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务新事 第94章

谢善€€不耐烦地看他:“你自欺欺人也有个限度!我已没有耐心和你周旋。若是我下的毒,我何必又低声下气地求你给解药!”

将灵道:“因为你太善良了,又恨他,想他死,可见他如此却又心生不忍。”

谢善€€嘲笑道:“你想太多了。起初我是受他要挟,可后来夜夜同床共枕,早已对他有了夫妻之情。”

将灵看着他嘴硬,心中无比畅快,原本隐隐压着的巨石松动开来,语气不自觉又柔和了几分:“我会给他解药,不让你为他的死而内疚终生,反而惦记他一辈子。”

谢善€€听了这话并未过于高兴,眉眼间仍旧染遍着郁郁之色,纠缠着化不开的忧愁。

将灵宽慰他道:“若他醒后成了痴傻之人,那是他强逼你的报应,无需为此自责。”

谢善€€低着头良久不言。将灵叹道:“你为了国仇而明明喜欢我却可以对我下那毒手,如今报复伤害你的人,你却为他而痛苦……”

他想了又想,忍不住轻声地又一次问出那个那个问题:“善€€,告诉我,在你以为亲手将我杀死了的这些年里,你有过哪怕一次为此后悔与痛苦吗?”

谢善€€没有回答他,只是在许久之后抬眼看他的一瞬间泪水从眼中滑落,眼中似有千万种情绪交杂,却一句也不能宣之于口。

“……”

将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止不住心中的颤栗,想伸手去顺势将他揽入怀中,可在这一刻却不知为何竟反倒浑身都动弹不了分毫。

他张了张口,已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呼之欲出,却在下一刻惊醒。

如果再一次地求谢善€€与自己抛弃一切远走高飞却再一次地被谢善€€抛弃,怎么办?

*

将灵很快拿来了解药,谢善€€反倒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伸手就要去拿,将灵却故意将手往回一收,让他扑个空。

谢善€€忧郁地看他,不骂他,也不抱怨,了无生机的模样令将灵无趣起来,就没了心思逗他,撇撇嘴给他。

谢善€€低头看了看,欲言又止。

“都拿解药给你了,没必要从中做手脚。”将灵的语气相当轻松和气,并无被怀疑的恼怒。

自从他确认是谢善€€亲自给顾裕帧下的毒,心情一直都很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

顾裕帧:@顾裕骐,你能不能跟点体面人合作?就不觉得寒碜吗?(忍无可忍)

顾裕骐已读不回。

第100章

顾裕帧在服下解药后的第三天终于醒过来。毫无悬念地, 他成了一个傻子。

在谢家人忧心忡忡的目光中,在将灵玩味的神情里,谢善€€看起来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只是淡淡地问太医:“有可能恢复吗?”

太医无措地下意识看向将灵,将灵双手抱胸, 倒没幸灾乐祸, 但也许只是没表现出来在这时候雪上加霜, 他正儿八经地回答说:“不一定,倘若精心好养着, 有可能。”

谢善€€看他一眼,这一眼看不出喜怒, 淡得像已经下了两个月的雨。

然后谢善€€收回目光,似是自嘲地一笑, 用手温柔抚摸顾望笙的脸。许久顾望笙才反应过来似的,动作缓慢地转头,目光呆滞落在他脸上, 没有心疼,只有空洞。

谢善€€看了一会儿,再忍不住, 一把抱住他, 克制地哽咽。

*

顾裕帧醒来变傻子,对顾裕骐而言说不清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总之当将灵又一次深夜造访时,顾裕骐觉得这更倾向于是坏消息。

圆窗外是高悬的月亮,屋内塌靠着窗,将灵半躺在上面看着微微咕噜冒泡的酒暖,时候差不多就伸手拿起来给自己也给顾裕骐倒了一杯。

他将酒壶放回酒暖里温着, 举起酒杯朝对面冷漠的顾裕骐笑道:“敬你大哥。”

