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恋姐呢! 第14章

之前骑行活动,柳老师就婉拒了好几次。她是自以为热心地希望能帮她入门,可这是否让柳老师困扰了呢?

刚才她关于柳老师的视频说了那么多,其实这完全是人家的私人工作,自己只不过是个观众而已,提出的想法也不一定合适,柳老师笑着感谢她,只是因为柳老师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位好老师罢了。

“你们多吃一点。”柳见纯按了一下徐蔚然的肩膀,“我走了,一会儿你得好好地把小树带回去啊。”

“赶紧走吧,小树是我的学生,你倒担心起来了。”徐蔚然笑道,叉了一颗沙拉里的樱桃番茄,随口问道,“小树,你今天回学校宿舍还是回你租的房子?”

夏季限定的春鲜牛肉堡里面夹满了竹笋、卷心菜和坚果碎,酱料浓厚,是一种夺人的美味,虞树棠咬了一口,牛肉饼太厚,加上有什么情绪堵住了她的喉咙口,让她几乎咽不下去,好一会儿才开口:“老师,你没开车,直接回家就好了,不用送我,我坐地铁。”

“那可不行。”徐蔚然道,“我肯定要把你送回去的,我能这么不负责任吗?一会儿正好叫我对象来接我。”

“太麻烦了吧。”虞树棠道:“现在地铁很快的。”

“有什么麻烦的。”徐蔚然想也不想,“让对象来接这也算麻烦对方?这么计较谈恋爱就没什么意思了,你将来谈恋爱可不能这样。”

虞树棠抬了抬眼,她向来不爱和别人讨论恋爱话题,这会儿不知道是出自必须接话的礼貌,还是出于对徐老师的信任,又或是内心确实是另有看法:“我觉得哪怕是恋爱,也是需要保持空间的,如果没有界限,很容易让彼此都觉得很累。”

“一看你就是纸上谈兵。”徐蔚然道,她挑了些炙烧拼盘里的鲜蔬吃,现在运动量少,她完全吃不动肋排和香肠了。“要是真是热恋期,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粘着对方的。麻烦实际上是一种亲密的最容易的外在表现形式,而且是无伤大雅的小麻烦,双方都会很乐意的。”

虞树棠说不清自己是认可还是不认可,她根本没有谈过恋爱,只是天然地认为自己不会,也不会让对方为了恋爱让渡个人空间。

“恋爱只是一种经历,”徐蔚然道,“你多吃点呀,怎么今天干了那么多活反而吃得少了,有机会的话完全可以试试的,你又不用担心耽误功课。”

虞树棠好不容易把刚才那个汉堡吃完,她有点食不甘味,听到徐蔚然说话,心不在焉地挑了一片沙拉里的煎三文鱼:“不是功课的问题。”

“难道是你妈妈不准你早恋啊?”徐蔚然用公用夹往她盘子里夹了一块肋排,刚升上研究生的时候,她和虞树棠的妈妈见过一面,就这一面,短短半个小时的交谈,她就知道这绝对是个极其严格的虎妈。

算上今年,她做了虞树棠五年的老师,早就知道这个学生冷美人的潇洒外表下,实际上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个完全的被动型。

“主要是你需要别人追求你。”她慢悠悠地说,“然后很多人都会知难而退。”

“也不是。”虞树棠道,她反驳道,可说不出更具体的话。对于这方面,她像对自己的未来的路一样茫然且毫无头绪。

“一个人也很好。”这块肋排吃下去,吃得她直顶,徐蔚然还在等她的下半句,她胸中又顶又烦闷,实在找不出其他话来回应,竟然又讲出了一句最越界的€€€€

换作其他和老师相熟的学生都不会觉得有什么越界,但她追悔莫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柳老师看起来也像是那种喜欢保留私人空间的,比较矜持的……单身老师。”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怎么组织的,听起来是如此凌乱,好像专为了打探柳见纯个人消息似的。

“她确实不黏人。”徐蔚然道,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逾越的,这点事根本算不上隐私。“你怎么看出来她单身的?说不说的,她恋爱的时候倒也和现在没什么分别。”

“不过有一点你大概想错了。”徐蔚然说,“她可是主动型的。”

第22章 趁还不能说爱,只是喜欢的时候快刀斩乱麻……

矜持的柳老师是主动型?虞树棠实在很难想象文雅美丽的柳见纯去热情, 去追求别人。她说不出的,仍然有些不舒服。

“吃不下了?”徐蔚然看着剩下的德式香肠,“今天怎么胃口反而不好了, 那先休息一会儿, 车差不多还要五分钟才到。”

