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晝拾階而上,侍衛阻擋了她的前進,即使她是王後。
「連我也不能進去嗎?」她不含怒氣地問道。
其中一名侍衛冒死回答︰「回王後殿下的話,吾等乃受縣令之命鎮守此地,若無縣令之命不得讓任何人進入。」
暗璐從袖中掏出前日沒收的東西,在他們眼前晃了晃。「看看這是什麼,還是需要我連丑文的烏紗帽都拿來你們才肯讓開?」
看清楚他手上拿著的是兵符,兩名侍衛互相交換了眼神,默默地退下,他們听命于兵符賦予丑文的權力,而不是那個貪官本身。
來到門前,他們發現兩扇門被鐵鏈層層鎖緊,沒有鑰匙是開不了的。若非十足的膽小,做不出這樣的事。「看來這兩個侍衛只負責嚇阻普通老百姓,真正的開關大權還是在丑文手上。」默芸如是說道,現下她可是對這牆內的東西愈來愈好奇了。
暗璐抽出佩刀。「殿下請退後。」別忘了,他可是個武官。
這把碧龍刀乃無垠所賜,和血魔刀出自同人之手,對付這些破銅銹鐵綽綽有余。
他運氣至刀鋒,一揮,鐵鏈應聲斷裂,他單腳一踹,門便輕松敞開,接著暗璐向永晝比了個請的手勢,同時跟在後方的群眾們已經報以如雷的掌聲,也顧不得這不是在表演。
「愛現。」默芸不留情面地戳破他的用意,就是因為知道有這麼多人在看,他才趕緊露一手讓大家瞧瞧,想證明這護國大將軍不是當假的。其實去把鑰匙弄來又不是多大的難事。
裝作什麼都沒听到,暗璐隨著永晝進入門內,踏進宅中的第一步就聞到一種怪味,他正在思考這是什麼味道,永晝便說︰「這是谷倉。」
是,這偌大的建築體內根本沒有房子,而是一片空地,只不過現在攏滿了一袋袋的麻布袋,堆得比人還高。而那撲鼻而來的味道就是這些麻布袋里的東西經過風吹雨淋所散發出的氣味。
「這些是……」默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太夸張了。
暗璐從腰際抽出匕首,隨便挑一個布袋劃下,傾流而下的是那像瀑布般的小米,再換一個布袋,這次則是風干的玉米。「殿下……」
她知道暗璐要說什麼。「這里,可能比祿縣的鄉會糧倉還大。」
「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默芸想不透,這些糧食有些都已經發霉了,不過就一牆之隔,卻是路有凍死骨。
「為了讓褚縣繼續貧窮,繼續坐領朝廷的補助,繼續制造悲情的形象。」
暗璐看著布袋上頭的官印,氣得咬牙切齒。
「暗璐。」永晝一邊打量這個官倉,一邊對他吩咐︰「我要你立刻派人去將丑文的官帽摘除,並押入大牢,不準任何可能涉及貪弊的人潛逃,馬上去。」
她在等證據的出現好讓她能將丑文定罪,但沒想到這證據會如此駭人。
「臣遵旨。」他轉身要離去時又被永晝給叫住。
「等等。另外,我要你把所有的官兵都叫來,把這些糧食分發給所有縣民。」
「遵命。」
依照永晝的計畫,將丑文拿下之後,縣衙內所有官兵皆來到這個私設的糧倉,將一部分的糧食搬到外頭,搭起極為簡陋的發放亭,由褚縣幾個識字的大夫和秋常負責記錄糧食的發放過程。為了避免溢領與重復的情況發生,需要記錄每個領糧人的姓名。平時用來寫藥單的本子此時拿來作為名簿,總是愁眉苦臉來看診的民眾們也都換上了感恩的笑容和喜極而泣。為了加快發放的速度,到後來連暗璐和默芸也成為登記發放的一員,實在是因為識字的人太少,不過比起填飽肚子,教育這種問題還是得排在後頭。
