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厕所门被人一把拉开,戚林还把全身重量都压在门上,此时猝不及防失去重心,直直向里面倒去,正砸在江亦深身上。
江亦深稳稳接住他,立刻数落起来:“你说话注意点,你这也是对我的性骚扰!”
戚林从他怀里爬出来,头发被衣料摩擦的静电炸起来,抬头瞪他一眼:“你爱亲不亲,不亲就永远别想考这个期末。”
“那凡子要天天脑震荡。”江亦深说。
“他荡就荡吧,要不还得天天送他去那个酒店,我一进去看见前台就有心理阴影。”戚林咬牙切齿。
江亦深觉得他话中有话,立刻撇清关系:“不关我事,他们那玻璃装得本来就有问题!”
“你不把我往玻璃上按它能碎吗?”戚林说得极其自然。
江亦深感觉自己都要耳鸣了,慌乱地捂他的嘴:“你快别说了,你又在性骚扰我!”
戚林简直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是分手了又不是失忆了。”
“我害怕,我不敢听。”江亦深整个脑袋都在冒烟,血液极速升温,见戚林还要说,手忙脚乱地扣住他的脑袋,一低头吻上去,用力咬住那片嘴唇,又轻缓地濡湿吮吻。
戚林被他亲得措手不及,连着倒退好几步抵在墙上,江亦深的手指压在脸颊上,力道很大,压出几道红痕。
他在这一刻才发现江亦深的头发似乎变长了,也许是因为刚刚洗澡时被打湿,短发湿漉漉地垂在眉骨边,亲吻时会蹭到他的额头。
戚林有些痒,但又动不了,忍耐着结束一场亲吻,才顾上抬手揉揉被发丝勾到的地方。
混乱的吻之后,两个人终于冷静下来。
接吻是件太过亲密的行为,亲密接触的过程中感性总能冲淡理智,唤醒一些肌肉记忆和身体本能,勾起心底最直接的渴求和爱意,只有一吻结束,两厢分开,现实才一拥而上,将童话冲碎,清晰地一次又一次提醒他们不得不面对的阻挠。
接吻有戒断反应,这让江亦深突然变得失落起来,他被理想主义和现实困难拉扯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这样吧”,这个想法第无数次浮现在脑海里。
就这样永远循环在这一天,他们可以一直生活在了如指掌的剧情里,不需要面对世界的挑战,不需要费太多心思磨合,情感会在被时空抛弃的吊桥效应里升温,而他们永远不会老去。
“好了。”戚林小声道,“你不要那么使劲。”
江亦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良久才说:“对不起。”
戚林也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像有根小木刺突然戳了一下心脏,可又找不到是哪里被刺到,愣了愣,没能接上话。
这一晚过得很安稳,屋子里的氛围有些冰冷,可他们没有暖起来的办法。
第二日江亦深起床很早,他没有吵醒戚林,自己收拾干净便出了门,去赶早上九点的考试。
从这里坐地铁回学校还需要一段时间,到学校已经来不及吃早饭,他在楼下的早点铺买了几个包子揣口袋里,到考场后站在走廊里吃掉。
同专业的学生都在一个考场内,他吃一半便看到有室友从教室出来上厕所,互相打了个招呼,室友问他复习得怎么样,江亦深只说简单过了一遍。
室友打趣道:“凡子倒是美了,本来也没复习,这下直接缓考。”
江亦深手里一个用力,差点把包子馅捏出来,惊道:“你说什么!”
“啊你不知道?”室友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哦对你昨天没回寝室,他早上发朋友圈了啊,我以为你知道呢,他昨儿个被电动车撞了,在医院里呢。”
一句话令人心神俱震,江亦深只觉身心都被无形的棒槌敲了一遍,一瞬间冷汗从额角沁出,他甚至拿出手机确认,1月4日,没有循环,昨天他们的确把醉酒的凡子接回酒店,避开了撞车上花坛,一切都没错。
哪里出了问题?
