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善€€犹豫了下,小声说,“晚一点点也不是不行……”
顾望笙不服气了,猛的回头看他:“承认了吧!平时死活不行!说晚一点睡你就会死!这下子不死了?敢情阎王殿你开的啊?”
“……”
谢善€€默默给他一个“怎么回事难道你心里没数吗,难道说穿了你会很有面子吗”的无辜表情。
顾望笙暗暗磨了磨牙,翻回去继续背对着他,裹了裹被子,粗声粗气说:“我困了,再不睡我会死。睡了!”
他这态度,谢善€€总不能腆着脸求他聊,只好兴味阑珊地罢了,越想越气,也翻了个身,赌气背对他。
两人背对着背再没说话,夜里沉寂如水,偶有外头传来的敲更声和几声隐约的狗吠猫叫。
都许久没能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摘自佚名[先秦]《礼记€€礼运》
在这辞旧迎新的除夕日,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春节快乐[玫瑰][红心][比心][点赞][鼓掌][亲亲]
第39章
顾望笙突然之间又冷淡起来, 像新婚夜过后那时一样。不,略有差别。那个时候肉眼可见他的疏离和厌憎,如今却好像并非如此。
他只是不再黏糊糊的,视线不经意接触上, 他就立刻移走, 不小心肢体碰到, 他就立刻不动声色地躲开,脸色不自然极了, 有股造作却又天然的羞涩。
谢善€€既能利用将灵的感情,自然不是懵然不懂情的人, 顾望笙那模样他转念就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在明白的一瞬间, 自己也有些不自然起来,低头揉了揉鼻尖,又挠了挠眼角, 仿佛突然哪哪都出了点毛病,半晌才平静下来,发了一小会儿呆。
然后……谢善€€也避讳起来。
*
避讳谢善€€是一回事, 顾望笙向顾裕骐发出邀请, 邀他过船一叙。
船是河上用以娱乐宴请的游船,因四下敞亮,难藏人偷听,也方便达官显贵们谈些不便为外人知的事情。
顾裕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去了一见虚实。
顾望笙似模似样地摆上好酒好菜招待顾裕骐,顾裕骐瞥了眼, 没有碰的打算。
“不会以为我在这里面下毒这么直接吧。”顾望笙笑着说。
“不演了吗?”顾裕骐神情冷淡看着他。
顾望笙此时的样子镇定而大气, 似有运筹帷幄的架势, 哪里还是那个刻意装出来的窝囊又莽撞的乡野猎户。
顾望笙并不承认,却也没否认,语意暧昧:“瞧你说的这话……我知道你防备我,以为我如你看我一般看你,其实却不然。”
“顾裕泽不必说了,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剩下的兄弟间,我最觉得你满腹才能,确实是令我头疼,却又令我心生佩服。”
顾望笙坦然看着他,自顾自举杯朝他一敬,不顾他冷漠,自己饮尽。
顾裕骐微微朝后靠了靠,靠着椅背冷眼看他究竟要说什么。
顾望笙喝完这杯,起身走到顾裕骐身旁的窗前,望着外头道:“你看那艘破船。”
顾裕骐瞥去,外头远方河岸旁停着一艘破旧的画舫,依稀可见曾经的华丽风光。
“我听人说那艘画舫是主人家特意从扬州聘请数十位能工巧匠设计打造,玉石金银毫不吝惜,造好后顺着运河一路北上,一度引起轰动,那时十分风光,登船者不是名动四方的花魁,便是一掷千金的豪客,寻常人是没有机会的。”
顾望笙一直笑着,不急不缓地说:“可是天下没有永远的风光,新的东西会旧,好的东西会坏,趋之若鹜的东西有一天会避之不及,时随世易,万物更迭,乃是天道,人不能逆天而行。”
他站在离顾裕骐一步之遥的地方,转头四目相对,满面诚挚:“难道你要一直留在一艘已经破旧不堪、随时会沉的船上吗?倒不如早日弃暗投明,另谋前程。”
身为匪军头目的大皇子教唆二皇子也背离朝廷造自家的反,还用上“弃暗投明、另谋前程”的说法,看起来委实有些荒诞。
但顾裕骐并未嘲笑顾望笙荒诞,他依旧一副万事万物都那样的模样,说话间没什么起伏。
“烂船也有三斤钉。”
顾裕骐移开视线看着那艘画舫,“不巧,那艘画舫与我有渊源,它是探花唐献仪外祖家的生意,他外祖家是被我所抄,那艘船作为抄家所得拍卖给了人,新主经营不善,且没有唐献仪的外祖家实力丰厚,难以修缮,因此它才破败遭弃。”
他森森的视线落回顾望笙的脸上:“若是遇上有能力的人,它当然也还是会旧,也还是会沉,但什么时候旧,什么时候沉,就说不一定了。”
顾望笙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半晌,问:“所以你打算一辈子如此活在顾裕珩的阴影下,为他人做嫁衣?”
“这不劳你费心。”顾裕骐道,“你还是为自己的事费心吧,秦青。”
顾望笙又笑了起来,欲言又止。最终他只道:“我是惜你才干,又感于你对谢善€€的善意,才今日出言相劝。”
顾裕骐突的问:“谢善€€知道你的身份吧。”
顾望笙:“不知道。”
两人又对上视线,顾望笙并不闪躲,一副十分自然的样子。
良久,顾裕骐轻笑一声,说:“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让船靠岸吧,我一会儿还有事。”
“今日这船一靠岸,你我之间便再无和解之道了。”顾望笙说。
“我为什么要和你和解?”顾裕骐反问,随即说,“你好自为之。”
顾望笙点点头,倒不过多纠缠,去外头比划手势让掌舵的几个聋哑人将船靠岸。
等待停靠回码头的时间里,顾望笙不再言语,只是泰然自若地坐回席上吃喝,还又招呼了一句让顾裕骐也吃也喝,真没毒。
顾裕骐依旧并不抬手,顾望笙就不再劝说了。
“算了,估计你也吃惯了,不稀罕,我就不一样了。”顾望笙吃着喝着,突然瞥他道,“你为何对谢善€€青眼有加?你也是断袖?”
