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貌相 第38章

他像是刚考完试的孩子。卸下了沉重的桎梏,满心揣着热乎乎的快活。一路踢着石子儿,抑扬顿挫地哼唱腾格尔的《天堂》。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我爱你~我滴家~哎耶~我的天堂…”唱着唱着,看到路边有辆摩托。

密密麻麻的车架零件,如同长了一身肌肉。在树荫下闪闪发亮,黑客帝国里的一样。段立轩眯眼看了会儿,玩心起来了。

陈乐乐说他是‘玩儿主’。要放在以前,那就叫纨绔子弟。提笼架鸟,唱歌听戏。斗狗熬鹰,跨个小矮马斗蛐蛐。

段立轩觉得这话不对。纨绔是花钱的,他是挣钱的。那能一样么。

破袅花套子,总不拿他当角儿。明天他就把翠湖的别墅卖了,给陈乐乐换套房住。不秀秀他段二爷的肌肉,还当他是后院菜地的小瘪茄子。一路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摩托后边。

这一近前才发现,摩托后还蹲了个酷哥。黑背心,毛寸头。拿了块小绿抹布,这擦擦,那抹抹。

段立轩搭话道:“啥车?挺拉风啊。”

酷哥闻声抬起脸,亮了下白牙:“杜卡迪。街霸。”

“多钱?”

“二十来万。”

“好骑不?”

酷哥手背抹了下汗,站起身道:“骑走容易,耍好挺难。”

他这一站起来,段立轩看到他戴了俩耳环。银色的素圈,不声不响。可在阳光下一晃,没来由的带范儿。

他又眯眼看了会儿,从手包里拈了几张红票子:“哥们儿有空没?带我兜一圈儿呗。”

那酷哥笑了下,把钱推回去:“外套了哥。去哪儿?捎你。”

“去扎耳朵眼儿。你搁哪儿扎的?”

第44章 葛蔓纠缠-44

陈熙南打小就爱吃甜。月饼要甜口,豆花要甜口,元宵要甜口,就连西红柿炒鸡蛋,也要吃甜口的。

主食要甜,零食更要甜。尤其钟爱雪人雪糕,一年四季都要吃。当年的制作技术不高,雪人脸几乎没标准的。不是歪眉斜眼,就是糊成一片。这丑在别人那里是劣质,在陈熙南眼里是乐子。毕竟完美的千篇一律,而跑偏的丰富多彩。现在他切开病人的颅骨,也有当年拆雪糕袋的心境。有时看到离谱的,还忍不住会心一笑。搞得同事都背后说他变态,要没当成外科医生,铁定就是个冷血杀手。

陈熙南觉得这是极大的误会。他不会去做杀手,他家的杀手也不冷血。

焦糖布丁似的胸肌,震腾腾地涌荡。含一颗麦丽素在舌尖,一点点舔化。愉悦融进体温,凝成背上激烈的抓痕。

他拿纸巾狠揩了两下嘴角,又掏出手机查看。置顶的「二哥哥」,仍没有回他消息。

他料想今天段立轩会发火,连夜制定了ABC三套应对方案。可没想到这人居然没影了。店里没有,家里也没有。

都怪早上那台急诊手术。

虽然当医生好处很少,但坏处着实很多。比如钱少责重,憋屈受累,还会被人拿刀砍。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可恨的。

最可恨的是凌晨四点半,把他从热乎乎的二哥身上扯下来€€€€去给嫖娼中途动脉瘤破裂的老登开瓢。

荒谬。滑稽。岂有此理。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将他从思绪里惊醒。黑色的仿赛摩托,刷地漂移到小区门口。

打眼一瞧,他那好二哥正坐在后座,跟个酷哥前胸贴后背。俩人摘着头盔说话,发出阵阵哄笑。

“真带派呀…”段立轩龇牙咧嘴地跨下来,“…嘶…这座儿烫啊。”

“杜卡迪就是烫,我穿骑行裤都烫,”酷哥接过头盔,抻了抻段立轩的冲锋裤,“这么薄?没给你烤熟啊?”

