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愛他。每一次,都是她主動到李一愚家里和他睡。然後,身上帶著他殘余的味道離開。那殘余的他的味道,便是安慰獎。
她是一個小怨婦。
他和她睡,應該還是有點愛她的吧?她是這樣想的。這樣想的時候,她快樂多了。離開便利商店之前,她買了—罐汽水,—路上骨嘟骨嘟的喝起來。
回家之後,她坐在沙發上吃了一大杯冰淇淋。她好像是要用吃來折磨一下自己。
「你還沒睡嗎?」夏心桔回來了。
「我剛才在計程車上听到那小怨婦的故事。」夏桑菊說。
「是的,可憐的小怨婦。這麼晚了,你還吃冰淇淋?不怕胖嗎?」
「我剛剛從李一愚那里回來。」
「你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
「是的。」她無奈地說。
夏桑菊走進浴室裹洗澡,夏心桔站在洗臉盆前面刷牙。
「早陣子有一個女人來這里找她的舊情人。」夏心桔說。
「為甚麼會來這里找?」
「那個人十五年前住在這里。」
「十五年?有人會找十五年前的舊情人的嗎?那她找到沒有?」夏桑菊一邊在身上涂肥皂一邊問。
「她找到了,而且,她的舊情人並沒有忘記她。」夏心桔一邊刷牙一邊說。
在蓮蓬頭下面洗澡的夏桑菊,听不清楚夏心桔最後的一句說話,也沒有追問下去。她並不關心那個女人能不能找到十五年前的舊情人。她希望她找不到。她討厭所有美麗的愛情故事。她不再相信愛情。
「你還有跟梁正為約會嗎?」夏心桔一邊月兌衣服一邊問夏桑菊。
「非常寂寞,又找不到人陪我的時候,我會找他,而這些日子,一個星期總會有兩天。」夏桑菊圍著毛巾從浴白走出來,站在洗臉盆前面刷牙。
夏心桔站在浴白裏洗澡。她一邊拉上浴簾一邊問夏桑菊︰
「他有機會嗎?」
「我不愛他。我也想愛上他,他對我很好。」
「就是呀,女人都需要一些誓死效忠的追隨者。」夏心桔一邊擦背一邊說。
「是的,但她會時刻提醒自己絕對不能對這些誓死效忠的追隨者心軟。」夏桑菊一邊刷牙一邊說。
「你說甚麼?」浴白裏的夏心桔听不清楚。
「沒甚麼。」夏桑菊用毛巾把臉抹乾淨,然後在身上擦上香水。李一愚留在她身上的氣味已經消失了,只能放在回憶里。
這天晚上,她很寂寞,所以,她跟她的誓死追隨者梁正為去吃意大利菜。
「你今天很漂亮。」梁正為說。
「我真的漂亮嗎?」
「嗯。」
「哪個地方最漂亮?不要說是我的內心,我會恨你一輩子的。」她笑笑說。
「你的眼楮和嘴巴也漂亮。」
「你覺得我的嘴巴很漂亮嗎?」
「是的。」
「是不是男人一看見就想跟我接吻的一種嘴巴?」
「大概是的。」
「那麼我的身材好嗎?」
梁正為微笑著,反問她︰「你想知道嗎?」
「嗯。」
「不是十分好,但已經很好。」
「是不是很性感?」
「是的。」
她凝望著梁正為,淒然問他︰
「是不是男人都只想和我上床,不想愛我?」
「別胡說了。」
「我是個可愛的女人嗎真?」
「是的,你很可愛,」
「謝謝你。」她笑了起來。
誓死效忠的追隨者就有這個好處。當一個女人需要自信心的時候,她可以在他那襄找到。當她失去尊嚴的時候,她也可以在他那里拿得到。
被一個男人虧待的時候,她需要另一個男人把她捧到天上,作為一種補償。
「這個星期天,你有空嗎?你說過想學滑水,我問朋友借了一艘船,我們可以出海。」梁正為問她。
「不行,這個星期天不行。」她說。
「沒關系。」他失望地說。
這個星期天,她約了李一愚。他叫她晚上八點鐘到他家。
她八點鐘就來到,李一愚還沒有回家。他家里的鑰匙,她在分手的那一天就還給他了。她只好站在門外等他。
十一點鐘,他還沒有回來。她不敢打電話給他,怕他會叫她回家。