室友看他脸色煞白,还以为是吓的,连忙说道:“没事儿啊,就是摔倒磕着手肘了,他不想考试所以往大了报的,撞他的女孩儿比他严重,磕到脑袋了,好像是轻度脑震荡,现在俩人在一个病房呢,据说处得还挺好。”
“一个……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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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林快速跑进一中心医院的住院部,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屏幕甚至都还没有熄灭,上面是凡子早上发的朋友圈,一张报告单,一张缠成木乃伊的胳膊自拍。
一睡醒就看到这样的朋友圈,戚林简直怀疑自己睡迷糊了。
即便他们通过循环修改了凡子车祸的结局,他最终还是因为其他事情而躺到那张命中注定的病床上。
戚林心中有了些猜测,可还需要亲眼验证一下。
他跑得肺里火辣辣一片,呼吸都是滚烫的,与走廊内的人群擦肩而过,来到那个熟悉的病房前,他猛地推开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笑脸,黄色头发的女孩,床头摆着一个已经打开的果篮,女生正在剥橘子。凡子在隔壁床上,大咧咧地展开双臂,一条胳膊缠着纱布,在和女生谈笑风生。
凡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男人,那人闻声回头看过来,只一眼就让戚林觉得身上像有蚂蚁爬一样不对劲。
是那个皮衣男,仍然是昨晚见面的那身装扮,雷打不动的三七分刘海。
但戚林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来自于他敏锐的第六感,不知道是为凡子和那女孩的缘分而奇怪,还是为这个皮衣男而奇怪。
总之他在这一刻顿悟了循环的一项基本法,似乎是某种既定的宿命,世事怎样无常,正缘红线都不会断。
第21章 12:00-轮回
凡子进医院让江亦深心神混乱,整场考试都在时不时走神,题目不算难,只是他答得很慢。
最后半小时陆续有同学交卷,江亦深定不下心来,磨蹭到考试结束才交卷离开。
他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事。
最初他只是浅薄地以为事件守恒,他们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后来冷静下又觉得不对,撞车并不算是特殊事件,既然老爸进医院、老妈请客都可以改变,没道理撞车不能。
而凡子这一次进医院和上次伤的地方不一样,原因也不同,他对事情进行提炼总结,总觉得无法改变的并不是“车祸”。
好像是“和邻床女孩认识”。
江亦深越想越不对劲,这些事情在脑袋里挥之不去,又要强迫自己集中精力答题,短短几个小时让他精疲力尽。
散场时考场内只剩下一半学生,他走出门扯起包单肩挎着,匆匆向外去,摸出手机来要给戚林打电话,一转角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许白礼在本校读研一,不是同个学院,平时很少见到面,可今天偏偏就遇到了。
见到彼此,两个人都有一刻的无措,虽然他们都是经常一起吃饭的交情,可非要细细算下来的话,许白礼算是戚林方的亲友,他们分手后,江亦深和他的联系就不多了,只在一群人一起的大聚餐上见面。
许白礼本来就性格内向,下意识就要转头装没看见,可又觉得实在是太刻意,硬生生把目光扳回来,寒暄道:“好久不见呢,我昨天自习把东西落在这个教室了,今天回来找找。”
“好久不见。”江亦深生搬硬套出一个不会出错的话题,“还在自习啊,快过年了,你们研究生什么时候放假?”
“比你们晚一点。”许白礼对他笑了笑,礼貌性地回问,“你呢,放假回家?”
“呃,嗯。”江亦深承认自己被鬼迷了心窍,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下意识想在戚林朋友面前说点好话,总之他说,“可能会去戚林那边呆几天。”
他的本意很简单,循环让他们无法分开彼此超过24H,两个人注定无法分居两地,他不能让戚林一直在这边陪着,总也要陪戚林回家的。
可许白礼却愣了下,下意识问:“回家?你们复合了?”
江亦深皱了下眉:“还没有。”
“那他怎么回……”许白礼说到这里猛然停住。
江亦深在一刹那捕捉到异样,立刻追问:“你说什么?”
“没事,没什么。”许白礼对他挤出一个笑,当即就要转身离开,却被江亦深牢牢抓住胳膊,力道大得让他险些没有站稳。
江亦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却没有让开路,心底升腾起急躁和担忧:“他怎么了?他不回家吗?”
