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务新事 第4章

她以为是自己的孩子才过来看看,那孩子与谢善€€差不多大,但没人家早熟懂事,她怕在外头顽皮闯祸。

她就只是叮嘱了一句让谢善€€早早休息夜里凉别着凉,然后转身走了。

顾望笙扒着草缝看她离开,然后见谢善€€对自己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跟着走。

顾望笙腼腆地起身跟上,却见谢善€€把自己带到了一间客房前。

谢善€€先进去了,转身见顾望笙站外头踟蹰,便朝他招手。

顾望笙站在门槛前,一只手扶着门框,指甲不自觉地抠着木头,脸更热了,嗫嚅道:“这不好吧……你是还小,但我十三了……我真就是来看一看你……顺便送你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木簪,伸手示意谢善€€接过去,柔声道:“我亲手削的,贺你生辰。原想下回随信一同给你,如今既然你亲自来了……有些粗糙,你别嫌弃。”

谢善€€:“……”

急得他都差点说出话来了。可一张口嗓子实在是太疼了。

顾望笙又催促了两声,谢善€€迟迟没接过簪子,而是低头又开始写字,写完了给顾望笙看:你进屋去,我有事和你说,里面方便。

顾望笙还在扭捏:“这真不合适……虽然我夜里翻墙来找你已经不合适了……€€……”

谢善€€没耐心了,直接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了屋。

顾望笙脚下被门槛一绊,差点摔倒,急忙稳住了,只是踉跄了两下。

谢善€€把他拉进去,就在烛光下见他脸简直已经红透了。当谢善€€谨慎地将门关好后,回头一看,顾望笙的脸都红得要滴血了,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眼睛都不敢看自己。

“……”

顾望笙越是这样,谢善€€越是尴尬,只想快刀斩乱麻。他急忙去八仙桌旁坐下,奋笔疾书写明事情原委经过。

顾望笙迫不及待想知道未婚妻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可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虽然都年纪不大,虽然有婚约,亦是不妥的,更不好靠得太近。

他努力抻长脖子去看,可夜里屋内点着烛火也暗,又离得远,写的什么完全看不清。

像过了一百年那样漫长,终于善菱放下了笔,深呼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抬手招手示意顾望笙过去看。

顾望笙依旧扭捏而克制,只伸长手臂示意将纸给自己。

谢善€€心酸地递给他。

顾望笙满怀蜜意地接过来低头温柔细看,表情渐渐凝固,渐渐疑惑,渐渐凝固,渐渐疑惑,渐渐……疑惑,渐渐匪夷所思。

沉寂。长久的沉寂。

唯有豆大的烛火跳动着,说明时间还未静止。

不知多久后,顾望笙垂眸望着纸,忽的长叹一口气,满面灰败地怅然道:“你从不给我回信,我早该有所觉悟,只是宁可自欺欺人。我虽为太子却有名无实,身陷囹圄,今日不知明日,你却是谢太师府的掌上明珠,万千宠爱于一身。这门亲事,你若不愿意,也很自然。”

谢善€€:“……”

作者有话要说:

顾望笙:0是一种很坏的存在,会伪装成各种形态来骗1的感情[小丑][愤怒]

点赞:楼起笙,傅椎祁,赵龙

第4章

谢善€€走过去,用手指使劲儿戳戳纸上的字,试图让顾望笙理解不是自己嫌弃他,是因为自己也是男儿身!

顾望笙低着头往旁边挪了两步,黯然且矜持道:“你既要解除婚约,更该避嫌,男女授受不亲。”

谢善€€:“……”这么爽快答应解除婚约,却非得觉得我是女孩儿吗?

谢善€€最在意的是让顾望笙别再惦记对自己这假未婚妻的绵绵情意。因而,虽然顾望笙愿意解除婚约,可他这副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放下了,谢善€€的目标并未达成。

他只好将纸拿回来,刷刷写道:我并非嫌弃你,我果真是男儿身。

顾望笙看了字,掀起眼皮子上下打量一番谢善€€,轻轻地哼了一声,恹恹地撇过头去看着地面忧郁。

谢善€€:“……”

“哼”一声是什么意思?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是什么意思?

没法子了,快刀斩乱麻。谢善€€低头解腰带。

顾望笙听到€€€€€€€€的声响,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眼珠子差点掉出眶!回过神来他仓促地就朝门外跑。

谢善€€刚把外套脱了,正要脱中衣,就见顾望笙已经跑到门口了。

他急忙要追上去把人拖回来验证自己的男儿身,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急忙扶稳了一旁的桌子,再抬头看去时,顾望笙已经跑出去了。

待谢善€€追出去,顾望笙的人影已经顺着来时的墙头翻出去了。

谢善€€:“……”

好厉害啊这人!爬墙这么快!猴子都没这么快吧?!