虞树棠心不在焉地喝着面前的巧克力盆栽奶昔,这是柳老师走之前给她点的,她说都可以, 柳见纯就给她点了一杯名字这样可爱的东西。

自己或许该向柳老师道歉。

虞树棠想,不管是否真的给柳老师造成困扰了,都该向她表示歉意, 自己确实有些越界。

自己实际上和柳老师连相熟的师生都算不上。她默默地思索,自己是徐蔚然老师的学生, 这么长时间的关系才算比较熟, 和柳老师只是认识了这么一小段时间, 很多时候要考虑行为是不是妥当。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 忽然又觉得, 自己很可能想多了, 但是没办法,她平时是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的,可那是在自己没做错什么的前提下,现在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些越界,柳老师又是她尊敬的老师, 她很难不有些耿耿于怀。

又有事情偏离了轨道。她的秩序感发作, 明明现在已经没人在指责她, 她却觉得既烦躁又焦虑, 好像有什么祸难即将临头似的。

汽车先送她回了家,徐蔚然降下车窗向她摆了摆手, 见她走进宿舍公寓,这才让恋人开车离开。公寓楼比起外面是异常的阴凉,虞树棠慢吞吞地爬着楼,汉堡和肋排沉甸甸地在胃里坠着,她的心情也跟着沉甸甸地向下坠落。

柳见纯按住徐蔚然肩膀说自己走了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可当走出餐厅,一颗心便又揪了起来。

她当然没有去表姐家,现下即将八点钟,申城夏天的夜生活才算刚刚开始,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并不比阳光黯淡多少。她转了个方向,去哈氏店里买了一袋蝴蝶酥和苔条梗。这两种点心放到车里,满车厢都是香喷喷的甜咸香气。

哈氏是多年的老字号,外面墙上钉着一块颇具年代感的透明绿色示意牌,柳见纯记得自己小时候莫名其妙地很迷恋这种商店外透明的、五彩缤纷的标牌,被妈妈领着出去逛街的时候,总是会仰着头观察很久。

后来她长大了一点,妈妈就在外面给她也定做了一块,是比哈氏淡绿色的标牌更漂亮的青绿色,上面写着:小蝴蝶酥柳见纯的卧室,柳花路012号,营业时间:8:00-21:00。

她的小名是甜蜜的点心,偶尔她也会感到很庆幸,她想起妈妈和爸爸的时刻,总是在这样甜蜜的香气萦绕中。

要说悲伤,最悲伤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而且即使那时候也不是很难接受,她母亲父亲那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早年插队劳累,身体也不是特别好,更何况妈妈生下她,本身就又受了一道伤害。

自己都有在好好生活,考上了惟宁大学,一路读到博士,留校任教。从近代史研究中心转到民国史研究所,获聘副教授,申请到了青年长江和万人青拔,严格来说这也不算是多么惊人优秀的履历,不过柳见纯知道她们两个和自己一样,比起高压下的成绩和揠苗助长,更看重的是知足常乐和尽力而为。

感情生活也算不错,谈过两三个女友,哪怕分开也是好聚好散,从未闹得不体面过,大家依然还能够做朋友。她自然想恋爱,想爱别人,也想被别人爱,不过她也不觉得单身有哪里不好,一个人的生活也值得享受。

当然,她也犯过许多错,走过许多弯路,柳见纯默默地想,她有时候就会将自己的一切总结给自己,也总结给已经离开的妈妈和爸爸听。趁还不能说爱,只是喜欢的时候快刀斩乱麻,一切就会慢悠悠地回到正轨的。

哪怕许多地方自己确实思虑不周,那也没办法了,其实今晚她不该提前离开的。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因为她又想起了虞树棠向她告别时的眼睛,硌在她手心的,像礁石一样的,浮凸的踝骨。

蝴蝶酥上面的砂糖被烤化,甜蜜的焦糖和黄油香气层层叠叠,一连吃好几块都不会腻。不过她只吃了一块,又静静地望了一会儿外面的斑斓的夜景,这才系上安全带,一路安静地驶回了家。

她住的这栋老洋房来历很复杂,曾经属于她根本不认识的那代长辈,被收走过一段时间,后来又被返还,她在这里度过了整个童年,母亲和父亲去世之后,她将整栋洋房重新修葺,亲手在后院里撒下了许多种子,至于前院,只有一丛丛的,妈妈最喜欢的丁香花。

