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追的我呀。”柳见纯说,她捏了捏虞树棠的掌心,这个女孩脸更红了,一双乌黑的瞳仁清凌凌的:“对啊,她们一猜就是,我先追的你。”
“小姨很受欢迎的。”乔友宽说,“嗯嗯,我知道小姨学历很高,性格也很好,我妈妈之前说过,要是举着小姨的牌子去人民广场相亲角,想认识的人能大排长龙……”
她吹起来没完,柳见纯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好啦,瞎讲八讲的,要真有那么好,我还能在这儿坐着呀,我怕是直接飘起来了。”
没想到虞树棠故意很捧场:“是吗?再给我多讲点。”
乔友宽得到知音,很慷慨:“你还要听什么,我妈妈还说过小姨好多事呢!”
乔友矜没绷住,咧开嘴笑了。倒是虞树棠神情严肃:“我每件都想听!”
“好!”乔友宽一口答应,“那你给我把那盘草莓拿过来好吗小树阿姨。”
虞树棠义不容辞,柳见纯拍了她腿好几下,都挡不出她的热情:“小树,别闹了,还有小宽,你讲的那是什么呀?哪有那回事!”
“我怎么觉得很真?”虞树棠握住她的手,竖起耳朵仔细听,一大一小一唱一和,说起来没完,而且乔友宽中途跑题,开始讲起自己的收集品和在学校的事。虞树棠就这样好耐心地听着,时不时说点自己的感想,两人聊得开心极了。
她的手好热。柳见纯想,她始终都对她们的感情抱有一份悲观的预期,那就是小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段她生命中的插曲的。
她总有这种悲观的预期,可这种悲观的预期中,小树永远是主动方,她这么一个主动的,干脆的人,却总是等待着。
因为我好爱她呀。柳见纯很平静地想。这个事实太显而易见,无法让她的心湖起一丝波澜。她就这样平静地想,好爱、好爱小树,爱得没有办法,爱得无计可施,爱得无法主动,爱得不能放手,只能被动地……等待。
第110章 小树、小树。我的小树。
刚进家门, 虞树棠就按捺不住了,她在柳见纯身旁晃来晃去,被柳见纯一眼识破:“送我的礼物准备拿出来啦?”
“你怎么知道?”虞树棠道, 一点都没有被猜中的惊讶, 她自己也知道大概是太明显了,不过这丝毫不妨碍她继续兴高采烈,“姐姐, 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柳见纯顺手接过她的大衣,和自己的挂在一起,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两秒:“我想一定有金饰。”
“不行, 不能猜了。”虞树棠马上叫停,她飞快地从包里取出两个红色金纹的首饰盒, 分别放在自己的左右两只手上, 这才很期待地说:“现在猜吧。”
“怎么还买了两个?”柳见纯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过根本不讲, 而是很配合地每个盒子都摸了摸, 最后随机选了左边那个, “我猜这个里面是我上次试戴的那对耳钉。”
“猜错啦!”虽然自己的小心思被姐姐猜的透透的,可她还是很开心,“姐姐,你打开看看。”
柳见纯打开,里面确实不是那对耳钉, 而是一枚精美的戒指。她就这样仔细地端详着这枚戒指, 心里头五味杂陈, 高兴的波涛之下, 深刻的惆怅暗涌着,这份年轻的爱热情乐观, 面对她的时候,几乎是毫无保留。
她只不过多看了两秒,虞树棠那边立即紧张起来,要开始找补了:“姐姐,这个寓意很好的,上面是卷草纹,意思是新的一年福运连连,嗯……就是个好意头,过年的时候这个是很重要的!”
