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务新事 第65章

陈贤直不顾宁蔚的歧视之言,径直走向孙瑛,在孙瑛的礼让中礼貌地回了句谢,大大方方坐下来,这才回应宁蔚。

“我是文臣,确实不如诸位武将懂作战,因而我不是来胡乱插嘴指挥的,我只是督促诸位,若诸位都专心于战事,我不会多说一句话。”

他态度温和许多,不卑不亢,孙瑛连连点头。

其他人见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都来看宁蔚的脸色。

宁蔚还要反驳,孙瑛抢白:“若圣上因此怪罪,是我孙瑛的责任。现在可以开始专心议事了吗?”

宁蔚也就再没什么可说了,悻悻然地狠瞪了陈贤直一眼。这个搅屎棍!

陈贤直回以白眼,暗道,果真如思玄之言,宁蔚将党争重于社稷安危,已经没救了!

*

陈贤直果真如他所说,只要大家专心议事,他就不再发言,只静坐在那看。

开会效率直增,孙瑛越发满意,散会后主动邀请他每天都来。陈贤直欣然应允。

孙瑛进而邀陈贤直谈谈他听完今日议论的想法,陈贤直连连摆手:“我不懂,就不说了,省得贻笑大方。”

*

然而,不是众人专心议论,战事就会顺利。

宁蔚扰乱不了开会,就让人去军中使坏,总之绝对不能他久攻黔阳不下,而孙瑛一来就成。

孙瑛哪能看不出这其中道行,越发嫌恶,虽没挑明说破,但将底下闹事的人都干脆利落地挑出来,处理得毫不手软,其实和当众打四皇子一派的脸差别也不大了。

如此一来,双方越发剑拔弩张。

*

陈贤直取得了孙瑛的信任和好感,在孙瑛的帮助下,他终于能进入驿馆接触被软禁多日的谢善€€。嗯,附带谢善€€身边那个谁。

那个谁:“哇,久不见贤直兄……”

贤直兄面无表情:“休得乱叫,你比我年长。”

那个谁:“说了我随善€€。”

陈贤直敷衍地给他一个不想多说的眼神,关切地朝谢善€€道:“你别担心,虽然宁蔚还在不说好话,但孙将军已经答应帮忙解禁你们。不过先前确实是大皇子太胡闹了的缘故,只是连累了你。”

大皇子只能当自己没听见,去窗边看风景。

“他已经知错了。”谢善€€只能这样安抚道。

陈贤直还在心疼:“他可真是胡来,将那么多的东西给了匪军,就为了赎那个人!”

谢善€€熟练顺毛:“虽然他糊涂,不识大局,还请贤兄看在他也是全手足之情的份上,这次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略停了下,凄然笑道,“何况,内里那些人的嘴脸贤兄也不是不知,给他们中饱私囊满足私欲,和给匪军,差别又很大吗?”

陈贤直欲言又止,想了又想,重重叹气。

这些时日他亲眼所见那伙将领相互倾轧,竟都能为此无视外敌危急,实在是混乱不堪!有时他都忍不住心灰意冷了,也难怪谢思玄。

但想是一回事,嘴上还是说:“贤弟不可说这样不分内外的浑话……”

谢善€€没和他争,只是一味叹气。

陈贤直也忍不住叹气。

半晌,谢善€€问:“外头情况如何?”

陈贤直振作起来,回答他:“孙将军虽也明珠暗投,但他胸中有沟壑,我听他所列战法,想来收回黔阳指日可待!”

一直沉默看风景的顾望笙阴阳怪气道:“贤兄,哦不,贤弟也懂军法?”

陈贤直白他后脑勺一眼,却还是诚实承认:“不懂!”

顾望笙嗤笑。

你也肯定不懂吧笑什么笑!陈贤直没好气道:“就算我不懂……”

顾望笙突然回头打断他的话:“你我虽然不懂,这不有个人很懂吗?”

说着,他看向谢善€€。

陈贤直一怔,也看向谢善€€,须臾,他眼中亮起来:“是啊!思玄你€€€€”

谢善€€立刻起身,冷冷道:“不要和我说这些事,我早已不问这些。”

陈贤直急忙也站起来,语重心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你对政事失望,对那些当官的失望,难道你不心疼战火中的百姓吗?百姓何辜?若能快战快决,能免去多少生灵涂炭?”

谢善€€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

陈贤直再接再厉,拉住他衣袖又是一番苦劝,劝得谢善€€表情越发动摇。陈贤直瞅准时机,将孙瑛他们商议之事一一告诉谢善€€。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谢善€€挣扎道,“军机大事,你别泄密……”

“我又不是跟别人说,跟你说,我还怕你里通匪军不成?”陈贤直说着看了眼大皇子,突然沉默。

大皇子指着自己鼻子,惊讶道:“难道我就会里通匪军?我可是大皇子!当今圣上的嫡长子!里通匪军我是疯了吗?”

“倒不怕你里通匪军,只怕你出去后口无遮拦。”陈贤直悻悻然道。

大皇子正色道:“我能有这么分不清轻重吗?”

