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小閨女(上) 第43頁

碧玉在門外痴痴望了半晌才邁步進去,一邊接過小丫鬟手里的梳子替連君軒束發,一邊裝作不在意的探問。

待听到連君軒果然又要去楊家,她實在忍耐不住,低聲勸道︰「少爺,那楊家听說有兩個姑娘待字閨中,您常去走動是不是有些不妥?時日久了,楊家興許要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傳揚出去,于少爺的聲名有礙。就是老太爺那里,怕是也盼著少爺多結交些世家子弟……」她越說越順口,根本沒注意連君軒已經變了臉色。

只听得「啪」的一聲,黃楊雕花木梳重重摔在地上,斷成兩截,也成功讓碧玉閉了嘴,白著臉跪了下來。

「少爺息怒,奴婢也是為了少爺好才多嘴的。」

「什麼時候我出入行事都要受你管了?是不是平日待你太好,讓你忘了本分!」連君軒站起身,慢條斯理的整理著衣衫,好似上面那一條小小的皺褶都能惹得他心疼。

碧玉盯著長衫上並不工整的針腳,心里的酸醋又泛濫了。大夫人當日送她過來伺候,就許了她一個二房的位置,她雖然是奴婢,但老子是將軍府的大管家,娘親是內院管事嬤嬤,她就是配個七品小闢做正頭娘子也夠資格了,偏偏自小就把一顆心落在二少爺身上。

她想訴說她的痴情、她的一片衷心,但女子的羞澀和自尊又讓她嘴巴上像抹了糨糊,半句也說不出口。

「哼,到院子里跪一個時辰,醒醒腦子,下次再犯就滾回皇都去。」連君軒扔下一句,喚了家安抱起盒子就出門去了。

碧玉木然的跪在院子里,耳里听著院門外沙沙的腳步聲,憤恨的臉上都要滴出血來。不用說,整個宅子里的丫鬟僕役定是都來看過熱鬧了,她的顏面澈底被剝個干淨,明明她是真心為少爺打算,少爺為什麼不听?那下賤的農家女到底哪里好,讓少爺如此痴迷?

不說碧玉如何咬牙切齒,楊家那邊一如往日的和樂。

餅節時候,晚輩送些節禮是應該的,楊山見連君軒送的布料和干貨都不算矜貴就痛快收了,末了喊著閨女多做些好吃食。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楊柳兒也沒有偷懶,當灶主廚,楊杏兒燒火幫手,成果斐然,不到一個時辰就做了滿滿一桌子好菜,吃得全家人都是酒足飯飽。

飯後,院子里擺了些水果點心,一家人天南海北聊著,末了,楊山和楊田先去睡了,楊杏兒惦記做針線,楊志楊誠兄弟也回屋說起了閑話,一下子就剩下楊柳兒和連君軒兩個。

不同于原本那個環境破壞殆盡的世界,大宇的天空極干淨,中秋的月亮也是分外的明亮。那一輪金黃色的月亮施施然的掛在半空中,隱約可見上面點點斑駁的暗影。

楊柳兒忽地想起她那對嗜錢如命的爸媽,這時候是不是也在賞同一輪圓月,是不是後悔忽視她這個女兒這麼多年,亦或是他們對于她的消失根本就沒有任何感覺……

「想什麼呢,滿臉的惱色。」連君軒偶然扭頭,見不得她這副淡淡悵惘的神色,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花苞頭。

丙然,楊柳兒一掌拍下他作怪的手,嗔怪的瞪起大眼,極似被打擾了好眠的貓咪。

連君軒滿意的笑開了臉,問道︰「說啊,到底在想什麼。」

楊柳兒對他這時不時的逗弄已經習慣了,不耐煩的扔了句,「沒想什麼,就覺得是不是天下各處的人這時候都在賞同一個月亮。」

「當然了。」連君軒仰靠在躺椅里,隨手摘了一粒葡萄塞到嘴里,含糊道︰「南到海州,北到冰原,甚至皇都那些王公貴人……」說到一半,他的神色也黯了下來。

這個時候,皇都的將軍府里,祖父一定領著一大家子人賞月,父慈子孝、兒孫滿堂,是何等的歡喜和樂,只是不知有沒有人想起他這個被攆到甘沛自生自滅的庶子?

