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不可以这样 第3章

“好恶心……吵死了……”

“等等……”

“他妈的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他忽然精神崩溃一般,发了狂,稳定在一个声音狂吼道。

“全都给我一起死,都去死!都死了才好,你们谁也别想取代我!”

他拽住头罩两侧边缘,拚命地扯,不断摇头,长发狂乱地甩动。最终,头套不堪蹂躏,被他从中央扯裂。

一个全新的纸套,从破碎的纸头套下露出来。

第6章 星

怪人两手各自抓着一边头套碎片,站在原地,茫然地喘息,胸口不断起伏。

见他终于有冷静下来的趋势,谢步晚小心翼翼地问:“这位老师,你……你还好吗?”

怪人松开手,头套从他手里飘下来:“嗯?”

谢步晚:“我是说……呃,你正常吗?”

“暂时正常,但是不完全正常。”怪人语气平静,在谢步晚面前重新端正地坐好,“看你的反应,是我刚才又失控了么?真抱歉,我这个人精神有点问题,时不时会发一下癫……一般来说,很快就会恢复的。不过,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我建议你学习下那些人€€€€离我远一点。”

怪人指了指旁边那些早早躲开的人,他们都端着盒饭远远望向这边,不敢靠近,但不妨碍他们把瓜吃得不亦乐乎。

听见他亲口承认自己精神有问题,谢步晚多少感觉有些怪异,表情微妙地看着他。

“事实上,我正在接受治疗。”怪人指着脸上的纸头套说,“喏,这就是催眠治疗的媒介。每撕掉一层头套,我就会切换一次人格;切换的次数多了,就会有不同的人格冒出来,出现在同一个头套上。”

“当其他所有人格集中出现在同一个头套上时,我将它撕掉,就可以将他们在精神层面全部杀死一次。这样我就又是我自己了。”

谢步晚迟疑道:“也就是说你现在,暂时不会再犯病了?”

“是的。不信你试试看?”怪人声音带笑,轻轻抬起头套的一角,“来……试着把它摘下来?动作要轻一点哦。”

他原本的音色相当动听,令谢步晚联想到山林中碧玉般的潭水,以及清泉深处无声旋徊的静流。那沉静的声音尾调又带着轻微的上扬,在谢步晚心尖上轻轻勾了一下。

谢步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向纸头套被扯起的地方。

头套之下,隐隐露出青年皮肤的颜色。他的肤色因为常年不见日光而显得苍白,被黑长褂的血色绣领一衬,竟衬出一种接近病态的美感。

揭下这层假面,就能看见他真正的脸了。

抢在他反悔之前,谢步晚往上一掀。

又是一层纸头套,只是下沿长度比前面几层稍微短了一点。

谢步晚:“……”

怪人快活地笑起来。

“好了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没有什么神经病也没有什么催眠治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纸头套而已,我自己糊来玩的。”怪人把谢步晚揭下来的头套放在餐桌一边,然后伸出手,和谢步晚握手并晃了晃,“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杀杀杀杀杀杀杀。名字有点儿长,大家为了省事,一般都叫我七杀。”

谢步晚下意识地接道:“你好,我叫谢步晚。”

“我最近在创作一本以精神分裂症患者为主角的小说,”七杀说,“为了写出更好的角色塑造,我偶尔会对主角进行扮演。希望没有吓到你。”

谢步晚汗颜:“那你演得……确实挺像的。”

“是吧?大家都这么说。”七杀笑得还挺开心,他把掉在地上的笔芯捡起来,放在头套旁边,“我好像耽误你吃饭了,你要不先吃着?饭都要凉了。”

“哦,对,好的。”

谢步晚这才反应过来,经过刚才的那一出大起大落,他已经彻底将自己的午饭忘在了脑后。

他重新握起筷子,刚伸向碗里,忽然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那个问题,抬头看向七杀。

七杀正双手支着下巴,望着他,纸套面具下的目光温柔似水。谢步晚有种莫名的直觉,他藏在面具下的那张脸,应该是微笑的。

谢步晚问他:“你不吃吗,戴着头套怎么吃?”

“哦,对。”七杀恍然道,“头套戴得太久,我差点忘了这回事儿了。”

他将这层头套摘了下来。

紧接着,他摘取头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忽然袭向谢步晚。他忽地抬头,紧紧盯着七杀,七杀彷佛时间暂停一般凝滞在半途中的动作,让他心生不祥的预感。

七杀的肩膀开始颤抖。

在他脸上,崭新的一层头套跟随他颤动的节奏发抖,狂乱颠簸。他在勉强忍耐着某种情绪,最终没能忍住。

他放声大笑。

谢步晚被这一手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了个猝不及防,脸都惊麻了。

只见七杀狂笑着对他说:“谢谢你让他放松了警惕!这个可恶的作家,最后一个顽固不化的人格,他终于把他自己搞掉了!”

“我再也不用忍受这帮混蛋在我脑子里叽叽喳喳地开会了!”

七杀拍桌起身,桌面上的汤碗餐碟被撞倒,椅子颠翻,场面一片狼藉。他一边大笑,一边朝食堂外跑去,一路极度兴奋地高喊:“噫,好!我没疯!”

“我好了,我的病治好了!我没疯,我是个正常人了!!!”