“差不离了。估摸现在噶开都不能淌血。”段立轩没舍得走,稀罕地摸着车把,“这玩意真挺好,骑完都不想开车了。”

酷哥往后错了错,拍着座椅道:“那哥你坐前头不?再带你兜一圈儿。”

“拉倒吧,再坐成貔貅了。回头我也整个证儿…”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声冷笑:“呦,二哥挺硬嘣啊。”

这阴阳的京片子一出,段立轩唰地起了层鸡皮。甭回头看了,闭眼都知道哪个白鬼。

“今儿就不坐了。等回头我研究研究,咱再找时间玩儿。”

酷哥掏出手机,冲段立轩晃了晃,意思‘再发消息’。而后拉下护目镜,轰隆隆地走了。

段立轩上一秒还跟人家挥手告别,下一秒就被白鬼扳过肩膀:“头天就坐摩托,屁股不要了!早饭也没吃,蛇饵撇得到处都是。”

“你他妈还有脸说!老子栝约肌都他妈干折了!”段立轩一耸肩膀,指着陈熙南咬牙,“哎我草了,你咋还敢来呢?不怕我攮死你!”

陈熙南上前半步,胸膛抵上段立轩的手指:“攮吧。攮到消气。”

段二爷要真敢攮陈大夫,那只有一种可能€€€€窝囊的囊。

他憋得直嘬腮,胸脯一鼓一鼓。终究只是瞪了陈熙南一眼,甩手往小区里走。

陈熙南拎着俩大袋子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隔着半米距离,眼神黏糊糊地扫刮。

穿着他的衣服,有点长。袖口盖住半个掌,只露四跟手指。两条腿不敢并,叉着外八。简直像只小鸭子,拿了两个小叉子。

裤子随步伐嚓嚓作响,他知道那底下没有第二层。只要一踩裤脚,就是糖稀色的圆翘翘。性感活力,拍一下都能把手弹回来。糕€€时紧绷绷的,陷下两个维纳斯的小酒窝。

他越走越靠前,俩人贴得要变成一个人。

“草,你他妈变态啊,”段立轩快走两步拉开距离,赶着去摁电梯,“离我丈八的!”

陈熙南痴痴地看他,啃着嘴傻笑。他今天穿了一条乳白色休闲裤,猫和老鼠的圆领衫。刘海没分,软蓬蓬地盖着眉毛。

白奶奶的脸,黑豆豆的眼。小狗似的人畜无害,甚至还有几分柔嫩可怜。

段立轩更来气了。那滋味儿就好像说,大灰狼在门口随便调戏了两句: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本以为小兔子会说: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承想这B兔子一把拉开:正好我妈不在家,你先给我来两发。

狼觉得憋屈。想告兔子虚假宣传。

“你还干啥?再往前告你私闯民宅了啊。”

“给你过生日。”陈熙南递了下手里的袋子,“二哥今儿三十了。”

段立轩掏出手机看了眼,还真是7月30号。可他多少年没过生日了。

家里头,没人着他边儿。也就段立宏能在乎他点,但那货心比下水道都粗。小弟们吧,又都装着不知道。毕竟段二爷‘永远三十五’,蛋糕上插几根蜡烛,着实是个难题。

别人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稀里糊涂过到现在,不想一晃儿三十了。

“小孩儿啊过生日。”

“三十岁生日很重要,要庆祝一下的。”

“庆祝得挺好。”段立轩嗤了一声,“蜡烛都他妈点我皮燕子里了。”

“那不是蜡烛,”陈熙南笑呵呵地纠正,“是喜烛。”

“有啥区别?”

“颜色和直径。”

段立轩脸一红,闷头进了电梯:“滚几把蛋去!”

