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灵不服,正要再说,突然外头传来急匆匆脚步声,他立刻收住了声音。
顾裕骐让人进来,问是什么事。这人道:“回禀王爷,王子,我们一路暗中跟随江锐,他已来到京城外围,因京城近来戒严,他正在想法子蒙混入城。”
“再看看,若他实在愚蠢想不出法子,帮他想想。”顾裕骐说。
“属下知道了。”
将灵叫住准备退出去的人,说:“他从匪军那儿逃出来后直奔京城,不是找谢善€€就是找陈贤直,两边都盯紧点,但不必阻止,只是立刻来报。”
“是!”
顾裕骐看着人出去,看向将灵。
“我还是认为应该将他抓起来拷问出顾裕帧是秦青此事。他当日假死,后来却在匪军那现身,想必是谢善€€或顾裕帧所为,后来这两人去过黔阳城,江锐知道秦青身份的可能性很大。他有软肋,只要以他父母性命相逼……”
将灵瞥他,调侃道:“你在东厂做过太久,整日就惦记拷打逼问,王妃知道你这么喜欢拷打逼问别人吗?”
顾裕骐不悦地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将灵哼了一声,道:“先看看他要说什么再决定怎么做。对着他两个好友,可能比你拷问出来的东西更多更真。”
“哎,来赌一把,江锐是先去找谢善€€还是陈贤直?我赌谢善€€。陈贤直看起来就没用。”将灵说。
顾裕骐问:“那我还和你赌什么?”
“你赌陈贤直啊。”
“……”
*
陈贤直从翰林院结束一天回家,正要推开自家小院的门,突然身侧传来低低的一道略有些沙哑沧桑委屈、却又有些耳熟的嗓音:“贤直兄……”
陈贤直转头一看,愣了愣,盯着看了好一阵,眼睛渐渐瞪大,反应过来后急忙左右张望,随即一手推开大门,一手拽住江锐的手将人拉进去,砰的关上门。
“你怎么在这,还这副狼狈的样子……屋里去说!屋里去说!”
陈贤直不由分说地拽着江锐进屋。江锐前脚刚踏进去就迫不及待地扑到陈贤直身上哭道:“贤兄哇!!!”
“唉……你这一路受苦了吧……不过怎会如此?思玄不是说将你妥善安顿好了吗?”陈贤直猛然想到,“你藏身之处也被匪军占领了?”
江锐哭得更凄惨了:“谢思玄他……他……他根本就是将我软禁在了匪军的大本营里!”
陈贤直嘶了一声,想想拍着他背安抚道:“最危险处便是最安全处,正所谓灯下黑,思玄向来心思缜密,他当时必是为你妥善安排好了……”
江锐一把推开他,泪眼婆娑,道:“不要为他说话了!!”
“什么?”陈贤直发愣地看着他,“泊润你……”
江锐道:“他跟匪军就是一伙的!”
陈贤直:“啊??”
江锐抓住他双肩摇晃:“谢思玄和匪军是一伙的!大皇子就是匪军!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喝人血吃人肉的秦青!我亲眼所见,谢思玄和匪军头子宋淮安谈笑风生,一起逼迫我降服、辅佐匪军造反……”
陈贤直急忙拉住他手:“你别晃我……小声点!你在说什么啊?莫不是疯了吗?大皇子怎会是匪军,谢思玄又怎会逼迫你造反……”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后来我绞尽脑汁才从宋淮安那逃出来……呜呜呜贤直兄,我们都被谢思玄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觉得……王爷和王子23333
顾裕骐:我是你爹。
顾裕骐:算了,当你爹命很苦的感觉。
将灵:你这日子是真好起来了,话怎么这么多呢?
第99章
将灵的神情莫测, 仍旧静静听着屋内那二人对话。
陈贤直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仍旧是连连地低声直呼不可能。
然而江锐言之凿凿,说得十分真切。
他信谢善€€的品格,可江泊润也是他的挚交好友, 这……
“怎会如此……”陈贤直喃喃着退后两步往凳子上一跌, 两眼发直, “思玄他怎会如此糊涂……大皇子怎会是秦青?!”
“我当时也是你这样不可置信!”江泊润道。
“……思玄、惨啊!”陈贤直突的道。
江泊润:“他惨什么惨?”
陈贤直捂着心口痛道:“和那不成形的人断袖已经很惨,那人还是匪军头子!思玄所托非人啊!如今还被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匪随匪……”
江泊润打断他的话:“你又错了!谢思玄嫁人之前已经和匪军暗通款曲!他们根本就是早就珠胎暗结、不是, 是……是……早就狼狈为奸!”
陈贤直怒道:“你怎能用这种难听的话说谢思玄!”
江泊润怒道:“你若被他害去那里日夜被宋淮安那天杀的无耻匪徒骚扰,你也会用这么难听的话骂他!”
陈贤直深深呼吸, 努力镇定下来,与他互相瞪看了一阵, 问:“那如今怎么办……你想上告,揭露此事吗?”
“你疯了吗?那谢思玄岂不必死无疑?!”江泊润反问。
陈贤直一怔,江泊润也一怔, 半晌,他哽咽起来。
陈贤直拍着他肩道:“自古忠义难两全……我去见见他,试试他。”
江泊润边哭边说:“你试他干什么啊!待他知道你知道了, 一不做二不休, 将你也绑去送给匪徒……他还好,那秦青可蛮横粗鲁了……”
“如今大殿下……秦青粗鲁不起来。”陈贤直重重叹息,“他中了奇毒,成了个活死人,谢思玄成日里守在他床边茶饭不思……”
*
陈贤直当真去谢府要找谢善€€问明白,然而没能进得去。禁卫军守在门口, 说是保护大皇子, 不让人随意进出。
“前天我还能进去呢!”陈贤直争论道。
禁军问:“和今天何干?”