第7章 期

谢步晚精神恍惚,回到了自己的牢房中。

先他一步抵达牢房的郝涉游正坐在桌前,对着面前的白纸抓耳挠腮。谢步晚跟他说今天在食堂和他失散后,自己遭了七杀了。他顿时大惊失色,神情也恍惚起来,口中喃喃自语,说些“紧紧裹住”、“窒息的快意”之类令谢步晚难懂的话。

他继而嘿嘿傻笑,运笔如飞,开始写自己今天的更新。

谢步晚不明觉厉。

他环顾四周,看见吃完饭的狱友们都陆续回来了,顶着今日三千字更新的压力,纷纷开始紧张地摸鱼。

有的人在转笔抖腿,咬手指甲。

有的人在和狱友激情唠嗑,说到醒脾妙处唾沫横飞三百回合,提笔脑中却空无一字。

有的人写着写着,忽然开始哀悼自己脱落的头发。哭了一阵丧之后,把它们一一捡起来编织同心结。

还有的人贴着墙,倒立写文。据说他认为人一身的灵感全部都集中在血液中,倒立姿势使血液集中在脑部,可以更好地促进他思如泉涌。

有的人在用白纸折爱心几把。

更多人写着写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鼾声如雷。

人一旦开始码字,就会发现,无论干什么都比码字要有意思。就连拔手指上的倒刺,都比写文好玩得多。

谢步晚同样对着面前的白纸痴呆了许久,才动笔写起来。好在他正在鱼塘文学网连载的小说,大纲都记在他脑中,这篇文中也没有什么违规内容。只要他按着最新的连载章节往下写,就可以完成日更任务了。

在晚饭之前,谢步晚终于完成了他三千字的日更任务。他没吃上午饭,此时已经饥肠辘辘,连忙赶去食堂。

晚餐时间,他没有在食堂里再次遭遇七杀。

食堂里吃晚餐的人不多,狱友们大概都正忙着写文,生怕赶不上死线。宁可不吃饭,也要想办法把更新写完。

谢步晚吃着饭,一股悲凉之感感油然而生,忍不住鼻腔发酸。

黑屋中时间过得飞快。

在卡文狱友们的鬼哭狼嚎中,午夜十二点的死线,终于降临了。

狱警们挨个踢开牢房门,验收这些文本犯今天的劳动成果。将合格的稿件收走,不合格的稿件红笔一划,打回重写。合格稿件字数没有达到三千的那些文本犯,全都拖出去施以惩戒,惨叫声此起彼伏。

狱警踢门闯进谢步晚的牢房时,他一个狱友还趴在桌前奋笔疾书。狱警一把将稿子从他笔下抽走,他大声惨叫,哭着冲上去抢。狱警一脚将他踹开,开始清点稿子上的字数。

那个狱友抱着狱警的小腿,失声痛哭:“我就差一百字了!求求你还给我,给我五,不,三分钟,让我写完吧!我就只差一百字了啊!”

狱警不耐烦道:“零点准时收稿,这就是黑屋监管所的规矩!死线就是死线,差一分钟,一秒钟,那怕是一毫秒都不叫死线!”

“我已经连续二十九天日更三千了,今天是最后一天!”狱友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我写完这一百字就能拿到这个月的全勤,可以减刑了!求求你通融通融,你们先去收其他牢房的稿子,让我写完它吧!”

狱警不为所动,飞快地清点完了他的更新字数,对身后的同伴说:“401号犯人今天的更新差一百字,拖出去。”

狱友顿时面露惶恐。

几个体格彪壮的狱警上前,叉着狱友的腋下将他提起来,拖出牢房门外。

狱友凄凉的哭喊声,空空地回荡在牢房门外漆黑的走廊中。

“我的全勤,呜呜呜,把我的全勤还给我……啊!!!”

凄厉的惨叫声,让所有人浑身发冷。

第8章 四

401号狱友被拖出去之后,402号狱友连忙凑到狱警身边,讨好地将稿子献上去:“警官大人,您看看,这是我今天写的稿子三千字。保证一个笔画都不少,您验收验收?”

狱警瞥了他一眼,将稿子接过来,熟练地开始清点。

片刻后,他对同伴道:“字数不足,拖出去。”

402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会不足,我明明写够三千字了啊!”

“三千字?”狱警冷笑着反问,“你自己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

他手一挥,402递给他的那一沓稿件像雪花片一样,纷纷散落在地。

其中有一页正好飞落在谢步晚脚边,他俯身拾起来,看清稿件上写的是什么,顿时惊呆了。

【他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但如何解决关键问题关键在于抓住问题的关键,只有抓住问题的关键,才能将关键问题解决。】

【他上一次企图用抓住问题的关键解决关键问题的时候还是在上一次,当时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看具体情况:他那时候还没有解决关键问题,当他把问题解决掉的时候,问题已经解决了。】

谢步晚直呼谢步晚直呼。

这老哥是个人才啊!

“黑屋监管所明文规定,文本犯提交的改造字数,必须是内容详实、积极健康的文学作品,不得使用与正文内容无关的内容、与曾写过的作品重复的文本或者无意义的语言来滥竽充数。”狱警面无表情,“你们这些诡计多端的写手,休想钻法律的空子!来人,给他拖出去!”

402被狱警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