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斗全靠演技 第7頁

向萸無比反彈!

難道這里的女人非要掛上「某某人的專屬標簽」才能顯現價值?難道她非要擁有齊沐瑱的關注才能得到幸福?

屁,誰稀罕,他身邊是什麼風水寶地嗎?她在哪邊都能光明正大站著,不一定要在他身邊好不好。

向萸拉下臉,不管齊沐瑱是好意還是說錯話,她都不想讓他誤解。

「多謝世子爺看重,向萸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我的人生是用來成就自己,不是用來為誰犧牲,或等待某人的。」

撂完話,轉身收拾魚窶,向萸告訴自己,自尊不重要、情情愛愛別上心,她有更重要的任務,別把情緒浪費在無聊的爭執里。

沒想到下一刻,啪啪啪……齊沐謙鼓掌,比出大拇指,半點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欣賞。

「說得太好了!身為女人就該有這樣的豪氣。女人之所以被人看輕,是因為她們把自己當成弱者,在別人看輕她們之前,她們先看輕了自己。」

怎麼辦啊?他越來越喜歡她了。齊沐謙突然感覺,她沒同意汪家提議的婚事,真是好到不行。

背對齊沐謙的向萸听見這話彷佛被點穴了,手臂舉在半空中久久不落。他居然同意她?居然不覺得她狂妄自大,失去女人應有的謙和婉約?

見兩人唱和,齊沐瑱胸口作痛,他又要失去她了?又要輸在齊沐謙手下?等等,「又」要?自己什麼時候得到過她?不曾得到何來失去?他不理解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

齊沐謙挪步,擋住齊沐瑱的深邃眼神,因為那個眼神帶著兩分痛苦、三分沉重,好像他們倆人有過什麼曾經,這種感覺頗糟。

「到朕書房坐坐?」

齊沐瑱回神,迎上齊沐謙的嬉皮笑臉,越發不耐煩,長這麼丑還演什麼玉樹臨風俏公子,不知道自己長得很抱歉嗎?

「多謝皇上相邀,微臣要去永福宮陪太後娘娘。」

「這樣啊?行,下回進宮,別忘記朕什麼時辰下朝啊。」別老趁著主人不在家,偷挖人家牆角嘿,這種行為相當無恥哦。

齊沐謙笑著看他憤然轉身,然而下一刻……笑漸漸收斂。

他陪伴太後的次數越來越密集,對楊家姑娘演戲又無比上心,可見得他與楊家相濡以沫、和諧無比?最好是!

很好奇呢,一頭被當成狗的狼可以听話多久?

視線收回,又是一張沒心沒肺的笑臉,他將美人圖揉成一團、空拋,美人落水。俯身看魚窶。「釣到魚了?這麼大一條,厲害,夠老趙做一頓了,小順子。」

「奴才在。」

小順子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才追上來,沒看到預期中的精彩場景,只遇見臉色鐵青的敬王世子,所以他家主子大獲全勝?抹抹額頭汗水,身為德興宮人的驕傲在臉上盡情展現。

「把魚送過去給老趙。」

「是。」小順子接過魚窶,曖昧地看看皇上又看看向萸,嘻嘻一笑。

她低頭整理筆墨硯台,齊沐謙坐回石椅上。「你在生氣?」

「奴婢不敢。」她淡淡回答。

他沒把她的話當真,自顧自往下說︰「你在生氣我的暗示,認為我貶低你,因為你無意攀高枝,卻被我誤解?」

什麼?他上過霍格華茲、學過讀心術?她震驚地抬頭。

「我沒有誤解你,是你誤解我了。我很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這麼說只是想提醒你和齊沐瑱保持距離,他的未婚妻不簡單,是那種無風也要掀起三尺浪的女人,而齊沐瑱向太後提要求的事早已傳遍後宮,我擔心你無意間遇上對方會吃大虧。」

他的口氣隨和,沒有上位對下位的威權,她便也忽略規矩隨和起來。

「你可以私底下提醒我。」

「齊沐瑱長得那麼討喜,與你又有共同喜好,這麼聊得來的你們,如果我在『私底下』提醒,你不會認為我在惡意毀謗?你會相信我還是更相信他?

