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子靖平靜道︰「適才你已看見我與將軍大人訂下婚盟,我不可能為了你女兒放棄這門親事。」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明明是他將她強擄來,偏又說的好像是他把女兒硬塞給他似的,真是太可惡了。
「換成你,一位是將軍之女,一位只是平民百姓,你會選誰?」他只是陳述事實。
袁貴臉色鐵青︰「你在暗指我家戀梅配不上你?」
「我沒有這個意思。」
「明明就有。」袁貴頓時火冒三丈︰
「既然認為她配不上你,何苦還招惹她?還要她等你?你讓她滿心期待,卻又親自摧毀她的希望,你、你這惡徒,戀梅得罪過你嗎?竟要讓你這般欺負她?你明知把她擄來已經毀了她的清白了,現下你要我把她帶回去,我怎麼帶回去?她還要不要做人?」按捺不住,袁貴火大的掄起拳頭,狠狠的揍了郭子靖一頓,身強力壯的他毫不反抗,任由袁貴沒有殺傷力的老拳一下下擊在他身上,他只是站著讓他打到全身乏力,打到氣喘噓噓。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家閨女?」發泄完怒氣,袁貴突感一陣悲哀襲身,我可憐的女兒啊!她的命……為什麼這麼苦?
「袁老爺,如果你擔心的只是戀梅的歸宿,這點……我倒可以做一些安排。」壓抑滿腔激動,他讓自已看起來無波無緒。
他原打算娶她的啊!只不過……遲了一步!
「什麼樣的安排?」袁貴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
「讓戀梅另覓良緣,我能為她代尋品性端良的夫婿。」沒有人知道,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有如刀割。割舍情愛……確實沒有想像中的容易。
「你、你當戀梅是什麼?是可以轉贈的貨物嗎?你實在欺人太甚,就算花光生平積蓄,我也一定要到官府去告你!讓你知道為非作歹是什麼下場……啊?戀……戀梅?你站在這里多久了?你听到什麼了?」回頭驚見戀梅面無血色的站著,袁貴頓時緊張不已。
「我都听到了。」戀梅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含淚的眼哀傷指控的望著郭子靖︰「為什麼?」
「我……」看到她難過,他的心更痛,他張口欲言,久久只吐露了一句︰「對不起!」腳步顛了下,郭子靖動作迅捷地扶住她,戀梅淒涼一笑,反握住他的手,渴求、絕望地問︰「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無言以對,郭子靖只能松開他的手,放掉兩人的緣份,背過身不再看她,也不再言語。「真的不要我了?真的只是在戲弄我?」她喃喃自語。
原以為他是在乎她的,豈知……顫抖的手觸按在他寬大的背,戀梅啞聲低問︰「你說要我作你的新娘……這句話難道也是騙我的話?」
是夢亦或真實?她要他親口證實!「對你,我從未誆騙。」
「那……」再度燃起希望,戀梅沖到他跟前,與他面對面︰「為什麼又說不要我了?」
「因為現在的我只要她!」如欲斬斷兩人之間的情絲,唯有讓她面對現實,無情到底。
眼淚如雨,短暫凝聚後一滴一滴滑落,滿布哀傷的眼鎖住回避的他,明明他亦是在乎她的,為什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全變了呢?「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戀梅搖頭,劇烈的情緒起伏讓她氣喘休休。
用力握住她的手腕,郭子靖狠下心道︰「好!我現在就帶你去大廳,讓你親耳證實這件婚事。」
說著他竟真的拖住她欲往大廳去,戀梅臉白無血絲,用力的掙扎︰「不要這麼殘忍的對我,不要……」