楊柳兒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眼角掃到連君軒臉色有些郁郁寡歡,腦子倒是難得靈光起來,趕緊撒嬌鬧人,「連大哥,今夜月色這麼好,不做些什麼真是可惜了。你不是跟胡子大叔學了劍法嗎?!舞幾下給我開開眼界好不好?」

連君軒剛回過神就听到這古怪請求,當真有些哭笑不得。他想說自己是堂堂好男兒,習武是為了強身健體、保家衛國,可不是為了嬉笑之用,但眼前的少女雙手托著白皙的臉頰,大眼眨呀眨的,滿滿都是甜美期盼,他的拒絕怎麼也出不了口,只得認命的跳起身,折了一枝柿子樹枝,拉開架式,伴月起舞。

楊柳兒原本只是隨便扯件事做借口,沒想到這驕傲大少爺當真會應下來。

只見圓月的清輝徐徐從天上灑下,落在一身青衣的俊秀少年身上,抬手立足,姿勢變換間,光影交替,別有一種剛柔並濟的美,倒讓她看得痴了……

「好!」不知什麼時候,楊志楊誠兄弟也走了出來,大聲叫好。

楊柳兒回過神來,猛然紅了臉,為自己方才的花痴心虛,趕緊湊趣的抓起一個果子扔出去,嚷道︰「舞的好,本小姐有賞!」

聞言,連君軒腳下踉蹌,差點把自己絆倒,伸手撈了果子,恨恨應道︰「打賞也要真金白銀,扔果子哄猴子呢!」

听到這話,眾人忍不住都笑了起來,幾人又聚在一處吃了些水果,好半晌才散了,少年少女心里那一丁點的悲戚不知何時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合眼前又望了望照舊安然掛在空中的圓月,一夜好夢。

楊家在城里開了鋪子,這事自然瞞不過十里八村的鄉鄰。畢竟總有人去縣城采買或者辦事,只要一個見到,回來端著老碗蹲在村口吃飯時說上一句,就全村皆知了。

眾人還以為楊家背負了一百多兩的債務,沒十年八年是別想緩過來,沒想到不過兩個月功夫,人家不但還了外債,甚至還開了鋪子,這消息簡直像春雷滾過大地一般讓人吃驚,也炸醒了無數宵小之輩。

楊家老宅里自然人人嘴里都吐不出象牙,楊老太太甚至還想上門質問,結果被楊老頭死活攔住了。

楊六爺听到風聲,讓家里婆娘上門警告,楊山一家已經出宗,人家是富貴還是落魄,都同楊家沒有關系,但楊老太太若是敢鬧事,丟的可就是整個楊氏族人的臉,楊老太太不服,跳腳罵了幾日,可到底也沒膽子惹怒整個楊氏族人。

柳樹溝里的鄉親倒是還好,有人說楊家許是撿了狗頭金,也有人說楊家這些年一直在裝窮,那些全是陳氏活著的時候攢了豐厚的家底。

當然,偶爾有那嘴巴歪的想起了連君軒,不由酸溜溜地道︰「他家不是抱了條大腿嗎?興許是把那位少爺伺候好了,人家手指縫里落下幾塊銀子也夠咱們忙活一年了。」

笆沛雖說地處偏僻、干旱窮苦,但民風卻是淳樸,紅臉漢子們多豪爽義氣,听到這話,立時就是罵聲一片。畢竟當初楊柳兒差點被楊老太太勒死,連君軒費心救命的事村人無所不知,而且楊誠身為柳樹溝里唯一一個讀書人,連君軒是他的同窗好友又兼楊家恩人,平日不禁連君軒走動這都是應當應分,哪有把恩人拒之門外的道理。

包何況連家的事在甘沛也是人人知曉,一個沒有父母親人理會的小子,誰待他親近和氣,願意常來走動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不利于楊家的閑話剛一出現就被狠狠掐滅了,但楊家因何暴富,還是深深扎根在眾多鄉親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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