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石記 第2頁

青魈輕嘆︰「主爺和白無常不知情況如何?還有那一窩魑魅魍魎……」

霎時廳堂內一陣倒抽涼氣聲,土匪群瞠著一雙雙愕然大眼——他們剛剛是不是听到某種很嚇人的名稱,白無常……魑魅魍魎……

「先甭想這些,好好安定下來後的頭件事就是尋找白雲,我的腦袋經歷一長串的混亂,現下全然沒作用,白雲回來才有人拿主意。」黑熊四爺凜冽似劍的目光一眼掃去,落在抖如秋風落葉的土匪們︰「這里誰當家?」

無人承認,也無人敢應聲,

「喔,原來是你。」黑熊四爺站起身,駭人的巨大身形緩緩來到魯鏤範身畔,火辣辣的熊掌精準地覆上他微顫的肩頭。

咦?他又沒開口,為什麼會被認出來?魯鏤範余光一瞄,發覺以往出生人死的好兄弟們全都大退數步,獨獨將他留在最前線,面對齜牙裂嘴的猛獸。

好樣的!這就是大伙掛在嘴上的義氣?!

黑熊四爺食指勾起魯鏤範低垂到幾乎要墜地的腦袋,面對面,前者笑得燦爛——仍舊猙獰;後者笑得靦腆——因為恐懼!

「這、這位爺,您、您有何吩咐?」魯鏤範不斷听到自個牙關打顫的節奏。

「吩咐是不敢,不過麻煩貴寨收留咱們爺倆,意下如何?」請求的問句卻絲毫沒有放低姿態。

「呵呵……這當然沒問題,只不過……期、期限多長?您好歹估個時間,讓我們兄弟心里有底……」魯鏤範干笑。明明就是搶劫,干啥還跟他咬文嚼字?

黑熊四爺嘖了聲︰「這可就是難題了,也許十天半個月,也許一年半載,也許三年五年,也或許——」熊似的圓眼添上笑意︰「就不走了。」

魯鏤範臉色一垮,急忙又驅趕臉上顯而易見的失望︰「是、是嗎?那、那真是太、太太好了……」嗚嗚,果然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尤其遇上的是這種凶神惡煞。

「既然寨主你也贊同,那就好辦。咱們爺倆在貴寨叨擾,也不好什麼都不做,干脆下海當土匪。不過,當土匪我不擅長,我比較擅長砍腦袋。」黑熊四爺咧嘴一笑,口氣無辜得像頭小綿羊——咩咩叫的黑熊還是相當駭人的。

「我也不擅長耶,砍腦袋也沒有四爺利落,但我的學習能力很強,不出三兩天應該就能模索出當土匪的精髓。」青魈附和,主僕倆相視而笑,成為整群土匪寨中惟一笑得出來的家伙。

「我叫石炎官,這位是青魈,以後請多指教。」黑熊四爺自我介紹。

「咦?我還以為你姓黑名熊,別號無敵凶猛大野獸……」魯鏤範嘀咕低語。

「什麼?」黑熊——石炎官笑容可掬,只不過柔化不了臉龐間的冷硬線條。

魯鏤範忙不迭搖頭︰「沒什麼沒什麼。」好在黑熊大哥沒听清楚。

「對了,怎麼稱呼你?」石炎官問向魯鏤範。

「魯鏤範。」

魯肉飯,嗯,這名字別有新意。「既然以後得在你麾下搶劫,那我就喚你一聲魯哥。」

乳鴿?罷了罷了,乳鴿也好,烤鴨也罷,反正他的名字一輩子也月兌離不了食物之列,魯鏤範應聲︰「好,隨您高興。」

「以後大伙都是一家人,把咱們爺倆當做自己人。」石炎官向一個個小土匪握手,情勢看來有數分巴結賄賂之嫌。

「歡迎歡迎——」

「恭喜恭喜——」

「久仰久仰——」

「客氣客氣——」

「謝謝謝謝——」

每個小土匪恭恭敬敬地握住比他們手心大上數倍的熊掌,每句恭維中的真心誠意有幾分真假就難以辨明。

「對了,咱們爺兒加入貴寨總不好雙手空空,干脆——建個小小寶績,魯哥,你說可好?」石炎官提議。

「小小寶績?」

***

小小寶績——?!