柳见纯抿唇一笑,把盒子递给她,伸出右手给她看,中指上还戴着她上次送的那枚戒指:“下次不准买了,再来几次就完全没地方戴了。”
“你还喜欢叠戴呢。”虞树棠说,方才幽幽笼下来的阴云被轻而易举地挥散,她将戒指戴到姐姐的右手无名指上,“这样算的话,我至少还能再买八个。”
“那成什么样子了?”柳见纯没有把手收回去,而是抚了抚虞树棠的脸颊,小树握住她的手腕:“姐姐,把这个再打开吧。”
第二个盒子里面就是那对小方糖耳钉,虞树棠站在镜子前帮她戴上,这两枚细巧的耳钉在细白的耳垂上闪闪发亮,柳见纯侧过头,很专心地欣赏着恋人送给自己的礼物,没注意到旁边这棵小树已经是心不在焉。
她转过脸,明明这一对耳钉两边是一模一样,她也要分两次欣赏。虞树棠从后面抱住她,阳光透过落地窗打进来,衬得她美丽的眉目深浓,一双眼睛极黑,她长长的睫毛动也不动,就这样凝视着镜中的她。
客厅内有种奇异的静谧,柳见纯将全身重量靠在虞树棠怀里,不紧不慢地说:“看来是特别好看,你看了这么久。”
“是你戴上好看。”虞树棠强调道。她动也不动,就这样紧紧地抱着柳见纯不松手。
“我们一会儿要出去逛逛吗?”柳见纯故意问道,今天下午和晚上的时间还很充裕,她们可以在外面吃饭,看电影,做很多事情,不过比起这一切,小树显然有更急迫的事情……想做。
“不想去。”虞树棠小声说,她亲了亲柳见纯乌浓的头发,又亲了亲她的耳朵,冰凉的金属和温热的皮肤同时贴到她的嘴唇上,激得她心脏战栗。
柳见纯身上穿的是一件贴身的羊绒衫,是一种甘甜的棕褐色,这个形容词不由自主地跳到了她的脑海里,她沿着后颈一路往下闻,那种甜蜜的,近似木头燃烧的香水味若有若无地缭绕。
她扶着姐姐的肩膀转身,那种香味清晰起来,隔着一层暖绒绒的线衫,她觉得自己也要跟着这种香气一起融化了。
柳见纯低低地笑了:“我的新年礼物还没有给你呢。”
“那个不着急。”虞树棠说,她暂时从这种让她神魂颠倒的香味中脱身,轻轻地吻了两下姐姐的嘴唇,她现在已经很轻车熟路,先是这样轻轻地亲吻,很细致地舔过这双嫣红的菱唇,然后再吻进去,到这时候,大胆一点也无妨。
姐姐在亲密的时候总是很柔顺,她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引导,等她全部掌握,就配合。虞树棠有时候接吻都不舍得闭上眼睛,她要睁着眼,视觉不能缺席,她要用全部的五感来铭记这些时刻。
柳见纯揽紧她的脖颈,身子轻轻摇晃,有点站不住了。虞树棠可爱地笑了笑,抱住她的腰,就这么有点孩子气地把她抱离了地面。
“你干什么?”柳见纯一怔,难得有些慌张,虞树棠仍然很可爱地笑,颊边的小记号亮晶晶,她不回答,这次不是可爱了,居然有点坏的自己原地跳了跳。
这可把柳见纯吓得不轻,用力夹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要上楼就赶快,你跳什么呀!”
虞树棠一半听了,一半没听,上楼梯的时候迈一级就小小地跳一下,柳见纯被她颠得头晕脑涨,倒在床上的时候更是天旋地转。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样上楼效率更高?”虞树棠一本正经地向她灌输歪理,柳见纯一边喘气,一边积攒力气,不轻不重地在她膝盖上蹬了一脚,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说不清是因为上楼消耗了体力,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原因,虞树棠同样是呼吸急促,她仰着脸看坐在自己身上的柳见纯,听姐姐对自己说:“帮我把发圈拿过来。”
她这次乖乖地行使指令,伸长胳膊,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只发圈摸过来递过去。
柳见纯今天出门是散发,她将发圈套在腕上,熟练地挽着,三下两下将头发简洁地盘了起来。
“鲨鱼夹在洗手间。”她摇了摇脑袋,嫣然一笑,“不过够用了,应该不会很快散掉吧?”
虞树棠目前还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答案得稍后才能知道了。好一会儿,柳见纯支持不住,伏在她身上,头发散下来,发圈也不知道跌到哪里去了。
“怎么办?”虞树棠忽然喃喃地问了一句,柳见纯睁大眼睛,将头发掖到耳后,有点疑惑地说:“怎么了?”
“怎么办?”虞树棠这次问得清晰了一些,她望着柳见纯,在极致的幸福下,感到了一种极致的悲伤,“姐姐,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你呀。”柳见纯亲了亲她,从她身上下来,偎进了她的怀里。“想什么呢?怎么刚做完这么开心的事情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啦?”