“……”顾裕骐平生憎断袖,当即恶心,正要反驳,心念一动,只幽幽道,“与你无关。”
顾望笙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顾裕骐喜不喜欢谢善€€他倒不是很在意,谢善€€没在梦里叫过这厮,也没看出谢善€€对他有什么藕断丝连。还是顾裕泽最可恨。
*
顾裕骐很快就离开了京城南下去剿匪。
既是急于堆砌功劳,自然选些能尽早看到成绩的软柿子。只需在捷报上略用言语修饰,夸大敌方,那胜利的功劳便会显得膨大。
捷报频传,一时风头无两,天生将星的势头都被造了起来。
然而,是顾裕珩的风头无两。天生将星也是指的他。
因为在明面上去南方屡屡剿匪立功的人是三皇子顾裕珩。
为此,顾裕珩也得配合,自然不能再在京城里随意晃悠。虽然其实大多数朝臣都门清是怎么一回事,可演不演又是另一回事,心照不宣罢了。多少演给老百姓看看。
其实他若能去南边待着,好歹更像模像样一点,可那边战乱,前线凶险,菅贵妃怕他出意外,不让他去。
顾望笙也一直关心地劝他以安全为重,南边混乱,天高皇帝远,万一顾裕骐有异心,随便找个机会害你可怎么办呢……
比起不堪一击的匪军,顾裕珩想来想去觉得确实还是反水的顾裕骐更危险。
吃人的人其实总是比谁都清楚自己吃得有多狠,有多可恨,也比谁都害怕和防备被吃的人突然觉醒反抗。
“虽然是贵妃娘娘的意思,她也确实是为了你好,可我心中始终不安。”
顾望笙叹气道,“功劳固然是你的,但那兵权如今实在是在顾裕骐的手上,若他和现如今手上的将士有了感情,伺机笼络人心……恐怕是养虎为患。”
顾裕珩眼中沉沉,半晌才道:“他不敢。他如何能成事?只要我说出他是天阉,谁会拥立他做太子?”
“这倒也是。”顾望笙点点头,“是我多虑了。”停了停,道,“希望是我多虑了吧。”
*
顾裕骐在南边屡战屡捷,歼灭势力不强的起义军若干支,势头极猛。
余下的形单影只的起义军见状,不再敢盲目自信、妄自尊大,加之白龙义军主动遣人前来说合,积极表示唇亡齿寒的忧虑,愿意“无偿”提供帮助,之前一直不愿接受白龙义军联合的他们也终于动摇了。
于是,一个消息传了出来:白龙义军的秦青将亲赴前线,率领统合之后的义军进行反抗决战。
这个消息传到了顾裕骐的耳朵里,也传到了京城。
顾望笙对着三皇子道:“唉,我清白了。”
三皇子忙道:“你啊!还记着这事儿呢?”
顾望笙苦笑:“秦青害我几次差点去见阎王,若是我就记吃不记险,那也太没心没肺。”
而千里之外的顾裕骐却并不受这影响,反而冷笑起来。
“秦青”,呵呵。顾望笙为了洗清嫌疑,真是无孔不入。事到如今,他不会被骗到。
秦青在战场上喜戴骇人的面具,扎高马尾,十分显眼,但若白龙匪军有心找个身量相似的人扮演,一时之间旁人也难以分别。
当务之急,便是无论对方来的是秦青还是“宋青”、什么青,统统歼了就好。
如今与刚来时不同,顾裕骐接连得胜,虽然功劳一分没领到,却越来越得心应手,对于自己在军事上的天分也有了信心。
何况,那些匪军到底只是匪军,偶有些能人,又能能到哪里去?无非一些落第的读书人。朝廷虽然……但毕竟还在,一般有贤能的才子怎会愿意跟着一堆流民作乱,过不知前途的日子?都去入朝为官了。
也就白龙匪军的宋淮安有些见识,东厂早就查过他的底细,他在老家自幼有聪明的名声,家底还算殷实,有几间店铺做生意,说不上大富大贵,供养一个举人出来是没问题的。
若不出岔子,大概宋淮安的人生便是再标准不过的平民科考为官的腾升之路。
但偏偏就出了岔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春快乐~初一吉祥~
顾裕骐:能不能给异性恋多一点空间?
第40章
宋家代代相传的几家铺子在当地繁华街上最好的位置, 生意红火,引来县令的小舅子眼热想要,撺掇姐姐吹枕头风。
县令也不是无利可图,便心动了。一合计, 小舅子先是去宋家摊出身份, 明显低于市价假惺惺说买。
宋家人不爱种地, 靠铺子生活,而且也有些骨气, 明知对方是要仗势欺人,自然不肯卖。
宋淮安的父亲将拒绝的话说得极为委婉, 还再三摆出难处道歉,做足了客气, 但无耻之徒行事只看对方是否如了自己的愿,只要没如,那统统都算得罪狠了自己。
小舅子恼羞成怒, 回去颠倒黑白、添油加醋,说宋家人非但不从,竟还胆敢出言轻蔑侮辱县令, 说自己的儿子以后是要出将入相的人物, 怕你这芝麻小官?
县令大怒,铁青着脸示意小舅子放手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