「放開她!」在一旁看的憤概不已,袁貴沖上前制止郭子靖。郭子靖幾乎是立即的松開手,他低下頭望著滿臉痛楚,揪心落淚的戀梅,突然恨起了自己的功利與自私。
想起他不愛她哭,戀梅抹去滿臉淚痕,沉痛的問︰「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真的不要我了嗎?」定定的凝視她絕美的容顏,像覆張面具的臉木然而呆板,只有薄唇冷情的張合,再一次月兌口違心之語︰「不要了。」
心痛在胸口漩起了渦,越漩越劇,越漩越深,卷走了所有的情,所有的愛,一滴不剩。戀梅痛的幾乎昏厥。
「爹,我們走……」用盡力氣,她也只能強撐著不在他面前倒下。
「可是……」忍不住老淚縱橫,眼見女兒被欺負,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別哭,我們沒有錯,所以……不哭!」外柔內剛的性子此刻表露無遺。
「沒有公道啊!這世上竟無半點公道啊!」仰天呼嚎,袁貴滿月復心酸,也只能說與天听。
「爹,別這樣。」搖搖頭,戀梅輕聲制止他。
「嗚……」什麼話也不能說,袁貴只能掩面痛哭。
「戀梅!」郭子靖突然低喊。戀梅緩緩抬頭,莫名的,她竟還奢望他會開口挽留她。
只要他肯承認他要她,她可以不要名份,可以不管世俗禮教,只要他還要她,她就能不顧一切的追隨他,因為她愛他,好愛好愛他啊!「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挑選出合適的丈夫人選,讓他一輩子疼惜你。」冷淡的話狠狠重傷戀梅。
無私的愛被輕賤了,他根本不值得她愛。「不勞您費心!」一股熱氣自胸口往上沖,直溢喉口,戀梅拉起巾帕掩口,承接腥熱的液體後將之塞進袖口︰「走吧,爹!」
「嗯。」好淡好輕的朝郭子靖福身,戀梅與袁貴互相攙扶,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爾後擦身而過,逐漸遠離……
再見了,我的愛,無緣的……良人。佇立不動的郭子靖依舊神情淡漠,無波無瀾,只有緊握發紫的拳頭顯露了他的心事,只是既已走到這一步,在他放棄了這麼多之後,他更不允許自己後悔。
一甩衣擺,朝大廳走去,途中無意發現一白色布團落在地上,長腿橫跨,眼角不經意的瞄了一眼,竟眼尖的看到……「這是……」倒抽一口氣,他彎腰拾起,攤開染血巾帕,一朵淡雅梅花銹在帕子底端……
分明是戀梅的手巾,為什麼會染上鮮血?難道她……?
「該死!」再也無法保持冷靜,身形一晃,他朝大門飛奔而去……
「戀梅!」才奔出家門口,就看到昏倒在地的戀梅,與一臉驚慌仍努力想抱起她的袁貴。「戀梅!」長臂一伸,輕而易舉的抱起戀梅,郭子靖這才發現,觸目驚心的血痕正自她微張的唇角汨汨溢出。
懊死,她吐血了?
「快找大夫來,快找大夫來救戀梅吧!」女兒瀕死,袁貴顧不得與他的恩怨,忙要他出手搭救。
「去找大夫,快!」不待袁貴要求,郭子靖已然狂吼出聲,管家听令,半刻也不敢延遲地沖出門去請大夫了。抱著戀梅打轉回身,沒想到李還錫就站在廳口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沒有心思解釋,也不想解釋,郭子靖抱著戀梅就往內院奔馳。「你絕對不能出事!」將她抱回他的屋內,安置在床榻上,郭子靖準備以已身之氣護住她微弱的心脈。
「戀梅如果有三長兩短,我一定要你一命抵一命。」亂了分寸,袁貴焦急欲焚,他站在床側,哭喪著臉,不住地替戀梅擦拭唇角依舊汨流的血液。彷佛以血替淚,欲流盡心中的苦痛一般,唇角的血怎麼也流不止。
「我不會讓她死的。」強硬冷絕的口吻宣示他的決心。說完他以掌渡氣,源源不絕的內氣奔流入戀梅柔弱的身體內,頑強堅定的守護著她。
絕對的關心、不可錯辨的情愛流露在郭子靖身上,令站在一旁的袁貴滿肚子疑惑。同時間,有個人悄悄的立于門邊,冷眼旁觀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