“未雨绸缪。”虞树棠闷闷地说,她用鼻梁蹭了蹭柳见纯的脸颊,头一次这么坦诚地说出了自己这些想法。“我要是没有你该怎么办呢?姐姐,我已经没办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了。真的就是没法想象,回不到那种没有遇到过你的状态。怎么办啊?我觉得我再也不能离开你了。”
柳见纯一点一点,柔情地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好温柔地说:“我现在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怎么办,你要听谁的?”
“哪两个小人?”虞树棠忍不住笑了,“是刚出炉的脆脆的小蝴蝶酥和泡牛奶之后软了的小蝴蝶酥吗?”
“蝴蝶酥没有泡奶那种吃法。”柳见纯道,可还是从善如流,“那就先算这两个吧。”
“那我要先听脆脆的小蝴蝶酥的。”虞树棠说。
柳见纯点了点头:“脆脆的小蝴蝶酥说,我也好爱你,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的生活也和以前很不同,你就像是一棵真正的树一样,长在了我的生活里,很青翠,长得高高的,树冠很茂盛,我现在也没办法想象,如果你搬家了,不再长在我身边了,那时候该怎么办。”
“那泡奶的小蝴蝶酥怎么说呢?”虞树棠又问。
“她说,离开是人之常情。”柳见纯慢慢地说,“上大学会和高中的朋友分开,等工作了,和大学的朋友又会分开,谈了恋爱,天长日久,也有很大可能会分开。热恋的时候觉得非对方不可,等过了一段时间,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你说这话很对。”虞树棠说,她鲜少用这样坚决的语气,“但是我不接受。”
“姐姐,我不接受这种说法,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幼稚也好,孩子气也罢,我说到就要做到,要是做不到的话€€€€”
柳见纯轻轻地打断了她:“做不到,也没有后果的呀,不准给自己设定惩罚。”
虞树棠很不愿意,还要再说什么,柳见纯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不想小树现在这样发誓,将掏心掏肺的话都说净,她不想让这样炽烈的情意,将来变成可能让小树为难的回旋镖。
“送你的新年礼物在挂着你车子那面墙的下面,你帮我拿过来,好不好?”
虞树棠披上睡袍下了床,不到两分钟,怀里抱着礼物盒就跑了过来。这次的礼物包装是一层青绿色的细绒布,最可爱的是,上面居然还挂着一长条毛茸茸的,把她可爱得没办法的小鳄鱼!
她盘腿坐在床上,小鳄鱼是一种清淡的绿色,条绒质地,摸上去茸呼呼的,“挂在这儿是因为收件人是小鳄鱼。”柳见纯笑吟吟地说,她看着小树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盒,里面放着好几样东西。
一样是虞树棠工作中的必需品,跨年的时候她送了小树一个热带植物花架台历,这次准备的是一个新的摆件电子钟,能够自定义屏幕图案,还能设置组件的,她很喜欢这种有趣的小东西,时不时地就会给虞树棠买,上次还在她家玄关柜上放了一个能磁吸钥匙的长鼻狗摆件。
一样自然是一年到头的犒劳礼物。这件最大,礼物盒就已经够大的了,这件礼物的外包装几乎把礼物盒里面占得满满当当。
那是一件浅卡其色的长大衣,浅色的绒毛丝丝缕缕的发亮,灯光打上去,光泽流动,做工和剪裁显然都是一等一的。
“新年总是要穿新衣服的。”柳见纯笑道,“你个子高,穿这种长的款型好看,试试吧?”
虞树棠站起身,将这件大衣穿上,里面是桑蚕丝的衬里,抚过皮肤的时候,一点不觉得冷,只觉得十分柔滑。
平驳领和双排扣都经典得不能再经典,她把腰带的滑扣拉紧,姐姐坐在床上仰脸看着她,好高兴地说:“正合适,是真的买对了。”
这件大衣的牌子她很熟悉,她有好几件这家的大衣。她明明该开心的,但忍不住地闷闷不乐,忍不住地要扫兴:“姐姐,这件大衣多少钱,不会低于五万吧?”
她大致知道姐姐的收入情况,姐姐也不瞒她,在惟宁大学做副教授的收入不低,各种岗位津贴和福利,再加上各种活动,项目和讲座费,再加上现在有了名气,上节目也会有报酬,可到底挣得都是辛苦钱,也不可能像她们家做生意的那样富裕。
更何况这间对姐姐意义重大的洋房,得花不少钱去养啊!
