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聲,埋在他胸前的螓首抬了起來,三娘忽然甩了他一記巴掌,力道之大,風琉的唇角竟泛出血絲。他臉被打偏向一邊,回過頭來欲說些什麼,卻掉入她黯然的目光里。他讓她那般的神態驚怔住了,她像是忍受著極大痛楚,而浸婬了淚光的雙眸仍舊是美麗的,直勾勾地、帶著些許悲涼地凝視他,讓他早已忘言。
驀然,那具女性柔軟的軀體再次緊依過來,她藕臂掛在他的頸項,牢牢攀附。風琉心一震,還猜不透她想如何,自己的唇已教一張櫻口抵住。她重重地吻著他,生澀的、氣苦的吸吮著他的雙唇,而唇上的血便絲絲點點流入她的嘴裏,要她嘗盡苦澀。
她對自己已這般用情深重了嗎?風琉知道自己傷了她,他不擅言詞,不會講好听的話,如此而為,只想逼她離去。
嘴里有血味也有她的淚,所有的意志就讓這痛徹心扉的憐惜摧毀了。他使力地拉扯兩邊的鐵鏈,卻無法擁她入懷,他恨死自己的動彈不得。
一會兒,她緩下動作,唇慢慢離開他的,眼眶紅紅的,臉蛋紅紅的,唇微腫,雙頰兀自掛淚。她開了口,聲音啞啞的,「你的確一無所有,沒有顯赫家世,沒有萬貫家財,無名無利,連命……也不屬於自己。你這樣的人……值得我什麼?」她眉心蹙起,忍著喉頭的哽咽,「我要的東西看似輕易,實難得手。問盡心思,我只想和你在一塊兒,筒簡單單地過著生活,踏遍千山萬水,游歷五湖四海,每日共飲一盅茶,看朝陽霞紅,看暮雨寒天,看……看……」
她止住了話,身體輕輕顫抖著,再度睜開眼楮時,她氣息不穩地又說︰「不錯,我沒資格插手你任何事,那個賭誓你我皆辜負了。你總是輕賤自己……你的命運為什麼要交在別人手中?」
「那不是別人,是我的救命恩人。當時若不是老堡主出手相救,我風家已遭滅門,哪里留得了這一條命報仇?」
「所以,你心中容不下我。」她說著肯定句。或許是痛至極處,感覺變得麻木,她的表情沒有太大波動,只是伸手撫了撫他的臉。
「我……」風琉一時語塞,想反駁,卻不知說些什麼好。
完了,這局面是他一手造成,趕她不走卻傷她更深了。他心中……怎麼會沒有她?!若真如此,那就天下太平了。要怎麼說?如果不是此時此刻的情境,如果水氣別凍得腦筋不靈活,如果她別這麼傷心,如果她別緊抱著他,他會知道要說些什麼話,他會知道的……
才轉著心思,那個「如果」竟成真了。
三娘真放開他,身子正緩緩移向來時的階梯。在水中冷氣逼迫,腳下的知覺微微發麻,她抱著沉重步伐,吃力地離開那一凹寒水。
一時,風琉胸懷空虛,呆怔地望著她的背影。
彷佛知悉他正瞧著自己,三娘偏過臉來,頰上的淚光泄漏了她的脆弱。
「我一定救你!我想辦法拿鑰匙去,很快就回來。你……你等我。」
她提起濕透的裙,匆匆拾階而上。
「我不要你救!你安分地回房去,听見沒有?」他句句吼叫,鏈子再度扯得巨響,在腕上刮出一道道血痕。「听清楚,我不要你救!不要!」
三娘沒有回答,忽然,她尖叫一聲。
在階梯轉彎處有人藏身埋伏,那人陡然現身,正巧擒住三娘。伴隨那一聲驚喊,一支短刃出鞘,已抵住她的咽喉。
「三娘!三娘!」風琉嚇得肝膽俱裂,瞠目齜牙地狂吼。昏暗的光線教他看不清,只明白她身陷危險,而他竟無能為力。
「是誰?!你放開她!」他努力地辨識著台階上的黑影。
「唉……」黑影竟好笑地嘆了口氣,利刃架著三娘步下階,靠近光源而立!