她的卧室门外仍然保留那块青绿色的透明标牌,只是时间太长,颜色难免有些浑浊了。她又在书房,和一些其他房间订了新的标牌,深深浅浅的绿色,当年她需要仰着脸看,现在只需要轻轻地抬起视线了。

廊下亮起灯光,柳见纯进门,那辆美丽的青绿色单车就停在客厅,她不舍得放在室外落灰,从车店订了一个停放架放在屋内,和一个装饰品一般无二。

那两件骑行服还好好地搁在衣柜里,已经洗过了,不过和这辆车子一样,真不知道有什么使用的机会。

她又想起虞树棠那天看着这辆车子亮晶晶的眼神,这孩子是真心喜欢骑行的,哪像自己,抱着这样的念头,到头来花出去一万块钱,还要浪费这辆这么好的车子。

小树说得很有道理。柳见纯坐到骆驼凳上,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学着那天虞树棠的样子,也贴了贴骆驼的脸颊。她没想过小树竟然会做出过这样可爱的举动,可真当看到了之后,她又觉得是如此理所当然。

自己做视频,是该改变一些思路。之前学校方面也和她说过,觉得她的偏重应该更多地到现在更红火的短视频这里来,只是每一个选题在她看来都没办法精简,今天小树却是给了她一些其他的思路。

短视频可以做成回答问题的方式,也可以从长视频中摘取精彩的,引人入胜的片段,这样实际上是增添不了太多的工作量的。到时候把摄像设备放到办公室,各种书籍资料也齐全,很多都更加方便了。

关于市民生活的提议也很好。她的心情很平稳,失落自然是有一点的,可是很正常,也没什么办法,她平和地继续想着今天小树和她说的话。

既然是视频,用这种方式,会让大家觉得更加有趣味,更加爱看的。10年代的袄裙袄裤和马鞍领,20年代的文明新装,各式各样不断迭代细节的旗袍……表姐认识一位裁缝,到时候可以让她帮忙定做几件。

骆驼凳缓缓摇晃,青绿色单车车架上的纹路像一缕缕的微风,或者是蜿蜒的叶脉,清晰地全映在她眼睛里。

大部分宿舍都空了,一路十分安静,整层楼好像只有她这一间宿舍浴室里有水声。虞树棠将头发简单吹了吹,踩着梯子上了自己的床。

床内坐着一只毛茸茸的绿色鳄鱼,虞树棠见到它那傻样,忍不住笑了一下,把* 它搂到了怀里。它平心而论没有长得很可爱,还是一种腌咸菜一样的绿色,但手感实在太好,还有一双豆豆眼,虞树棠还是把它买了下来。

她使劲搓了搓鳄鱼的脑袋,鬼使神差地,贴了贴鳄鱼脸颊,像是弥补了那天没能贴到骆驼的一点微妙的,小小的遗憾。

备忘录上的待办事项这下全部勾去了,只是她心里又多了一个最让她举棋不定,焦虑烦闷的。

到底给不给柳老师发消息道歉呢?比起小题大做,她更不希望无意间冒犯了十分尊重的柳老师。

她又使劲捏了捏鳄鱼的大尾巴,傻呆呆的鳄鱼一言不发,豆豆眼很不聪明地看着她。

潇洒。虞树棠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其他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以至于别人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评价的。自己何止是不潇洒,妈妈曾经责怪她,小树,你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

别想了,虞树棠。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也学着潇洒一点,也学着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一样,怎么就不能潇洒点呢?这件事很难吗?哪怕柳老师觉得没有什么,发出去对自己会有任何损失吗?

她实在、实在很尊重柳老师,很感谢她……虞树棠想,她很少有这种在她自己看来都迫切强烈的念头,如此清晰,那就是她不想有任何让柳老师有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柳见纯泡了个热水澡,她心脏在胸腔里盘旋着、晃晃悠悠地降落了。这属于不论多么不如意她都要接受的事情,所以她接受,她自己或许可以犯错,但绝对不能害小树。

台灯关掉,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柳见纯沉入黑暗,没几分钟,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支起上身拿起手机,白荧荧的屏幕映亮她的面颊,她的一颗心重重地揪了起来,又手足无措的沉沉跌坠了下去。

柳老师,今天我说了很多话,很抱歉有些话没有经过仔细地思考,如果哪里有逾越,让你不舒服了,请一定要告诉我。

第23章 自己选的,自己就好好地受着。

柳见纯明明第一遍就将这条微信看得清清楚楚, 但她还是看了第二遍,第三遍,一颗心沉在黑洞洞的胸腔里怦怦直跳, 她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假, 可对于虞树棠来说呢?

