你介绍一下，我是通过提姆认识的杰森，他在为提姆做事，我最近在考虑和杰森合租当室友，所以我想来韦恩庄园的库房找找多余的地契。”
也不能算说谎，除了摔了一跤之外，其他的都是真话。
但当着阿尔弗雷德的面胡说八道，就显得很绝望。
杰森已经失语到满脑子只剩下阿巴阿巴，所以他没看见那柄枪突然挪开了，老管家拎着枪管，将胳膊背到后面，用皮鞋哒哒敲了两下地面。
“呆在这种地方可不是我教你的。”阿尔弗雷德也不知道是对谁在说，总之迪克是吱了一声：“昂。”
“我泡了茶。”
阿尔弗雷德沉着脸说：“请你们都立刻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