十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李一愚回來了。看到她坐在門外,他有點愕然,他忘記約了她。
「你回來了。」她站起來乏力地用手撐著門說。
李一愚摟著她進屋里去。
纏綿的時候,她問他︰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他脆在她胯下,溫柔地替她撥開黏在嘴角上的發絲,說︰「我想你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跟你一起。」她抓住他的胳膊說。
他用舌頭久久地給她快樂。
她早就知道,他還是愛她的。
凌晨兩點鐘,他說︰「要我送你回家嗎?」
「你不想我留在這里嗎?」她幾乎要嗚咽。
「听話吧,你明天還要上班。」他哄她。
她不想他討厭自己,而且,他也是為她好的。她爬起來,坐在床邊穿襪子。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明天還要上班,你睡吧。」她趴在他身上,抱了他一會。
回到家裹,她鑽進夏心桔的被窩里。
「你干嗎跑到我的床上來?」夏心桔問。
「今天晚上,我不想一個人睡。」她摟著夏心桔,告訴她︰「他說,他想我幸福,你相信嗎?」
夏心桔並沒有回答她。她好像在跟自己說話。
她向著天花板微笑,她是相信的。她帶著他的味道,努力地、甜蜜地睡著。蒙嚨之中,她听到夏心桔轉過身來,問她︰
「他會不會是一時的良心發現?」
餅了兩天,她打電話給李一愚,問他︰「我們今天晚上可以見面嗎?」
「嗯。」電話那一頭的他,語氣很平淡。
「我們去吃意大利菜好嗎?」
「不行,我約了朋友吃飯。」
「喔,好吧,那我十點半鐘來你家,到時見。」
她滿肚子的委屈。她討厭每一次和他見面也只是上床。
她十一點三十分才來到他家里。她是故意遲到的。她用遲到來挽回一點點的自尊。她享受著他的,等待他真心的懺悔,可是,他甚麼也沒有說。
之後,她爬起來去洗澡。她在浴室里,跟躺在上的李一愚說︰
「今天晚上,我想留下來。」
「不行。」
「我不想一個人回家。」她堅持。
「那我送你回去。」
「我明天才走可以嗎?」
「你回家吧。」
她氣沖沖的從浴室里走出來,問他︰「你為甚麼—定要我走?」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李一愚爬起狀,走進浴室,關起門小便。
她沖進浴室里,看著他小便。
「你進來干嗎?」他連忙抽起褲子,好像覺得私隱被侵犯了。
「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小便。」她偏要站在那里看著他。
「夠了夠了,我們根本不可能像從前一樣。」他走出浴室。
「那你為甚麼還要和我睡?」她嗚咽著問他。
「是你自己要來的。」
她一時答不上。是的,是她自己要來的,李一愚並沒有邀請她來。
夏心桔說得對,那天晚上,他只是一時的良心發現,才會說出那種話。她是那麼愛他,那麼可憐,主動來滿足他的。他良心發現,但他早就已經不愛她了,不能容忍她任何的要求。
她,夏桑菊,名副其實是一帖涼茶,定期來為這個男人清熱降火。
李一愚的公寓對面,有一幢小酒店。從他家里出來,她在酒店裹租了一個房間。
她說過今天晚上不想一個人回家,她是真心的。
她要了一個可以看到他家里的房間。她站在窗前,看到他家里的燈已經關掉。他一定睡得很甜吧?他心里沒有牽掛任何人。
她打電話給梁正為,告訴他,她在酒店里。
她坐在窗前,梁正為蹲在她跟前,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