“这不就完全没事了吗。”陈贤直看回谢善€€,絮絮道,“所以我继续跟你说啊,你参谋参谋,若有好主意,你告诉我,我传达给孙将军。来日你解禁后我带你去和他面谈。若你不愿见他,我继续从中传话也可……”

作者有话要说:

谢善€€:对不起,贤兄[可怜]

得知真相的陈贤直:不怪你,贤弟,我知道肯定是有人逼你[白眼]

有人:[问号]你都这么看着我了,怎么不干脆把我名字说出来?

陈贤直:你名字那么多我要说哪个[愤怒]

*化用自《孟子€€尽心上》,原句: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第69章

当孙瑛意识到, 即便自己及时破了宁蔚等人在军中使的坏招,也依旧会兵败时,已经晚了……

匪军仿若开了天眼知道他的战术设计,一个陷阱也不曾踩进去, 反倒精准地攻击到他的薄弱点。

€€€€在他率军被击退到退守浔阳城之际, 噩耗传来:匪军趁姜城防备空虚, 竟联合周边的大小势力攻占了它!

孙瑛忍无可忍,起身一脚将矮几踹翻出去, 咆哮道:“宁蔚!!我和你势不两立!”

宁蔚心中窃喜,脸上却全是莫名和愠色:“孙将军, 你不要什么事都栽赃到我的头上,姜城一向由你坐镇, 如今丢失,也不过是因为你留下的守城副将不力。”

“你少在这装无辜!”孙瑛怒道,“若不是你为了党争而宁可里通匪军来拖累我, 姜城怎会有如此下场!”

宁蔚脸色乌沉,抬手将矮几掀翻:“孙瑛!你说话最好过过脑子!自己和手下无能,就想栽赃给我?没门!既然你那样胡说, 那我倒还要说我怀疑是你为了救回三皇子而里通匪军故意的呢!”

*

“最后两边都拔出兵器打了起来。”

陈贤直双手捧着热茶杯, 两眼微微发直地回忆。

谢善€€关切地问:“没伤到你哪儿吧?”

“这倒没。”陈贤直说,“孙瑛还记得叫我先出去。”

“孙将军他……”谢善€€没再说了。

顾望笙已经告诉过他曾多少次试图说服孙瑛弃暗投明,孙瑛一概不听。谢善€€也对孙瑛的事迹和脾性有过不少耳闻,知道这人恐怕确实是无法劝降的。

他和顾望笙一样对孙瑛很是敬佩。不过立场使然,只能为敌了。

“宁蔚真不是个东西。”陈贤直啜一口茶,皱眉道。

谢善€€看了顾望笙一眼, 犹豫片刻, 低声道:“也许这次之事确实不是宁蔚泄密。”

早晚有一日陈贤直会知道自己和顾望笙、尤其是顾望笙的身份, 因此谢善€€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瞒骗得他太狠。

谁料陈贤直道:“你倒还替他说起话来,可惜你不知道,就是他干的!”

“不……”

陈贤直抢白道:“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谢善€€一怔,问:“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什么?”

陈贤直的眼中燃烧着两簇愤怒的火光,握紧茶杯,咬牙切齿道:“我亲眼所见他和人说笑似的议论孙将军的败战,言语间丝毫没有愧色或担忧,反倒幸灾乐祸,好像事不关己!这些家伙还说,不如索性卖些消息给匪军,让匪军把浔阳城也攻下,如此孙将军必受圣上重罚。他们还提到了姜城……”

当时陈贤直马上就冲过去叱骂他们,可他们压根不承认刚刚说了那些话,陈贤直就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徒,却也拿他们没办法。

“如今想来,他们不止是说说,恐怕真是这么做的。”陈贤直越说越自信,“一定是这样的……”

谢善€€试图再劝说几句,反而惹得陈贤直不高兴了,反问:“你为何突然帮他说话?难道是因为四皇子……”

说着,猛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人,侧眼瞥了下。

顾望笙面无表情:“继续,我习惯了,就当我不存在一样地说吧。”

陈贤直:“……”

虽然……但是一直以来大殿下不顾自己的态度待自己一如既往的热情周到友好,而且从前的遭遇也着实可怜。

如贤弟所说一般他谄媚三皇子不过是确实无依无靠且渴盼亲情。

再者说,贤弟都没有和他割袍断义,偶尔还能见着两人举止间透着股旁若无人的亲昵默契。

不信大殿下为人也得信贤弟啊!那大殿下再差也不至于差到地底下去。

何况两人如今怎么说也是正经夫妻,当着人面说那话确实不好。

陈贤直有点尴尬,轻咳一声,低声道:“抱歉。下次你不再的时候我再说。”

“……你就不能不说?!”顾望笙被他气到笑,“那你还是当我面说吧贤兄!”

贤兄这回都不反驳他了,假装无事发生,低头喝茶。

谢善€€看着二人,忍不住轻笑起来。

陈贤直赶忙看向他,不可思议。这种情况贤弟怎么堂而皇之笑得出来的?

谢贤弟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微笑着说:“无妨,他习惯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