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虞树棠这次从善如流,从床头摸来手机,打开外卖界面,她粲然一笑,颊边的小记号亮晶晶的,“姐姐,我们点一顿外卖大餐当作晚饭吧!”
第109章 好爱、好爱小树,爱得没有办法,爱得无计可施,爱得无法主动,爱得不能放手,只能被动地……等待。
“别紧张呀。”柳见纯抿唇笑了, 她摸了摸虞树棠微卷的发尾,“我按门铃啦?”
虞树棠也知道自己不该紧张,要是紧张兮兮地见人家, 反而会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的!可她就是……有点情不自禁, 她太想在柳见纯姐姐面前,表现得完美无瑕了。
柳见纯按了按她的肩膀:“要不然你来按?”
虞树棠这次点了点头,她下定决心, 在门铃上按了一下,腹中的草稿打了好些遍,没防备冲出来开门的, 是个看着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很活泼,高高兴兴地一头扎进了柳见纯怀里:“小姨!”
虞树棠心念电转, 知道这应该就是那个小一点的, 名叫乔友宽的。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柳见纯也没来得及介绍, 门后面站着个个子已经长得挺高的大姑娘, 正用一种很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你就是我小姨女朋友?”
“小树, 这是小宽,乔友宽。”柳见纯赶快介绍道,“这是小矜,乔友矜。”
“你好,我是虞树棠。”虞树棠挨个和两个姑娘打了招呼, 乔友宽一本正经地握了握她的手, 她到乔友矜面前的时候也下意识地伸出手, 这位大姑娘对妹妹带起来的握手风潮显然是很不满, 不过还是很小大人的握了握她的手,问道:“你是哪三个字?我是矜持的矜。”
“虞是虞舜的虞, 树是树木的树,棠是海棠的棠。”虞树棠很认真地答道。
没想到乔友矜一语中的:“你是不是五行缺木?我妈看来比你家里人信得晚,我们俩逃过一劫。”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左更惜走过来,对自己的女儿正义制裁,“什么叫逃过一劫?人家这名字多好听呀。要我看不是虞舜的虞,是虞美人的虞。”
“那是人家取得好听。”乔友矜说,“你想想,我要是叫乔友鑫的话,那多不好听呀!”她生怕妈妈再对自己降下雷罚,扭身跑了,左更惜这会儿懒得搭理她,笑笑地看着虞树棠:“长得真漂亮,比照片还美呢。”
虞树棠受宠若惊,忙道:“姐姐,这是我从京城回来,拿的一些特产,有糕点,有茶叶,还有现打的芝麻酱,您上次说好吃的那个,您看我放哪合适?”
“别您来您去的,不都叫姐姐了吗?”左更惜也不客气,从她手中接过来,直接先放到玄关边,“别总提着,放到这里就行,先坐吧。”
柳见纯的表姐很和善,可她这算是第一次见家长吧?真是不由控制的紧张得浑身冒汗。她手上还提着两个袋子:“刚才那是新年特产,我还带了点见面礼,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见小宽和小矜……”
她越说越尴尬,明明和家里人拜年,何止是走亲戚,熟悉的生意伙伴也要去的,她都能称得上是伶牙俐齿,怎么越是到表现的时候,她就越说越觉得不对呢?
她看左更惜的神情,就知道对方一定要推辞的,这个时候要是反复推让起来会不会很不合适啊?
幸好乔友宽走过来,她是无心的:“我还有新年礼物呢?”
旁边左更惜哎了一声:“一听到礼物,耳朵怎么这么灵呢?”
“我想知道是什么嘛。”乔友宽大大方方的,“我不要的,我不随便要别人的礼物。”
虞树棠还是如蒙大赦,她半蹲下来,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不随便的,阿姨的一点心意,小宽看看喜欢吗?”
这条黄金手镯做了加工,看起来全是细碎的闪光,确实是好看,乔友宽性格单纯,很诚实地说:“好漂亮呀!”
“阿姨送给你的,”虞树棠轻轻地要递给她,“小宽戴上吧?”
