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突的刹住脚步,望着从那腾空而起的青烟,愣了下。
下一刻谢善€€已经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反手拖住陈贤直就朝那边跑去。
两人喘着大气跑到浔阳城大牢的门口,火势已经很大了。
狱卒们灰头土脸地从里面跑出来,也很慌乱,大声问着怎么回事,有人赶紧脱卸自己的责任,也有人急忙去叫水车,张罗救火。
“泊润!”
陈贤直也早就反应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这火是冲着江泊润而来,否则哪有这么巧?!
他当即就要朝火场里冲去,谢善€€紧随其后一起朝里跑。
狱卒急忙扣住他俩,厉声叱喝:“当着我们面就想趁乱劫狱?!这火就是你们放的吧!”简直合情合理!
人精们迅速反应过来。牢狱好端端着这么大火自己难逃追责,这俩憨货别管是真凶还是假凶,先逮住,不就是现成的负责的人吗?
当即火都可以先不管,先把两人抓住。
陈贤直两条胳膊被人扣在身后,怒斥道:“我是朝廷派来主审江泊润冤案的钦差陈忠树!快放开我!快去救火!去救人!”
狱卒平日横惯了,刚刚睡着觉被烟熏醒,火急火燎逃出来,正头昏脑涨地烦着,闻言不耐烦地朝这小白脸脑袋上就是一巴掌,骂道:
“又放火又劫狱,还冒充钦差,你小子九条命都不够花!老实待着!别自己找罪受!”
谢善€€:“他真是钦差陈忠树。”
于是他脑袋也被打了巴掌,而且看他长得更小白脸,还多踹了他两脚。
谢善€€和陈贤直自然都竭力反抗,大叫着要进去救人。
俩逮着他俩的狱卒被吵得更心烦气躁,正要动手狠揍,旁边更老道一点的一个狱卒拉了他俩一把,使了个眼色道:“先就这么拿着,别动手。”
说完朝陈贤直和谢善€€瞅去,语气客气:
“事态紧急且重大,我等没见过钦差,不敢轻信,只能暂且如此,还请见谅。两位也见着了,我们已经在张罗着救火,若这位是钦差,那身份尊贵,我们更不敢松手让二位进去火场。两位先安静待在安全的地方,不要扰乱救火的秩序。”
这中年狱卒说话有条有理,谢善€€和陈贤直对视一眼,虽然都满面急迫满心担忧,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好,我们不闹,你们快救人!拜托了!”谢善€€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顾望笙:我在夙兴夜寐[害羞]宋淮安在干什么[可怜]
宋淮安:我在努力劝自己别写实名举报信给昏君[白眼]
第60章
宁蔚突然接到浔阳监牢失火的消息, 不由一怔,随即暗叫不好,匆忙策马赶回。
他回城时天已黑,径直去到牢狱外, 火已经灭了, 官兵层层站着, 手里举着火把将这一片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大门口的空地上摆放着两具从头到脚覆盖白布的人形死尸。
陈贤直扑在其中一具白布死尸上正恸哭不已。
站在一旁的顾望笙紧紧抱着挣扎不休的谢善€€:“你先冷静下来,人死不能复生……”
就连顾裕珩都被惊动来了这里, 皱着眉头一脸严肃恼怒地看着这一切。
他面前站着浔阳知府一应官员,全都印堂发黑一脸衰相, 看起来便是刚刚挨过顾裕珩的叱骂。
他们没法儿回嘴,这事儿确实突兀且重大。
同样被火烧死的匪军石宏也就罢了, 江锐一案是圣上钦点,派来京官乃至于三皇子亲自主办,结果人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烧死在了牢里……
更令人绝望的是, 这场火还只烧死了江锐和石宏这两个人。
但凡多烧死几个十几个,也没眼下这么难以狡辩。这就差把冲着诬陷江锐的冤案杀人灭口写在纸上贴在墙上了!
一时间他们甚至迁怒起张罗救火的那些家伙了。怎么就没都烧死在里面!