燭火在他俊朗的臉上跳動。「風琉,我第一次瞧你緊張成這副模樣。」
「二堡主?!」風琉又怔住了。
「不就是我。」
「嘯虎堡二堡主……」三娘不理頸上的刃器,好奇地偏過頭,斜望著向漠岩。對方年歲與她相若,亦是俊逸少年。
向漠岩朝著她咧嘴一笑,正想撤下短刃,後頭忽傳一聲怒罵︰「好小子,使什麼陰招?快放了我三妹子-.」
「打就打,誰怕誰Z二」向漠岩將三娘推送一旁,日身與碧靈樞斗了起來。
方才在外頭兩人已交過手,不明對方來歷,相互以為是袁記藥莊的嘍羅。向漠岩為教風琉,並不戀戰,讓隨行的馬逵纏斗碧靈樞,自己則先行月兌身奔入水牢打探。
牢內,風琉的叫囂貫穿耳膜,向漠岩正納悶他為何不要人家救他,陰暗里,一個身影猛地向他沖來,他反射地出招擒住,是名女子呵,讓一向沉著的風琉急怒發狂。
而外頭,碧靈樞終於擺平了馬逵,他亦迅速地奔進牢內,怕三娘有危險。
「是場誤會!你們別打了!」三娘在一旁急得不得了,又無力阻止。
兩人皆是少年心性,听不下三娘的勸,就這麼大打出手了。水牢的空間原已狹小,氣流讓兩人的拳風掌式帶動,紊亂成一團、連水上都出現一波波水紋。
「三娘別理了,快走!」風琉心驚膽戰,就怕他們的拳頭一不小心招呼到她身上。
「對!三妹子!你先出去!」碧靈樞避開向漠岩一掌,他右腿踢出,嘴巴跟著急急交代,「小心啊!外頭有個像猩猩的家伙,被我一腳踹在地上,你出去時別絆倒了。」
「臭小子,我爬起來了!咱們再來比畫比畫!」
情況夠混亂了,三娘看向聲音來源,頭更是一陣疼——馬逵高壯的身子就杵在階梯那兒。
「馬護衛你別插手,我自個兒對付他!」雖已明白對方並非敵人,但難得遇上旗鼓相當的對手,向漠岩打得心性正發,舍不得罷手了。他裂拳成掌,進攻碧靈樞的腰夾與肩胛,邊說著,「風琉你再等會兒,待我打敗了他再救你︰」
「笑話!是我打敗了你再救他!」碧靈樞大聲喊著。
咦,他們都是來救人的啊!原來目標一致。不過還是要比出高低。念頭一轉,碧靈樞的招式變化更快,他可不能丟碧煙渚的臉咧。
三娘實在沒主意了,身子貼著牆壁,小心地移向馬逵,「馬護衛,他是我雙生二哥,求你幫幫忙,勸你家二堡主別再打下去了。」
「姑娘!」馬逵忽然欣喜萬分地大喊,根本沒把三娘的話听進去。他不太合宜地抱了她一下,巨臂粗魯壯碩,差點把三娘的骨頭勒碎。接著他放開手,吃了碧靈樞兩記拳的臉育青腫腫,竟笑得露出一口牙。「你沒事兒就好,沒事就好……上回你救了我,這次我救你來了。听消息說,你困在袁記藥莊里出不來,昨日我夜探藥莊,打算抓袁老爺來作條件,逼他們放你。沒料到他們底下的兔崽子可不少,還好風教頭及時出手……」說到逭,他兩條滾黑的粗眉怒豎,橫肉猙獰,「原來袁老頭不姓袁,他是風教頭的大仇人,而風教頭又是為了救我月兌困才暴露身分,這個仇,我當然得幫他報了!」
也不知他打哪兒听到的消息,有真有誤,但三娘目前沒心思同他說,只希望那兩人別再斗下去了。她繼又催求,「馬護衛,你要他們別打了吧!」
「你說了,我便做。」
馬逵爽快地答應,跟著一躍進入戰局,但是他邊喊住手,又故意對碧靈樞出招。
「好啊!想以多欺寡嗎?!」碧靈樞忍不住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