陈贤直原想再争, 转念一想如今江泊润在自己家中,若自己出事他就没人照应了,只好悻悻然地原路返回。
他却不知,与此同时将灵已经又轻易进了谢善€€的房间。
谢善€€似是愣了下,还看了下窗口,不明白怎么今天天还亮着他就来了。这模样莫名可爱,将灵忍不住笑了笑。
如今将灵已经看都懒得看一眼那挺尸的顾裕帧了,他只看着谢善€€道:“你说说软话,我就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谢善€€恹恹地看回顾望笙脸上,不搭理将灵的玩笑。
将灵讨了个没趣却也已经习惯,自顾自道:“不说也行,反正你那嘴也说不出什么软话……你那个好友江泊润,从匪军逃出来,回到京城了。”
谢善€€脸色微变,强撑着不作反应,好像觉得这是将灵在瞎说套话而自己不上当。
将灵笑道:“别装了,没骗你。他在陈贤直家里躲着,将你与顾裕帧在匪军那边的身份和勾连抖露了个底朝天。刚刚陈贤直来找你确认真假,我恐你为难,叫人拦下了。”
“但你不必担心,我看他俩那意思还是顾念你们的情谊,没见到你向你质问清楚前不会暴露出去。”
谢善€€依旧不动声色,直到将灵笑嘻嘻地叫了他一声“临江仙”,他的面具终于有了裂缝,转头诧然看他。
“这个名字好。临江仙……”将灵反复念了几遍,越念越喜欢。
谢善€€的脸上毫无血色,渐渐地肩头也垮下,许久,他认命似的说:“你想怎么样?”
将灵微微挑起眉头:“你总不会以为我会去揭发你吧?我倒还叫人盯住了他俩以防万一呢……”
谢善€€闻言,急忙要说什么,将灵抢白道:“不必担心,不会对那俩书呆子下狠手,只是若他们不识趣,就将人软禁住而已。”
谢善€€一噎,轻轻叹了声气,看着将灵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神态中的软化一闪而过。
将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柔声道:“想谢谢我的话,亲我一下就好了。”
然而没得到香吻,只得到了白眼。
将灵却不气馁,反倒笑意愈深,好像得了很大的便宜。
他径直坐到床沿上,与坐在床畔椅子上的谢善€€几乎要碰着彼此的膝盖。谢善€€有些不自在地将椅子往后挪了点,将灵没说什么。
他只是说:“我帮你这么多,不求你的回报,只希望能从你这得到一个答案,而且这个问题不涉及政事,只是你我与顾裕帧三人间的私事。”
谢善€€沉默了一阵,嘲讽地笑了,说:“你有备而来,陈贤直和江泊润在你的手上,我难道有拒绝的余地?”
将灵也笑了,旋即道:“我想知道你和匪军的来往始末。不需要说具体做过什么,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他们联系上、为何要为他们做事,后来顾裕帧和你成亲与这事有没有关系?”
谢善€€疑惑地看他,仍带有几分防备:“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知道你的事,你的每一件事我都想知道。”将灵深情款款道。
谢善€€狐疑地审视了他很久,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阵,大概是实在想不出这会有什么陷阱,最终还是说了,但说得很缓慢,肉眼可见地逐字逐句地斟酌,生怕一不留心就授人以柄。
将灵看着他这副谨慎的样子也是很机灵可爱,眼神直勾勾的,好几下换来谢善€€的白眼,将灵便盯得更紧了。
“……就是这样。”谢善€€讲完了。
他刚刚将自己因为潘案愤而帮助义军,随后却发生了王€€一事,他彻底灰心失望,想要远离俗世一心修道,却被顾裕帧纠缠上的前后说给了将灵听。
“哎?说完了?啊,我刚就顾着看你去了,一句没记住,你能再说一遍吗?”将灵问。
谢善€€当即大怒,张嘴正要骂他,将灵噗嗤一声笑了:“逗你的!”
谢善€€狠狠瞪他!
将灵忍不住身子前倾向他,抬手想去捏他的脸,谢善€€急忙躲开。
将灵手扑了个空,想了想,没将他逼太紧,放下手得意地笑道:“我原是想到,若你有临江仙这一层身份,那么你和顾裕帧成亲是否一开始为了隐人耳目……却不料,比我想的还要好,你竟然是受他胁迫才嫁给他!”
谢善€€别开脸,闷声道:“我没这么说。”
“可你所说出来的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吗?”将灵问。
谢善€€不再说话,却听到将灵道:“以你的性情,你曾帮助义军,后来是他们出事在先,你不帮了也仁至义尽,并不欠他们的,顾裕帧却反而拿那事做把柄胁迫于你,你不可能不恨他。”
“都过去了。”谢善€€回避道。
将灵定定看着他,突的说:“其实真是你对顾裕帧下的阖杀吧。不止是为了阻止结盟、挑拨楚王和顾裕泽,还因为你恨顾裕帧。你一直以来都是假意屈服。”
谢善€€的气息有一瞬的不稳,他立刻遮掩过去,冷笑道:“我似乎应该顺势承认来蒙蔽你,但事到如今我想没这个必要。如果毒不是你下的,那就是顾裕泽。”
“……所以你那么痛苦。”将灵悠悠地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