他嘴上这么说,但还真就没再撵人。任由陈熙南跟着他,一路进了家门。

之前段立宏说段立轩:给别人买300平大别墅,自己住60平小破房儿。陈熙南以为是夸张,然而来过一回才发现,段立轩的房子着实朴素。

小区较偏,房价也不高。平平无奇的电梯楼,不大的二居室。家具家电都齐全,不过竟是些没花心思的玩意,干巴巴地在屋里戳着。

陈熙南熟稔地穿上拖鞋,进了厨房。打开冰箱,一样样往里归拢。生日蛋糕,牛排,鲤鱼,花椰菜,胡萝卜…

段立轩靠在门上看他:“内红酒你给我撂一边儿去,我今儿不跟你喝。”

“我知道轻重。”陈熙南回过头,温柔地笑了笑,“昨儿你还是急了。早上我看了下,至少得养二十天。等会儿去坐个温水浴,我给你上药。”

段立轩真是要气死了,上腿就踹:“啥玩意儿我急了啊!你咧个大嘴叉子,还我急了。二十天八十天的,还搁这规划上了!”

陈熙南往边一躲,又凑上来小声商量:“八十天也成。期间擦边儿。”

段立轩这一下扯了胯,把着门框嘶了半天。螃蟹似的叉着脚,骂骂咧咧往外挪:“滚远点闪着去。谁他妈跟你擦边儿。”

陈熙南放下手里的大虾,从后搂上来哄:“诶,不生气了啊。看我给你雕了个扳指。”

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来个小玩意,递到段立轩脸跟前。紫红色的木头扳指,密密麻麻地雕着字。

段立轩拿过来,举到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紫檀老料啊。”

“嗯呢。”

“雕的啥啊?”

“心经。还有你的名儿。”

“搁哪儿定的?”

“网上买的料,我雕的。”

“牛逼啊。”段立轩拿手机照着,放大了看字。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孩子般啧啧惊叹,“还真是心经!还真有我名儿!你记不记得特需隔壁的黄老der,开化肥厂内个。他就有个心经扳指,成天放指头上转。那脑血栓也没转好,走道儿跟拉裤兜了似的。”

“知道。当时你眯眼盯了好久,我猜你是心动了。”陈熙南把下巴撂在他肩膀上,嗅着耳洞处的甜腥气,“他那个我借来研究过。料是新开的,字是机雕的。”

“哎,你等会儿。”段立轩拆开狗爪,去卧室拿出个螺钿木盒。摸索着沙发嘶嘶哈哈地坐下,对陈熙南招手:“袅花套子,过来。”

陈熙南笑眯眯地凑到他身边:“这什么呀。二哥嫁妆?”

“再犯der不给你了啊。”段立轩抬锁开盒。就见里面金银细软,宝光灿灿。“我这玩意多,有不值钱的,也有值钱的。这盒最值钱,你看看有没有稀罕的。”

“真能拿吗?”

“不能,”段立轩白了他一眼,啪地把盒子扣上,“我拿来跟你显摆的。”

“诶!”陈熙南呵呵地笑起来,抢过盒子放上膝盖。欢欢喜喜地挑了好半天,拎起一条黄金蛇骨链:“那我拿这个了?”

段立轩嫌弃地直撇嘴:“整那么一大条金链子干啥?锻炼颈椎啊?”

“我看这个最值钱。”

“那你可真不会挑。”段立轩扒拉了会儿,拎出一个翡翠无事牌,“这才是好东西,拿去。”

陈熙南接过来,前后翻了两下:“什么都没有啊。我自己雕吗?”

“啧!你土鳖啊,这叫无事牌。佛曰了,无即是有。啥都没有,就是啥都有。”段立轩又拿了一个平安扣,扔在掌心里掂了掂,“像这种铜钱儿的呢,带点求财的意思。我瞅你当个破B大夫,还他妈跟人合租。这辈子大富大贵,估摸是难求了。就替你求个‘平安无事’,顺顺当当的,别成天让人拿刀砍。”

陈熙南珍惜地举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有句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是真的吗?”

这是陈熙南第一次提问,可给段立轩高兴坏了。心想平时俩人在一起,B都让陈乐乐装走了。这回可算有陈乐乐不知道的,他高低要€€瑟回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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