顾裕骐没喝, 将灵并不在意, 自顾自喝下,扭头仰着脸赏月。

有这死出是因为顾裕帧醒后谢善€€就比较强硬激烈地抗拒将灵夜探香闺了,毕竟一旁的顾裕帧是闭着眼睛躺着,还是睁着眼睛看着,确实给人观感很不一样。

将灵倒并没动气,他如今自信得很,对顾裕骐说现在多事,暂且不管谢善€€那也好,反正等谢善€€照顾傻子久了会厌倦,届时他再小意温柔地趁虚而入。

那你倒是别来骚扰我……

顾裕骐委婉建议:“要不你坐谢善€€屋顶上去赏月喝酒。”

“若他知道了会很烦我。”将灵说。

“本王现在就很烦你。”顾裕骐说。

将灵偏过脸来冲他笑笑:“无人在意。”

“……”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无人在意,包括待自己淡淡的婉柔。

先前种种的事伤她太深,虽然她答应了嫁过来,平时依旧娴静温柔,举止亲密些会脸红羞涩,却再不似从前多情。

顾裕骐在繁忙的政事之余挑灯研习佛偈,主动找她清谈,她却都爱答不理地推说谈不出来。

他若显得过于殷切求谈,她就会烦不胜烦地隐忍地说“王爷诸事繁忙,不必特意相陪”这种话来下逐客令。

这一想,顾裕骐也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静静地喝完了一壶酒,将灵忽的问:“我们的秦王殿下最近如何?”

“风云变幻,正待化龙。”楚王殿下掀唇冷笑道。

将灵一笑:“他自然会春风得意,当初为了秦王这一封号争闹出一堆事来,最后还是落到他的头上。”

前些时日顾裕泽南下剿匪,与白龙匪军几个来回有输有赢,虽然战况胶着,但对比从前,皇帝已经颇为满意,面对捷报频频叫好,甚至还在一众四皇子系朝臣的起哄下封了顾裕泽做秦王。

顾裕骐淡道:“当初你假死,张固帮你蒙混脱身,顾裕泽终究还是查了出来。他没急于声张,暗中观察,当张固和宋淮安那边传送消息时抓了个正着,以战时叛罪处死了。”

“可惜。”将灵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惋惜之色。

酒壶里还剩几滴,他倒在桌面上,用手指划拉画了几下。

“白龙匪军的意图很明确就是直驱北上打入京城,接下来只要他们跨过青枫山、炎云岗和飞瀑峡、水城这几处依仗地势地貌易守难攻之处,再往后就很好打了,届时就算€€戎军相助,恐怕也不乐观。”将灵说道。

顾裕骐冷漠道:“那也要他们打得下来。秦青如今成了傻子,宋淮安心肺中过毒箭迟迟未好,近来反复发作,几次告危。恐怕现在也很乱。就让顾裕泽再拖拖他们,拖到炎云岗就都没有了利用价值,在飞瀑峡一并送去见阎王。”

飞瀑峡顾名思义,处在绵延数里的悬崖峭壁之中,水流湍急,大小瀑布密集,很难行军。

宋淮安不必说,若顾裕泽在这里出个什么“意外”,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就算明知和顾裕骐脱不了干系,也拿不住把柄。

将灵摇头:“秦青变傻子是我亲眼所见,这个不必存疑,可宋淮安狡猾多变,他几次告危时都只有亲信在身边,不许别人靠近,何况也可以装。”

顾裕骐却道:“不必管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打就是了。”

“倒也是。”将灵笑道,“顾裕泽一死,你封太子,蔺家军必反,€€戎军便可以协同镇乱为由进入大梁。”他意味深长道,“否则等咱们这位英明谨慎的皇上和他那神秘的国师算出€€戎军能入梁的日子,可就远了。”

“他终究还是有些防备,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为此介怀。而且他做事一向反复。”深受其害多年的顾裕骐说。

将灵挑起眼尾看他,调侃道:“你早点登基吧楚王殿下,和你打交道比跟那个死老头子舒服多了。”