左更惜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虞树棠有这份心,她是很认可的,即使将来这个女孩和自己妹妹分开了,她把钱折回去就是,总之是不会让人家吃亏的,更何况,要是不收下的话,这棵小树怕是得无所适从了。
“不行的。”乔友宽是很懂事的小姑娘,“我不能随便收这么贵的东西。”
“不随便的。”虞树棠循循善诱,“阿姨是第一次来你家,第一次见面,肯定是要送见面礼的,收下是合情合理的,你要是不收下,阿姨反而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话说得诚恳,乔友宽想了想:“那我要是收下的话,也得送你一个礼物才行,我也是第一次见你。”
虞树棠笑了,将手镯给乔友宽戴上:“好啊,不过不着急的,小宽可以想想送什么给我比较好。”
她站起身,这下就顺利了,乔友矜也收下了手镯,左更惜看着盒子里的吉言手镯:“小纯应该拦着点你呀,带点特产我还是能收下的,这见面礼是太贵重了。”
“姐姐不知道我要买的。”虞树棠赶紧将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要是她知道,肯定不许我买了。真的不贵的,就是一份心意。”
左更惜在心里又给她加了一分。明明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自己根本也不可能怪罪柳见纯,她都下意识地要帮柳见纯辩解。这可是自家妹妹,她知道不现实,可还是很愿意有个人能无条件地护着她。
“好啦,别站着了。”她说,“到沙发上先坐下吧,我们先聊聊天。”
虞树棠正襟危坐,柳见纯细白的手按了按她的膝盖,她知道,这是姐姐示意自己别紧张。
她本来稍微缓过来了一点的,只是听到这句话,马上知道这是要了解自己的情况了。
“小树,我听小纯说,你是京城人?”左更惜问,“妈妈和爸爸都是做什么的?”
之前柳见纯不肯回答的问题,虞树棠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说:“我是京城的,我妈妈是开公司的,做精密机械,具体制造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爸爸之前是京城雅舍文堂的主厨,现在已经不做了,自己开了家餐厅,每周去做一餐,主要是带徒弟。”
“雅舍文堂?”左更惜说,“这个名字好耳熟,是那家酒店度假村吗?”
虞树棠其实也了解得不很清晰:“应该是的,在京城那家叫作华声雅舍,我记得申城也有,好像叫静声雅舍的,自营的餐厅都叫作雅舍文堂,我爸爸在京城那家。”
“那是总部第一家了。”左更惜道,妹妹不动声色地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权当没看见。“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呀?”
虞树棠嗯了一声:“是,我是独生女。”
妹妹这次微微地瞪了她一眼,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左更惜才不搭理,一心望着虞树棠:“你家里有产业,条件这么好的,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一定很不舍得你留在申城吧?”
“她们主要是尊重我的想法吧。”虞树棠不想在柳见纯的姐姐面前提自己家里不愿意,“我很想留在申城,我在这里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也算很熟悉,更何况还有姐姐在,我很愿意留在这里* 的。”
可惜她三番两次的强调对左更惜不生效,早在虞树棠避开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她心里就有数了。
她轻巧地换了一个话题:“小树,投行很忙吧,我听说都是好几个项目连轴转的,是不是很辛苦?”
虞树棠现在对这件事非常敏感,一听到人问,立刻就答道:“是忙的,像我们每个人一般都是跟三个项目左右,不过事在人为。我每周六都会去姐姐家的,我们一周一定会至少见一次面,我觉得恋爱在生活中也特别重要,不能为了工作把什么都给耽误了。”
左更惜点点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顺理成章地又问:“你是从一开始就想做投行吗,将来对事业有什么规划呀?”
“姐姐,你问这问题也太大了吧?”柳见纯实在不想虞树棠再这样接受各种深刻问题的盘问了,只是小树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还是很真诚地答道:
“是,当时学校有做专业实习的项目,我当时就想做投行。这两年即使没有那么景气了,投行也是最高薪,升职最稳定的工作。我在的是外资的法尔林,虽然现在不是全球同薪了,也和普通的体系不一样,每年都会上调一小级,升职上调一大级。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我当然会一直做到最好。”
“你在学校成绩也很好吧?”左更惜问,“大学是保送的吗?”