还有!案子都结了,干嘛不早点把江锐赶出牢房?!江锐只要不是死在衙门的地盘, 爱死哪都行啊!
可眼下说这些都没用!
宁蔚也很烦恼, 正沉默不语,同样焦头烂额的顾裕珩余光瞥见他,扭头看来,眼中精光一闪,急忙拉他下水:“宁蔚!你可终于来了!”
宁蔚不得不走过去朝他躬身问礼。
虽心中不屑且对方肯定知道自己心中不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要做做表面功夫。
顾裕珩二话不说就开始甩黑锅:“哎呀你看这事儿怎么弄得, 你驻守在这……”
宁蔚立刻领会到了这个蠢货的意图, 打断他道:“三殿下, 我并非此地巡防驻守之将,陛下遣派我来收复黔阳,暂驻在此,浔阳城治安我无权也无空插手。今日我在黔阳城外勘察地形,接到消息原本不该我管,但想到殿下也在城中,担忧殿下安危,这才匆忙赶回。”
顾裕珩被他拿一番漂亮话堵回来,嘴角狠狠一抽,心中怒骂:本殿下看你是生怕本殿下没有危险!
面上也不好看起来,冷哼了一声,用不轻不重的声音说风凉话:“那也没见你把黔阳收回来啊。这都多久了……”
宁蔚正要回击,余光一闪,下一刻已经被谢善€€揪住了衣领。
其实以他的反应速度完全能躲开这一下,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让谢善€€抓住了。
只不过谢善€€下一刻挥拳朝他脸上揍来时,他还是侧头避了过去。
谢善€€马上又一拳朝他揍来,这次被顾望笙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掰开谢善€€的手往怀里扯:“善€€你冷静下来!”
顾裕珩瞪着顾望笙低低骂了一句蠢货,不满他多管闲事阻碍谢善€€揍宁蔚。
谢善€€被顾望笙拉住,锐利而仇恨的目光如毒箭一般射向宁蔚,被浓烟呛了一下午、且悲愤过度而嘶哑的嗓音叫道:“是你!你们杀了江锐!宁蔚!是你!”
顾望笙惊慌地捂他嘴:“善€€!无凭无据的别乱说话……”
谢善€€挣扎着道:“顾裕泽……”
顾望笙一听他还要把顾裕泽扯进来,更害怕了,再顾不得轻重,使劲捂着谢善€€的嘴,皱着脸朝顾裕珩道:“殿下,这儿太乱了……谢善€€和江锐是好友,他一时接受不了事实,打击太大……要不我先带他回去……”
顾裕珩重重地啧他:“你说什么胡话呢!松开他!你太用力了!谢善€€一个读书人,啊,受得住你这手劲吗?!松手!快!”
顾望笙:“……”
顾裕珩急了,索性直接上手去掰扯顾望笙的手,一面低声骂道:“你蠢吗?快松手,让他把老四扯进来,否则父皇的雷霆之怒就得你我来担……蠢货!快松手让谢善€€嚷嚷!”
顾望笙却迟疑着没有如平常一般顺从他:“可是……我不想让善€€卷入这些事中……”
火烧屁股的时候了还在这儿给老子断袖情深!
顾裕珩险些被他气死,使出吃奶的劲儿来掰他,一面严厉道:“现在我命令你!立刻给我松手!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着,又晓以情理,“保全咱俩才能保全谢善€€,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你真是……松手!”
最后顾裕珩掰得自己一个踉跄险些狼狈摔倒在地,但好歹有成果,顾望笙被他推搡着差点一起摔了,谢善€€重获自由,冲过去揪住宁蔚就是一拳揍过去。
嘴里丧失理智似的叫道:“为何不放过江锐!!我都说了他不会碍你们的事你们为何还不放过他!”
宁蔚一面闪躲一面沉声警告:“你冷静点,不要胡言乱语!”
“江锐已死,我无心再和你们虚与委蛇!”谢善€€崩溃道,“你们害死唐献仪,现在又杀死江锐……将来还不知要杀谁……我先杀了你们!”