石炎官與青魈入主賊寨所干下的頭一票案子就是搶劫,只不過搶的不是過路老百姓,而是猛虎山上最猖獗、勢力也最龐大的「餓狼寨」。

整群的「餓狼」土匪難敵黑熊之威,熊掌所到之處一片「狼尸」。

魯鏤範帶領著一窩小土匪就躲在一旁角落,為石炎官及青魈鼓掌喝彩,並且不忘打包餓狼山寨里的值錢玩意及袋袋米糧。

滿載而歸!

石炎宮口中的小小寶績足足讓全山寨的弟兄三年不愁吃穿!

原來搶劫路邊小搬羊是不智之舉,最有成效的就是直接去搶別家土匪辛苦掙來的血汗餞!

斑竿,真是高竿!聰明,真是聰明!

「再不動動筋骨,我都快生銹了。」大干一票過後的石炎官甩動雙臂,將眾人眼中的苦差事視為牛刀小試的運動。

「四爺,您的傷甫痊愈,千萬別扯裂了傷口。而且您身體里尚存有劇毒,切忌過度運用內力。」青魈忙出聲,並制止揮舞的熊臂。石炎官的唇色已然浮現淡淡的青紫,恐怕是毒性竄流的前兆。

「也對。我還得養好傷,再與那個姓龍的捕快廝殺一場。」石炎官乖乖靜止身軀的所有動作,獨獨動嘴︰「魯哥,這回的功績,你還滿意嗎?」

「滿意!滿意!滿意到無可挑剔!」魯鏤範喜滋滋地猛頷首︰「你們果真是當土匪的料,首屈一指,無人能出其右!」其余小土匪也在一旁附和兼鼓掌。

「我想殺手和土匪是屬于同種類的玩意,差別只在于一個搶命,一個搶財,所以搶起來同樣得心應手,青魈,是不?」

青魈點頭,心有同感。

眼前這兩個男人到底是什麼角色呀?!魯鏤範咽咽唾液。

「寨主!不好了——」小七與雷哥慌慌張張奔進寨里︰「餓狼、餓虎、餓龍、餓豹、餓霸,五大山寨的賊子將咱們團團圍住了!說咱們不顧土匪道義,要圍剿咱們呀!」

石炎官嗤笑︰「怎麼猛虎山里的寨名都餓來餓去,也難怪,一個山頭七八個土匪窩,當然吃不飽穿不暖。」他頓了頓︰「我都忘了請教,咱們的山寨名稱是什麼?」他看向魯鏤範。

魯鏤範明顯地心虛低頭︰「呃……鱷……」

「什麼?」石炎官听不清楚蚊子振翅般的微音。

「餓鱷寨……」

「這是啥鳥蛋名?!別人家只有一個餓字,咱家還一雙咧,難怪是所有土匪窩中最貧窮潦倒的賊窩!」石炎官吼得魯鱷範無地自容。

石炎官背上大刀,怒眉相向︰」我料理那群餓死鬼的空檔時間內,你立刻給我改名!什麼幸福窩、快樂營都好,就是不準叫‘餓餓寨’!」

青魈追著石炎官的虎步奔跑而出︰「四爺!您身上的傷和毒——」

「嗦!」

石炎官大喝一聲,帶著無比雄心壯志跳進數以萬計的五大寨土匪人群中。

接下來只剩下呼喝聲、哀嚎聲、廝殺聲。久久回響在絕崖峭壁之間——

第二章

苦行僧的生活對行續而言,是和自小以來的富裕環境大不相同。

雖然辛苦,但她相當自鎝其樂。她向來如此——在別人眼中無論多無趣、多困乏的事件,她總有方法讓自己從中獲得樂趣。

她是家中惟一的孩子。不,應該這樣說,如果她那二個失蹤數十年的雙生哥哥沒回來的話。

從她懂事以來,家中長者就為了她未曾謀面的失蹤兄長而郁郁寡歡,終日盼呀念的也是那二個家中長孫的下落。她成了他們眼中的隱形人,原因無他,因為她是無法傳承家業的女娃。

刻意的冷落養成了她即使獨處也能為自己找到一大堆的事情來讓自己不無聊,也能忽略掉自己不受重視的事實。

所以她一直是快樂的,以她自己的方式。

習慣性地撫上鬢頰邊的青絲,卻老是忘了早在數月之前她便揚刀斷去了烏溜頭發,出了家……對一名二十來歲的妙齡姑娘來說,真是個大膽的決定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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