惟宁大学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高校,虞树棠这样的家庭条件,又在京城,走保送渠道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不是,我自己考的。”虞树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京城分数线低嘛,我不想在京城读,也是想离家远一点,独立一点,就选了惟宁大学。”
左更惜这倒是一愣,柳见纯在旁边趁机说:“都毕业了怎么还问起学校的事情来了,姐姐,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小树还没说完呢。”左更惜不被她影响,“你是蔚然的学生,保的研吧?”
这次虞树棠嗯了一声,她很愿意在柳见纯的姐姐面前展示自己是一个很努力的人。“我大学四年都是专业第一,拿过国家奖学金和惟宁的尚从容奖学金,还拿过优秀学生干部和优秀个人标兵……”
她说着说着,觉得太孩子气了,这些大学的荣誉讲来有什么用呢!她差点把自己在校运会接力跑拿过冠军都要给说出来了。
这孩子都快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倒给自己了。左更惜最后问道:“你喜欢我们小纯什么呀?是不是觉得她很温柔,在很多事情上都能照顾你呢?小纯比你大不少,在很多方面,肯定是比你成熟得多。”
“这不是!”虞树棠想不也不想,“不是因为这个。我知道姐姐比我大,但是我不想在感情上面让她带着我,更不想让她照顾我。姐姐是个特别奇妙,特别有生活情趣的人。因为有她,才让我发现生活中很多地方是特别有意思的,我没有仪式感,姐姐每个节日都会开心地过,还有很多地方,都让我觉得特别珍贵。”
左更惜真心实意地笑了:“小树,你中午想吃什么,点两个菜吧!”
“我都可以!”虞树棠说,“姐姐,我帮着洗菜吧,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您尽管说。”
“别叫您啦。”左更惜道,“你就安稳地坐着吧,今天多做几道本帮菜让你尝尝好不好吃。”
两姐妹起身,虞树棠也要跟着站起来,柳见纯按了按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小树,你是第一次来,我姐姐怎么会叫你进厨房的。”她拿了车厘子递过去:“吃点水果,我一会儿就出来了。”
虞树棠这下乖乖地不动了。
一方面,是左更惜确实不会让客人进厨房,另一方面,柳见纯心里门清,姐姐问了这样一通,等到进了厨房,怕是要和自己讲小话算总账呢。
果然,等她进去,左更惜一边洗菜,一边头也不抬:“把门关上。”
这间房子一百四十平,在申城算得上一间大平层了,左更惜看重两个孩子的学习,每间房间的隔音都做得非常好,厨房也不例外,关紧门之后,内外的声音互不相通。
柳见纯将贴身毛衣的袖子挽起来,笑盈盈地说:“姐姐,你要和我讲什么大秘密呀?”
“秘密可算不上。”左更惜道,她瞥了柳见纯一眼,“人尽皆知倒还差不多。”
柳见纯知道她姐姐的拿手菜单,熟门熟路地开始打蒜蓉:“什么人尽皆知的事情呀?你讲人尽皆知,怎么我都不知道的?”
“装什么傻呢?”左更惜这次扭头看她,“那小姑娘,小树,你觉得她是能在投行好好干下去的吗?我不是说她不勤奋不努力,和那没有关系。我是说她的心气高,更何况家里又是这个条件,白领升值再快也是白领,有什么性价比让她这种人熬呢?”