小树不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她细腻体贴,很有礼貌又善于观察, 之前骑行的事情她就拒绝过好几次,现在加上这件事,害得什么都没做错的小树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从提出想要配车时自己就该知道的, 是自己把这一切弄到不可收拾。

柳见纯在黑暗中默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打下了一条回复:小树, 你千万别误会, 你的建议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怎么会逾越呢?

她知道虞树棠会发来这条消息的诱因肯定是自己提前从餐厅离开, 小树没提, 她也就故意避开了。

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她靠在床头等着,直到手机上跳出了一条新消息:那就好,老师,如果你想要试着骑车,有哪里不会的地方, 随时可以联系我。

这句话好像不太合适。虞树棠心想, 这时候提骑车的事情好吗?可是单单发一句那就好, 又未免太单薄了。

她莫名其妙地有些惴惴不安, 宿舍的大灯已经关了,只有她身旁的一盏小夜灯莹莹发光。她紧盯着手机屏幕, 很快,柳老师回复道:谢谢你,有时间的话一定。

难以言喻的烦闷卷土重来,毫无疑问,这句充满礼貌的回复是委婉的拒绝。她早就听过好几次了,为什么还要再提呢?

柳老师肯花钱配车,肯定是对骑行感兴趣的,只不过她肯定工作很忙,一时之间是真的抽不出空来,或者大约她本来就想着不需要别人帮忙,而更喜欢自己安静的尝试。

自己是热心不假,但很有可能热心办了坏事,反而对柳老师造成了困扰。

柳老师真的帮了我很多。她忍不住又想,她始终觉得即使柳见纯多次表明自己也帮了她很多,只是论文这件事对于学生的意义是不可估量的。

她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请老师吃顿饭或者怎样,郑重地感谢她一次,可现在这样的情况,让她不由得迟疑焦虑,这样的感谢,是否对于老师而言是一种无意义的纠缠呢?

柳老师性格温柔矜持,想也不可能真的说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这样的老师往往界限感很强,是不可能像徐老师那样和学生打成一片的。

她不知道怎么,将整件事想得越来越重,夜灯始终打开着,她坐在床上,紧紧地盯着手机,所有的困意都消失无踪,她根本睡不着了。

一点十二分。柳见纯觉得自己至少看了五次时间,从十一点半到现在,竟然才过去不到两个小时。她不常熬夜,十二点之前总会入睡,倦当然是倦的,然而心里头烧得难受,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那句回复实际上就是委婉地拒绝,她自己都很明白。明明说着没有关系,依然是一句冷淡的如果有时间的话。不伤害小树的感情和不再和小树接触,怎么就被自己搞成了难以两全的事情呢?

她越想越是烦乱,越是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回复,哪怕不更改措辞,也应该加一个可爱的emoji才对。

如果在配车的时机没有犯错,现在也不必到这种境地。可既然事情发生了,自己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作为阅历丰富的老师,作为一个年长者,就应该最大限度地顾及小树的感受,其余的都要想办法自己承担,这样才对。

这样才对,她应该接受小树的好心,这样才对……这样才对吗?

她下不定决心,却又懊悔得无计可施。

虞树棠靠着椅背,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份精致的套餐,这是若萍食堂经典的若萍套餐,比起其他食堂的家常饭菜,这套餐更像一份外面餐厅出品的轻食,藜麦饭,几只大虾,一只鸡腿,还有洒了油醋汁的蔬菜沙拉。

她没动筷子,默默地看着手机屏幕,微信里几个学生群都带着红点,未读消息99+,她不用点进去就知道,讨论的肯定是今天柳老师为学校拍摄介绍片的事情。

从早上起群里就有人在发实时照片,现下学校空荡荡的,学生走了大半,没走的肯定要去凑这份热闹,据说拍摄很欢迎学生,还会随机采访,胆子大的都跟着去玩了。

她点开最上面的群,里面已经更新到了班车的照片,东校区的部分拍完,柳老师她们现在正在过来西校区的路上。

照片就是普通的手机拍摄,没有美颜,没有打光,柳老师正站着和一位同学说话,笑得眉眼弯弯,凑得太近了,眼角那一点柔情的纹路都是清晰可见。

虞树棠退出群聊,和柳见纯的窄窄的聊天框仍停留在那一句:谢谢你,有时间的话一定。她是该回复的,只不过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复,耽误了太长时间,再回就是打扰了。

群里大家在讨论中午的时候柳老师可能会去哪个食堂拍摄吃饭,她当然不会发送任何消息参与这场猜测,只是自己忍不住想道:大概会来若萍食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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