顾裕骐冷冷道:“我把浔阳以南都划给你,你当然更乐意和我打交道。”

“别说得这么委屈啊,€€戎若半点好处都没有,掺和你们大梁的这些破事儿干什么?”将灵笑道,“而且浔阳以南真正属于大梁的地界也没多少,还得靠我们€€戎将来立稳脚跟后自行去打下那些南疆小国,还都是些瘴气弥漫穷山恶水的地方。”

顾裕骐道:“那也比现如今€€戎的地界富饶。”

将灵叹了一声气:“确实。前日王城附近又发生了沙暴……城底的暗河主流早些年改道,只余下支流,这几年支流的出水口自然萎缩,恐怕十年内会枯竭。”

他又叹了两声,转头又望向天上的明月不再言语。

将来谢善€€必定会为此大怒,但他也是别无他法。

第101章

飞瀑峡一役中, 秦王与匪将秦青苦战,不幸双双坠落急流,沿岸打捞数日,只寻得些许铠甲残骸与身上信物, 其余无果!

“泽儿!!!”

当着众臣的面, 皇帝嘶声泪吼, 捶胸顿足,极为痛苦地大哭一顿, 最终昏厥过去,引来一阵骚乱。

待骚乱过后, 皇帝已被安顿回寝宫歇息,楚王在殿中镇守, 客气地请守了大半夜的臣子们回家休息。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皆是饱读史书之人,此等场景,实在是眼熟……

然而皇帝早已将皇城内外的守卫大权交给了楚王……虽最近看似对秦王又器重起来, 不论如何,秦王下落不明,那样的情况下已死的可能性太大。

大皇子被毒傻了, 三皇子不毒也一直是个傻的……

时局已经很明朗了。

即便是四皇子一派, 此刻也不得不在心中哀叹大势已去,他们不比其他在外的,此刻还身处京城之中难以逃脱,哪敢露出叛逆之态来,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于是众人沉默短暂后,齐齐拜倒:“听从楚王之令。”

正要离去时, 撞上了闻讯赶来的菅贵妃。菅贵妃匆匆和他们见过礼就要进殿去, 却被拦住了。

菅贵妃恐怕也觉得这场景很熟很不妙, 索性闹了起来。

大臣们不敢多看,正要走,听到殿内突然传来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闷响,随即是皇帝那隐约却分明存在的嘶吼声:“朕还没死,轮不到你来做朕的主……让贵妃进来!!”

不多久,殿门大开,来开门的内侍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被菅贵妃抬脚狠踹在地。

菅贵妃顾不上仪态,慌急地边往里跑边哭着喊:“皇上!!”

在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过了会儿楚王便出来了,额上带着伤。

他见着众人还在,淡淡解释:“父皇与贵妃情深,如今龙体抱恙,贵妃一时担心失了礼仪,父皇不怪罪,让她在旁侍疾,诸位不必多虑,时候不早了,各自请回吧,明日……今日起早朝免去,另待通知。”

众人又互相使了个眼神,点点头,转身离开。但是心知肚明,这天要变了,而且恐怕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宫变。

*

屋子不大,胜在整洁,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舆图,房子中央是一个很大的演习沙盘,上方多处插着小棍等物做标识。

此时已是深夜,男子端坐在沙盘前垂眸深思,良久一动不动。身着黑色劲装的身躯被微晃的烛火照映在墙影里,更显高大。

身旁是一张只够容纳单人的床。睡在这上面的宋淮安先幽幽叹了一口气,缓慢睁开眼睛,正要起身,男子侧身对着他,并未看过来,淡淡道:“多躺着养养吧。”

宋淮安停了下,依旧撑着坐起身。

男子这才将目光从沙盘移开,看了眼他,作势要起身去搀扶,宋淮安摆摆手示意让自己来,男子一顿,只立在床边看,没坚持。

宋淮安靠坐在床头,脸色虽然苍白,但脸上仍旧带着轻松的笑意,打趣道:“你这是自己躺了几个月躺伤了,想让我也尝尝那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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