「我當著他的面把話捅破,如果沒有這回事,他可以大聲反駁我,但是他不敢也沒有,在這種情況下,你能清楚確定我不是毀謗。」

這話再正確不過,更別說自己對齊沐謙有許多的先入為主,他還是她的殺父仇人呢,倘若他真的私下提醒,她絕對會把他當成背後說八卦的小人。

見她態度軟化,他續道︰「我說的每句話都是認真的,尤其是那一句。」

「哪一句?」

「你不是薛紫嫣,也絕對不會變成薛紫嫣。」

意思是我不會允許你爬床,龍嗣你連想都不要想?

還是你丑得太嚴重,辣眼楮的女人,我下不了手?

又或者別肖想我的身體,我愛男不愛女,重要的話說過三百次,請你牢牢記住?

看著她豐富多樣的表情,他噗的大笑,模模她的頭發。「別胡思亂想,薛紫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吭?不是他的!天吶,這話比她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更震憾人心。

如果孩子不是他的,他干麼找她家爹爹進宮查案,干麼查不出來就大發雷霆,了結爹爹性命?如果孩子不是他的,他何必大張旗鼓,讓全天下的人都以為帝王有後?如果孩子不是他的,誰是真正的播種者?

她有一大堆疑惑想問,但為了避免涉及敏感的身分問題,最終只問出一句最無關緊要的。「孩子爹是誰?」

「為什麼問這個?」齊沐謙也訝異,他給了機會,讓她把問題「深刻」化,好讓自己順勢開誠布公,沒想到她問了最無足輕重的。

算了,再等等吧,她終會忍不下去。

「我想知道誰能在守衛森嚴的皇宮里來去自如,誰的膽子大到把後宮當成青樓時時光顧?」

噗!他又笑了,卻不回答,任由她殷切的目光望向他,逕自轉移話題。「我看過你給太後畫的畫像,也能幫我畫一幅嗎?」

「畫誰?你嗎?」美拍皇帝,留待後世觀摩?

「不是。」丟下兩個字,他拉起她往書房走。

大大小小的圖畫有上百張,筆法從稚女敕到成熟,表現方式截然不同,看不出來她們之間的相關性,但她眼角下的淚痣,讓向萸確定那是同一個人。

「她是誰?」

「我的母親,我害怕忘記她的模樣,于是從入宮後,就經常一面畫畫一面深刻記憶,你能幫我嗎?」

這年代的仕女圖五官差別不大,對比起容貌的雕琢,畫者更在乎形態動作。「我必須確定她的長相,你腦袋里有她清晰的模樣嗎?能不能描述出來?」

「可以。」

「好,等等,我回去拿鉛筆。」

鉛筆?那是什麼東西?

齊沐謙沒來得及問,向萸已經搶先跑出書房,再出現時手上拿著厚厚一疊紙張,好幾根纏著薄木片的東西,以及……饅頭?她是要填肚子還是畫畫?

向萸一進屋,立馬搬了張椅子坐到齊沐謙身邊,提筆開問︰「先告訴我,你母親的臉是圓的、長的、有肉的還是瘦削的?」

她的口氣強勢得讓人無法忽略,但沒辦法,只要觸及到專業領域,她就會變了個人,哪還記得眼前這位是俗稱皇帝的男人。

她不斷發問、不斷修改筆下線條,眼看著母親的臉型漸漸躍然紙上,他心底有些澎湃,娘就是長這樣、沒錯的……

這些年他經常從夢里驚醒,因為夢中的自己把腦袋擠破了也記不清母親的模樣,他放聲嚎哭,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尋找母親,但那些女人都長著一張太後臉,她們對他冷笑、嘲弄、鄙夷、恐嚇……無數的表情積聚,魔鎮了他……