永晝來回巡視發放的情形,看著長長的隊伍沒有尾巴,等待拿到食物的人民還有這麼多,她只能祈禱天別這麼快黑,雖然已經近黃昏。
然而不全是令人難過的事。看看那些拿到糧食的民眾,臉上滿足的笑容,排在隊伍中的人們期待的眼神,受到大人心情改變的感染,孩子們也開心地在四周奔跑玩耍,像是知道苦日子要過去了,今天晚上終于能吃到一碗滿滿的米飯,像是應該屬于他們的快樂回來了。
多希望無垠就在身邊,和她一起分享這美好的一幕。永晝將手放在肚子上,她差點忘了自己的身體里還有一個小生命,正依附著她逐漸茁壯。這是她和無垠愛的結晶,也是代表新希望的綠芽,永晝的臉上不禁露出甜蜜的微笑。
「仙女姐姐!」圓圓跑過來抱住永晝,抬起那和她名宇一樣圓圓的臉蛋看著她。這全鎮上就只剩圓圓敢這麼親密地和永晝相處了,也只有她能享受永晝的擁抱,不知羨煞多少人。
永晝蹲了下來,替玩得滿頭汗的圓圓擦擦臉。「什麼事啊?」
「妳看妳看,我在江邊撿到這個東西。」小手握著一顆圓球,永晝接過看了看,這東西握起來冰冰涼涼的,還有些濕濕的,不就是冰塊嗎?但怎麼會是圓球狀的?
「妳說妳在江邊撿到的?」永晝問。
圓圓用力點著頭。「那兒還有好多呢,我帶妳去看!」
不知為何,永晝的心底直發毛。這是有事要發生的預感,但她說不上來是為什麼。隨著圓圓走了幾步,忽然听見一聲巨響,是發放亭倒塌的聲音,接著是人的尖叫聲,一切發生得飛快,方才的平和景象消失了,天上落下大大小小的冰石,像雨點一樣密密麻麻地砸毀了所有東西,包括人。
冰塊高速落下,砸在走避不及的人身上,頓時頭破血流;失去控制的人群四處亂竄,听見的除了冰塊砸毀磚瓦的聲音、尖叫聲,還有就是尋人的哭喊聲。
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默芸只知道大事不妙,她的殿下呢?在哪?冰石不斷打在她身上,但她卻顧不了這麼多。
「殿下!殿下!殿下妳在哪兒?!」眼角一陣劇痛,鮮血滑下她的臉龐,但默芸像是沒有知覺似的,瘋狂地找尋著永晝的身影。
當永晝察覺這些冰塊的殺傷力時,已來不及跑回發放亭,圓圓大哭著,她喊痛,永晝抱起她,將她的頭按在自己懷里。這四周沒有遮蔽物,她沖向一堵黃上牆,用身體和牆面保護著圓圓,她感到背部不斷有疼痛感,忽然,黃土牆傾塌了,將她和圓圓整個覆蓋了過去。
永晝專心一念,她要保護圓圓,還有她肚里的孩子,她在心底喊著︰「孩子,你是無垠的血脈,也是我的血脈,所以你一定非常堅強,沒事的,娘會保護你,馬上就過去了。」
受了傷的默芸被人拉了回去,在倒塌的亭子下被緊緊擁著,她想哭喊卻發不出聲音。不知過了多久,混亂似乎平息了,也不再听到落石的聲音,那人終于放開她。「妳受傷了。」暗璐看著她破相的臉蛋。
「你這混蛋!」默芸搥打著他。「殿下不見了!你怎麼不去保護殿下!」淚水混著血水染髒了她清秀的臉龐,接著她跑了出去,放聲大喊︰「殿下!殿下!您別嚇我啊……殿下您快出來啊……」
暗璐呆站在原地,他怎麼了?為什麼擅離職守?在最危急的時候他在干什麼?嚴苛的訓練成果都到哪去了?為什麼……他的手會選擇保護默芸呢?
也受了傷的大夫大聲詢問著︰「大家都還好嗎?」
此時意識到風暴已經過去的人們,緩緩地走了出來,雖然都有傷,但還能走動,彼此關心傷勢,好像已經沒事了。但默芸卻愈來愈著急,她的殿下不見了,生死未卜,若殿下有個三長兩短,她也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