左更惜语气平定:“小蝴蝶酥,她的很多事情我肯定不如你了解。姐姐就说对她的第一印象,第一次见面就送金子,证明很大方,也很重视,她很爱你,毋庸置疑,在这里我对她很满意,可是她很明显和你不是良配,良配和爱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也是做生意的,看人非常敏锐:“提到投行的时候,她看起来谈不上喜欢,一直强调的是工资,她是个对钱很看重的人吧,我知道她送你的礼物也是很贵。这很正常,家里越是有钱的,就越知道物质条件有多重要,明明这么看重钱,还是家里的独生女,为什么不回去继承家业呢?这里头可能有别的事,但就我看来,这个孩子真的挺拧巴的。”
“她有点像一只特别漂亮,心气特高的孔雀,开屏的时候尾巴都是金子做的,我觉得她很难安于现在的生活环境。而且我问到忙的时候,她很警觉,一直强调能和你一周至少见一次,弦绷得特别紧,万一往后见不到了呢?投行又不是那种按部就班的办公室工作,往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左更惜说完这么大段的话停也不停:“你是外柔内刚的,她呢,外刚内柔,看着挺不好接近的,其实一说话全露馅了,你俩性格不同,看重的东西,对于未来的规划也很不同,说你两个年龄的事情,并不是说有年龄差会怎么样,是因为这东西带来太多的副产品了,看事情的角度,想事情的思维,这在感情中都是太重要的事情。”
她最后来了一句:“说真的,小蝴蝶酥,你跟姐姐说实话,我看得出来的东西,你早就明白得很吧?你更了解她,只会比我更清楚。”
“你上次说的话,姐姐当然也放在心上了。”她不忘补充道,“这次我当然也看得出来,她很爱你,是个好人,对你也很好,这段恋爱很给你情绪价值,所以短期内,我也不会再说别的了,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正反话都让姐姐说了,柳见纯勉强笑了一笑。正如姐姐所说的,只有一面之缘的姐姐都看得出来,柳见纯怎么会不知道呢?
小树身上,有一种很鲜明的特质,那就是拧巴。
她好像对优越的家庭条件和与生俱来的美貌都带着一种微妙的抗拒,然而她又在不自觉地享受着这一切。
自己比小树大十二岁,姐姐都看得到她不喜欢投行,她又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投行太累,压力太大,小树是那样的明辨是非,坚决否认是为了她,为了她们两个人,柳见纯自然是信的。小树是最要强的,心气又高,她进入了这一行,当然是想做到最好。但是其中,柳见纯知道,一定还有一部分原因,小树没法放弃这份工作的原因,是她想给自己提供昂贵的礼物和优渥的物质生活€€€€哪怕她自己并不需要。她从来不要自己的,只拼命想给她。
这种恋爱观既传统又奉献,柳见纯试图阻止过,她也知道虞树棠不会听的。
她总警告自己,不要自以为是地想为小树好的选择,自己是她的恋人,不是她的老师。可她总是忍不住,小树的生活可以比现在精彩千万倍的,她想要的事业和物质实际上唾手可得。
她会有更好的,周围人更认可的生活,而不是被投行折磨的焦虑烦躁,还要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周六凌晨下班赶到她家,就为了她带来的不安全感而坚持要每周必须和她见一面。
柳见纯知道,虞树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的,那些选择她都可以提出来,她都忍不住……忍不住那种想要引导的欲望,期盼小树走上一条更好的路。
小树不适合投行的,她有很多计划,有自己的时间表,如果有突发状况偏移了轨道,她会焦虑。她聪明,努力,没有遇到过挫折,她本来不该强迫自己承受这么大的压力的。
柳见纯默默地将备好的配料齐齐整整地分开放,左更惜在一旁道:“出去吧,今天姐姐来大展身手。”
“我帮你吧。”柳见纯语气一如往常,听不出如何端倪。左更惜这次不让:“先出去吧,要不然把那姑娘一个人扔外面,她怪无所适从的。”
这话立竿见影,柳见纯洗干净手,出去发现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坐在虞树棠身边,不知道七嘴八舌地正说些什么。
见到她出来,虞树棠立刻笑了,她不笑的时候,脸孔是种冷冰冰的美,近似严苛。笑起来,就是冰消雪融,颊边那道小记号尤其可爱。
柳见纯的心一下就化了,方才那些烦闷愁绪也跟着一起全化了,化作了满胸腔稠热的甘蜜。
“姐姐。”虞树棠叫了她一声,不等她动作,就从她包里拿出一小管护手霜递过去。
“我们正和她聊天呢。”乔友矜很小大人地说,“聊什么呢?”柳见纯笑着问,她看了虞树棠一眼,姐姐家是有地暖的,温度很高,小树的脸洇着一层红晕,看着不好意思极了。
乔友矜说:“我们问你俩谁先追的谁。”
柳见纯逗她:“问出来了吗?你们觉得呢?”
“小姨……我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乔友矜很不上套,“你不要那种语气和我讲话啦!”
柳见纯忍俊不禁,旁边乔友宽说:“姐姐,你别总以为自己是大人,当大人有什么好的?还有,你得回答小姨的问题,问出来了,她说是自己先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