*

翌日白天谢善€€一直心不在焉,想找机会再和顾望笙说清楚,而且玉佩也还没还回去……但依旧不知道怎么找到顾望笙。

眼看明日就要打道回府了,夜里谢善€€来到昨夜相见之处碰运气。

顾望笙竟真又来了。

这次顾望笙不似昨夜初见时满脸羞涩温柔,今天他神情暗淡,自顾自下了墙,走到谢善€€一步之外停下,掏出怀中的一张纸递给谢善€€。

谢善€€接过来打开一看,愣了愣。

顾望笙忍不住看谢善€€,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忍着眼中酸楚低声说:“我出不去,也没人帮我给父皇递消息,解除婚约一事只能你们家来提。但此事你们必然不便说,因此我写了这封信,你让家里人拿去给我父皇,就说是我主动提的,是我非要解除,他就怪不到你家了。”

谢善€€:“……”

虽只是一场乌龙,可谢善€€没料想此人竟能做到这个地步,不由得感动非常。

可又见顾望笙那模样似乎还是不肯相信自己是男儿身,依旧以为是自己嫌弃他,恐他为此生出郁结,便伸手去拉他,想再把他拉进屋给他看清楚自己真是男儿。

手刚碰上,顾望笙就跟被火燎了似的急忙甩开,红着眼睛瞪谢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动手动脚!你不要清白我还要!我……我……我日后还会有别的太子妃!”

但其实不会有了呜……不行,顾望笙你必须忍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弹也不在这里弹!丢人现眼的东西!顾望笙死死咬住嘴唇如此警告自己。

谢善€€要被顾望笙急死了,深深呼吸,忍着嗓子眼儿里的疼,声音嘶哑道:“我真是男子……你听我这嗓音……”

谢善€€方才十岁,他自以为足够成熟,可看在十三岁的顾望笙眼里自然还是不够。十岁少年便是平常的声音其实也雌雄莫辩,何况此时伤着嗓子。

顾望笙反倒听得担心起来,急忙道:“你别说话了!我知晓你嗓子伤着。唉,你吃鱼小心点啊,要是不会吃,让人给你把刺先剔了……”

这一说,顾望笙又黯然起来。

昨日他偷听到善菱吃鱼把喉咙伤着,还在心里无限柔情地想,以后成了亲,自己每每把鱼刺剔了再给善菱吃,不得是一段佳话?

当时他自己把自己都给甜了个七荤八素。

结果……罢了,日后自有别人为善菱剔刺。

谢善€€:“……”

为何又深情起来……这未婚妻是一定要爱吗?到底在爱什么?以前都没相处过!

唉,但也不是全然不能理解。今人将婚约看得很重,即便是娃娃亲也会去官府明文定契,若要解除也要去官府解契。何况是皇室,还是太子。就算当初皇帝知晓真相,自己与顾望笙这门荒诞的亲事也是上了玉牒供到皇室太庙里的。

谢善€€越发愧疚,继续艰难发声:“殿下……你信我,我真是男儿身,我昨夜宽衣便是为了给你看清楚……你随我去屋内,否则我就在这脱不太体面……”

说完,谢善€€观察着顾望笙生出犹疑的神情,又来拉他。

这回顾望笙扭捏了两下,到底没再拒绝。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顾望笙已经信了。他只是不想相信……

然而,进屋后谢善€€利落地脱去衣裳给顾望笙看了之后,顾望笙想不想相信也只能相信。

他两眼一黑,回过神来时恨不得自戳双目,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抬眼瞪着谢善€€,低声怒吼:“你是男的你跟我定什么亲?!”

这十年的思念,竟是一场笑话?!

谢善€€忍痛道:“昨夜纸上写了缘由……我八字不好……”

顾望笙打断他的话:“别说了!我记得!”

可是!你八字不好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骗我的婚约我的感情?!顾望笙想质问出声,可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的?!

谢善€€讪讪地取出用手帕仔细包好的玉佩,打开递向顾望笙。

“这是你母亲的东西……还给你……”

顾望笙垂眸看了一阵,劈手夺回,抬眼恨恨含泪看着谢善€€,憋泪憋得太狠,嘴唇都在颤抖。

“抱歉……”谢善€€话音未落,顾望笙已经转身悲愤地跑了。

谢善€€:“……”

虽然事情不算圆满解决,好歹解决了。

谢善€€辗转反侧了一夜,脑海里全是顾望笙那悲怆的模样。然而,长痛不如短痛。谢善€€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翌日清晨离开时,谢善€€正要上马车,忽然余光一闪,他一停,转头看向不远处,寺里的武僧与皇家侍卫在交谈什么,神色都很凝重。

他心中莫名一顿,有股不好的直觉。

“善€€,怎么了?快上车来,别误了回程。”娘亲在车里叫他。

谢善€€犹豫了一下,写道: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他娘催得更急了:“那赶紧上车走,别牵连咱们。”

谢善€€:“……”

他最终还是不顾催促,朝那边走了过去。

谢府家眷刚在这住了两天,武僧认出了他,与他问了声好。

谢善€€回过礼后掏出纸笔刷刷写下询问发生了何事,武僧只道无事发生,很明显不愿告诉他。那皇家侍卫亦是如此。

谢善€€还要追问,话没写完,就被娘亲叫来的丫鬟给拽到了车上,不让多管闲事。

谢善€€低头写道:太子也在这里,那些皇家侍卫想必是看守太子的,他们神色紧张,恐怕与太子有关。

他娘看过,急忙将纸撕下折好放入荷包藏好,准备回府后烧毁,然后压低声音警告道:“不要乱写,有些话不该你说,提都不要提。”

谢善€€继续写:你们都让我和太子定亲了,我怎么不能提?

“少在这贫嘴贫舌的!”他娘将这张纸也没收,想了想,纸笔全给他收了,“总之你老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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