人多口杂,谢善€€发起疯来,不知还能说出什么事。
宁蔚眼中寒光一闪,举起手刀就要朝谢善€€后脖颈砍去,却见另一道黑影朝自己撞了过来。
他身上纠缠着一个谢善€€,来不及闪躲,被陈贤直使出全力直直朝腰撞来,即便是习武之人,到底腿脚不便,竟就这么被这两人弄翻在地。
陈贤直一刻不停,蹲下来一拳揍他脸上,哭骂道:“无耻之徒!江泊润已死,现在还要对谢思玄动手吗?!不如把我也一起杀了吧!”
谢善€€跨坐在宁蔚身上,双手使劲掐他脖子,疯叫:“我杀了你!!!”
宁蔚:“……”
“哎€€€€”
顾望笙惊呼着要来劝阻,却被顾裕珩一把拖住,怒斥:“说了让你别掺和!”
说着,顾裕珩厉目瞪向浔阳城一众官员,众人面面相觑,思索再三,没有动作。
明面上他们还是顾裕珩的人。
顾裕珩开心并期待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宁蔚和谢、陈俩人,头一回觉得谢善€€和陈贤直是如此的可人心意€€€€不,怎么不继续嚷嚷老四了?那才更可心!
他正在心中疯狂催促,宁蔚的副将匆匆赶来,自是不管顾裕珩的态度,一把扯开发狂的谢、陈二人,还令跟来的亲兵制住两人。他则亲自扶起宁蔚。
顾望笙顿时来了力气,挣开顾裕珩冲过去将谢善€€抱在怀中,另一只手还记着将陈贤直拉到自己身后,喝道:“我看谁敢动他俩!”
至此,场面僵持起来。
宁蔚被副将扶起,目光阴沉毒怨地扫过面前几人,最终却只能压抑下去,正要开口,顾望笙又是一声惊呼,众人目光都聚集到了他怀中软趴趴昏厥过去的谢善€€身上。
“……”人都晕了,宁蔚一时有气也没处发,只能沉声说道,“今日事发突然,极为混乱,还请三殿下速速离去,以免出什么意外。大殿下也……”
他的声音越发沉了下去。
“今日之事与我无关,更与千里之外的四殿下无关!久闻谢思玄身患癔症,江锐是他好友,今日他癔病发作胡言乱语当不了真!我此刻也暂且不和他计较,还望大殿下好、好、管、教。”
他看着顾望笙,顾望笙欲言又止,明显不悦自己的措辞,可刚刚一事若自己真计较起来,谢善€€拿不出证据,光凭一张嘴对峙到皇帝面前也不好说……
为此果然顾望笙只能含恨忍了,尽力挽回面子地说了句:“这事肯定要查,我必禀告父皇……”
语无伦次,丝毫没有气势可言,就连拿出来和四殿下相提并论,都是对四殿下的侮辱。
宁蔚不由冷笑。
顾望笙不知所以地胡乱说了几句,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顾裕珩。
顾裕珩气极了,狠狠回他一个白眼,看了看昏迷的谢善€€,心中骂了句没用,又看了下自谢善€€昏迷后白着脸失去主心骨似的不再强硬的陈贤直,心中骂了句废物。
事已至此,眼看宁蔚的亲兵围了过来,顾裕珩眼珠子一转,好汉不吃眼前亏……
“今日到此为止!乱糟糟的!都不知道干什么吃的!”他看似在对浔阳知府说话,眼睛却瞪着宁蔚,“把场地收拾一下,尸体看管好!别让凶手找着机会毁尸灭迹!着火的原由给本殿下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无论凶手是谁,本殿下一定会为江泊润讨回公道!”
“……现在先回去!”
*
一日之后,顾裕泽就收到了紧急飞鸽传书。
他很快看完,眉头紧紧皱起,将纸条递给身旁的心腹智囊。刚刚两人正在讨论事情。
心腹看完也是一怔:“这……难道是三皇子故意陷害?”
顾裕泽:“他没有这个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