「眉毛再細一點,這邊彎一點。」

向萸用饅頭擦掉原先的眉毛,照著他說的重新描繪。

「痣的位置再高一點點。」

「這里嗎?」

「這邊。」他的食指點在紙張上。

「正常人的眼楮,通常左右不會一樣大,你母親呢?」

「右眼更大一點。她經常攏著眉頭,這里有兩條淡淡豎痕……」

一個畫、一個指位置,他們越靠越近,動作自然親昵,兩人都沒有發現不對勁,直到向萸聞到他身上傳來的味道。

她一怔,坐直身子,疑惑地看著他的臉。

是他?不對、不會的,他們的眼神確實有幾分相似,但眉毛濃度、角度都不一樣,「他」很好看的,依照比例分析,他肯定是風流大帥哥,不至于長得這麼寒億,是她多想了吧。

「怎麼了?」擠眉弄眼歪嘴,她的表情永遠比旁人豐富。

「聞到皇上的香氣,那是什麼味道?傳說中貴到讓人尖叫的龍涎香?」

她在避重就輕,龍涎香那麼明顯的氣味,如果她的嗅覺沒有壞掉,從進德興宮那天就該聞到了,怎會現在才發問?所以她聞到的是……莞爾一笑,他沒揭穿她,反倒附和起來。

「是龍涎香沒錯。」

話題結束,他們繼續就鼻子、嘴巴,連耳垂都討論得仔細清楚。慢慢地福王妃在她的筆下成形,不僅臉型五官,連憂郁氣質都躍然紙上。

齊沐謙愣愣地看著她筆下的女子,只有深深淺淺的黑色,卻清晰地把他記憶中的影像描繪出來。沒錯,那是他的母親,是他害怕忘卻,日夜在腦海復習的母親。

她回來了……喉嚨微澀,有點東西在眼底聚集,他控制不住激動,一把將向萸抱進懷里。「謝謝、謝謝你。」

突然溫暖罩頂,她被收納入懷,耳朵貼在他的胸口,听見他飛速的心跳聲,一陣敲過一陣,並不太穩,他牢牢圈住她不放,像抱著救命浮木似的。

向萸知道自己應該推開他,但是他顫抖的雙手讓她做不出這個動作,反而下意識輕拍他的背脊,如同安撫孩子般。

這麼界近讓味道更加鮮明,但她阻止聯想,不讓嗅覺影響理智判斷。

績密的觀察力告訴自己——他不是「他」,確定!

「那一年,我四歲。」

突如其來一句話,讓她在他懷里抬頭,從這個角度,她什麼都看不到,只見到他方方的下巴和上下滾動的喉結,簡簡單單的線條,她卻在簡單線條中看見傷心。

「四歲的你發生什麼事?」她問。

「宮里來了一道聖旨,皇帝病重,要我進宮當皇帝。父親眉開眼笑、手舞足蹈,往太監手里塞了個大紅封。太監離開,母親放聲大哭,那道聖旨砸碎了她最後一分僥幸,她跪在地上,身子不斷顫抖,我嚇壞了,拉住她的衣袖低聲輕喚,明白她為什麼傷心。」

「怎麼可能,你才四歲耶。」

「對,大家都說我早慧,我確實听懂了,我明白自己即將離開家,搬到一個叫做皇宮的地方。我不確定那個地方好不好,但我確定自己不想離開,母親更不想送我離開。」

「但你父親很快樂?」

「他不是個好父親,他有眾多妻妾,我不過是他兒子群中的一個,我才四歲,他已經開始幻想我長大接掌朝政後,能夠給他帶來什麼。

「他不顧母親抗議,心急地要把我送進宮里,母親苦苦哀求,求他挑選其他兒子送進宮,她願意把這潑天富貴讓出去,只求我一世平安。但父親據了她一巴掌,告訴她抗旨是誅九族的大罪。

「進宮前晚,娘抱著我睡覺,反覆叮囑,讓我孝順太後、乖巧听話,要我吞下委屈,提防周遭每個人……有些話太深奧,即使我再早慧也無法理解,但是我應下母親的每句叮囑,隔天她沒送我,只讓我帶著最喜歡的女圭女圭離開。」