“五万七。一年就买这一次呀。”柳见纯不随便编个数字糊弄她,“我做账号也赚很多钱呢。一年到头的犒劳礼物,就是应该买件贵点的,能穿好久呢。”
虞树棠跪坐到床上:“不要给我买那么贵的,姐姐,我衣服多得很,真的不用再买新的了。”
“那你总是给我买那么多贵重礼物是怎么回事?”柳见纯捏了捏她的脸,“那些首饰加起来,零零散散的也好几万吧?我一年只送你一件贵的,你呢?送我那么多了。往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你想要买房买车的话,就得提前准备着。”
“那和送你礼物是根本不相关的两方面。”虞树棠搂住她,大衣毛茸茸的羊驼毛簇拥着她,这是个毛茸茸的温暖拥抱。“我的钱分两半,一半存起来,一半就是要送你礼物的。”
“胡说八道。”柳见纯嗔道,“你自己不花钱呀?你应该五分之二存起来,五分之二用作自己的日常花销和冲动消费,人得给自己一点冲动消费的空间的。还有五分之一,用作你人情往来,比如送朋友礼物,和朋友吃饭,和女朋友约会,这样比较合理。”
“哪里合理了?”虞树棠难得任性,“我连你都没时间陪,还有时间陪朋友呢?现在唐湘都在公司睡觉,我俩根本没空一起出去。同事有时候半夜下班不睡觉去酒吧,我也不想去,平时在公司吃食堂,周末就在你这儿蹭饭,我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我五分之二用来存,五分之三应该向你交伙食费。”
柳见纯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揉乱:“你天天在我这儿吃满汉全席都吃不了五分之三。还有最后一件呢,打开看看。”
虞树棠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拿起了最后的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环手串,上面挂着个莹润的翡翠平安扣,旁边缀着一颗颗带一点黄痕的玉珠。
“我姐姐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一次五台山,要给我们全家人拜一拜,我那串翡翠就是她特地开光送我的。”柳见纯说,“今年我跟她一起去的,这个手串本身不值多少钱,珠子也都是和田玉的,主要是开了光,不是说信不信的,图个好寓意,不戴的时候,放在枕头下就很好。”
虞树棠立即戴上,一刻不停,还没等柳见纯看看效果,她紧紧地又把姐姐给抱住了。
“我还没仔细看呢。”柳见纯无奈道,“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我就是很黏人。”虞树棠说,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一点哽咽的泣音,柳见纯的眉眼低低地垂下来,轻声说:“小树、小树。”
小树、小树。别不开心,这是过年呀,这是新年礼物。
小树、小树。我的小树。
“我没办法离开你了。”虞树棠流着泪说,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这么容易哭,她的泪点开始急速下降,她的心情很不稳定,泪水是滚烫的,一直淌到柳见纯赤裸的肩膀上。“姐姐,我没办法,没办法离开你了,怎么办啊?”
柳见纯吻掉她的泪珠,虞树棠哭起来,泪水都是好大颗,很完整的。她忽然想到自己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看过那种伪科普的文章,讲一个人越悲伤,她的眼泪就越标准,就越大越圆,越像一颗真正的泪珠。
小树一定很悲伤。她知道,肯定不仅仅因为自己的礼物。小树心里大概压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她最后亲了亲虞树棠的长睫毛,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小树抱礼物盒过来的时候,还拿了一个盒子。虞树棠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就自己打开,拿出了一个漂亮的香水瓶。
她按动喷头,一泵香水无声地喷出来,弥漫了她们二人的周身。柳见纯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这并非一个品牌香水,一定是小树自己调配的。
因为不同层次的气味正在慢慢地呈现,像一帧帧她曾喷过的香水的倒影,前调是青绿色,主调是柔紫色,尾调,是一种甘蜜一样的棕褐色。
青绿色柔柔地拂过小树的身旁,紫色浓情蜜意地将她击倒,如今的棕褐色,甘甜地给了她爱和拥抱。
“小树。”柳见纯说,不是询问,她确定无疑,“你亲手配的?”
虞树棠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终于恢复了一点说话的能力,她迫不及待地说,说多少遍,说多少次仿佛都嫌不够,她说:“我爱你,姐姐,我爱你。”
第111章 因为很爱,才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面对柳见纯的时候,常常就有许许多多的不切实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