身后来往学生不断,结束考试的教学楼恢复热闹,走廊尽头的门开了又关,冷风阵阵吹得人心底发寒。
许白礼抱着一摞书,深深看他一会儿,偏过头去,半晌才说:“我是他的朋友,他不愿意告诉你的事,我不想未经同意就说出来。”
他的话让江亦深的心猛地向下沉。这样直白地点出问题所在,比他搪塞过去更让人难受。
“我不告诉他是你说的。”江亦深小声挽留,看着很可怜。
许白礼有些不忍,他把怀里的书向上抱了抱,羽绒服摩擦的噪音在此时变得格外刺耳。
“对不起,不是我不想说,是他不想说,那我就不能说。你放弃考研那件事,小戚问的时候,我也没有告诉他。你们应该多和彼此说说话。”
他说完,见江亦深垂着眼睛沉默,便从一旁的空隙挤出去,独自走进教室里,在讲台边翻找自己落下的东西。
是一只蓝牙耳机,在整理考场时被当作杂物统一规整在讲台上,他翻拣出来,刚放到口袋里,就看到江亦深走进教室,靠在第一排桌子前,不远不近地看着他。
“告诉我吧。他未必是不想我知道,只是不想亲自说给我听而已。”江亦深说,“我的事情……也不是想瞒着他,就是拉不下脸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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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瞒着你们啊!”凡子高声为自己辩解,“你就说我哪有时间知会你俩,我醒的时候你们早就走了,给我一个人扔酒店里,房钱还是我付的!哎不过酒店给我打了六折,为什么啊?”
戚林选择性忽略这个问题:“你先说你到底怎么被撞的!”
“哦哦,我付完钱就出门嘛!那不是有个十字路口吗,我过马路到了学校门口,根本没注意横向变绿灯了,直接往校门里走,结果没看见电动车,给我撞飞了啊!”凡子越说越激动,手拍着床单。
“不好意思啊。”邻床女生摸摸脑袋,“我本来是直接拐弯进学校的,结果他正好在我前面,我两边都有车,没躲开,就撞上了。”
戚林额角青筋直跳,他觉得事态异常诡异,可找不出什么毛病来,一切都非常合理,甚至可以说是他亲手促成的。
凡子见他苦恼的样子,以为是在自责自己早上从酒店不告而别,便安慰道:“没什么大事,也不怪你们,马路是我自己过的。”
戚林心说你难道还想怪我们,但着实没有力气吐槽了,用余光去看陪护在一旁的皮衣男,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不知盯了多久。
“哦,你俩见过了,当时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朋友,你叫他尹玉就行。”凡子艰难地翻了个身,指着皮衣男。
戚林注视着他。
皮衣男的那双眼睛生得很特别,夜里看不真切,此时在阳光下才能发觉是琥珀色的瞳仁,盯得时间久了像漩涡。
“你好。”尹玉只是轻轻一眨,那漩涡般的深沉便消失不见,变成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没想到又见面了。”
戚林觉得他话里有话,没有开口。
尹玉并不为沉默而难堪,继续道:“今天你前任不在,可以加你联系方式吗?”
“啊?”凡子吓了一跳,想打个圆场,却发现戚林的神色也不对劲。
尹玉笑得很纯良无害,戚林突然感觉心跳快得不正常,他很轻地吞咽一下,后撤半步:“借一步说话。”
房门应声而开,尹玉随他一前一后走出来,戚林在门口站定,尹玉却径直越过他向着电梯的方向走:“想抽根烟,介意吗?”
戚林默许,两人安静地下到吸烟区,空气中的尼古丁味道缠进头发里,让人浑身别扭。
他看着尹玉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弹出一根,向他的方向递了递。
“我不抽。”戚林说,“你有话就说吧。”
尹玉低头含住烟,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你身上有卦,你知道吗?”
预料到会听到一些意外的话,却没想到是如此直白而肯定的结论,戚林一惊,不自觉对他的态度和缓一些,甚至带上不自知的焦虑:“我知道。”
“嗯?”尹玉挑了下眉梢,火焰点燃烟,他却拿着没抽,只是再次认真且不算礼貌地打量了一遍戚林。
“还能看出来什么?”戚林问。
“哦,看不出来了。”尹玉这才把烟塞回嘴里,“你可以给我讲讲,我给你起个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