「你照你母親的話做了?」

「我悔不當初。」

「為什麼?」

「我應該照做的,可惜當時年紀太小,母親不在身旁,我不吃不喝、哭鬧著找娘,宮女把狀況報進永福宮,不久我被帶到太後跟前,看著高高在上的她,她溫和問我想母親嗎?我連忙點頭。

「她似笑非笑告訴我可惜你娘已經死掉,找不到了。我不相信,她笑著對旁邊的宮女說怎麼辦啊,這孩子這麼固執,肯定得讓他親眼目睹才肯相信呢。隔天我獲準出宮,回到福王府,然後他們告訴我,母親早上病亡了。」

向萸胸口一窒,前一天說他母親死亡,隔天人就死去,這旨意誰下的,一目了然。還以為太後溫良恭儉,慈祥仁善,錯了!能在後宮熬出頭的絕不會簡單。

「我回到福王府,命令下人打開棺蓋,我爬上椅子攀在棺木旁,清楚看見母親脖子上那道睜獰紅痕,她死不瞑目。」

「誰動的手?」

「除福王之外,誰膽敢在王府內行弒主之事?好歹我娘是福王妃。」

「經過這次,你學乖了、听話了、懂事了?」

「不,我叛逆了。」

「那不是更危險?」

「對,但皇帝駕崩,我已經坐上龍椅,再危險也不能輕易更換皇帝。不過太後在『教育孩子』這件事情上確實很有本事,為阻止我的叛逆,但凡我表現出一絲絲喜歡,不管人事物通通都會消失。一次兩次三次,我被折去羽翼,斬斷手腳,漸漸學會了只有乖巧、听話、沉默,才能保住想要的。」

「在什麼事情上面听話乖巧?」她直覺問。

齊沐謙訝異,傻丫頭居然不傻,她敏銳地問出癥結點。

「在每一件事情上面。」

所以他只是個傀儡皇帝,無法作主朝政,無法掌控政權?那麼朝廷腐敗、百官貪婪、民不聊生,這筆帳不能算在他頭頂?如果這些都不是他的錯,有沒有一點點的可能性,其實他不是……她的殺父仇人?

長長的嘆息自頭頂傳來,向萸被抱得很緊,她感受到他的孤獨恐懼,彷佛他還是那個渴望母親活著的四歲小孩。這個皇宮于他是催狂魔,日日吞噬他的意志與快樂,時時創造他的害怕,逼得他無處可逃。

同情被催生,沖動形成,她很想告訴他——不怕,你沒有爹娘我也沒有,以後我們就相依為命吧!

但是怎麼能呢?他們是對立角色,她尋他是為了報仇,他們不會一直和平共處,總有一天他們將兵戎相見。

第四章  等她坦誠相問(1)

歷史上有太多宦官為禍的例子,因此「後宮不得干政」這句話對多數人來講並不陌生,後宮里不管女子或宮女、太監經常被這句話給教導,身為賢明帝君更應該時刻牢記,但因為齊沐謙是昏君加渣帝嗎?你相不相信,興德宮的大總管竟然在教他治國之術!

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站在旁邊侍候筆墨的向萸,居然覺得他講得非常有道理,想當一個治國有術的好皇帝,就應該認真學習。

這不是第一次了,教育齊沐謙的太監也不止眼前這位,就她的經驗,高矮胖瘦不同,至少有三、五位吧?

三位就三位,干麼三、五位再加上一個「吧」?那是因為當中有兩位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聲音略有不同,表情也不大一樣,讓向萸懷疑其實他們不是同一個人,也許是雙胞胎之類的。

更詭異的是,當他們坐到齊沐謙身前,拿起書打開之後,哪有太監味兒,分明就是名士大儒,通身的氣度、睿智的雙眼,以及其專業程度,讓向萸無法解釋這種不協調、沒有邏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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