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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劍緣 第8頁

杜十娘還是躺著一動不動,夜風徐徐吹過,撫過她的嬌軀,冰冷襲人。

簾子晃動了一下,小芹冒出個小腦袋,輕聲地叫︰「小姐……小姐……」

空靈又飄渺的,她的聲音短而無力︰「什麼事……」

小芹進來,掌上燈,擔心地看著她無淚的眸子,干干的,不似昨日,傷情淚如崩堤般流淌。

「媽媽都問過好幾次了,小姐身體有無好些?」

她冷哼,吃人不吐骨頭的鴇母,榨盡她的青春與金錢,仍然不知足。

「……還有,」小芹小心翼翼地瞅她的臉色,青白無血色,「李公子來了……」

是了,時候又到了。每年她都會急切地盼望這一天的到來,今年,由于擲劍的突然出現,她竟然忘記了這個重要的日子。

倚扶在小芹身上,她喘息著坐起來,掙扎著穿好衣,努力整理出一副從容的樣子。對著鏡子,她甚至擠出了一個慘淡的笑容。

「請他進來。」幾次嘗試失敗後,她嘆息小芹悄悄告退,心里只是不解。

小姐這是何苦呢?弄得自己神不守舍,肝腸寸斷,卻還要裝出一副輕視鄙棄的樣子。難道是真的如媽媽所說,她在風塵中打滾數年,到底還是躲不了情愛的誘惑,嘗到了感情的毒嗎?

她只覺得那個冷冷的公子好似很久以前便認識小姐似的,他以真情相待,絕非玩弄,小姐也像是動了真心,心與魂都隨他去了。那麼小姐又要怎麼對待這位李公子的呢?

她瞄瞄身邊文弱的書生,他容貌萎頓,骨板瘦條,沒有一點特別的地方,與出入挹翠院的富家公子相比,他顯得既唯諾又失措。

可是小姐卻對他禮遇有加,每每還贈他珠寶金器,關切異常。有時瞧著他眼里突然一閃的貪婪,她只覺得小姐看錯了人。

小芹領李甲到雅閣的門口,便止住了,這是她的特別囑咐,與李甲會面的時候誰也不許在場,例年如此。

當李甲踏進雅閣時,周圍稀有的沉香木家具、古玩字畫、還有燭下風姿綽約的美人,都令他的肩膀縮了一下,畏首畏尾地不敢前進。

「李大哥,請進來說話。」杜十娘看出他的躊躇,輕聲說。素來君子風範的書生走進這風流場所,總是如此不自然。這令她自慚形穢。

「杜……杜姑娘,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李甲往前挪了一步,看見她陷下的臉頰緊張地問。

她默然,將臉頰側向蠟燭的暗處,垂首說︰「思及故人,難以自拔。」她重抬起眼楮,用期盼的聲音哀求道︰「李大哥!小妹她,她怎麼樣了?」

李甲的嘴唇動了動,「她……她現在已經漸漸能看見影子了,梅神醫說,只要再過幾年,就可重見光明。」

是嗎?再過幾年就可以痊愈嗎?他每年來都如是說,可小妹到現在仍未回來。這難保不是他為開解她心下傷痛的安慰之言。

她幽幽的哭泣,讓李甲慌了手腳︰「杜姑娘,小妹確實情況好很多了,只是她听到你‘病逝’的消息,哭得很凶,幾乎又把眼楮哭壞了。」

可憐的妹妹,她能想得出妹妹傷心欲絕的眼神,就像今天擲劍的眼神一樣,令人痛徹心底。可是不這樣做又怎麼辦?告訴她,她惟一的姐姐在青樓賣笑嗎?

李甲慌張地搓著雙手,支支吾吾地說︰「梅神醫他……他今年的……」他慌里慌張地四處張望,可又不知看向哪里。

她的眼楮紅腫著,拿過那裝滿金器寶物的描金漆箱給李甲,「李大甲,勞煩你一年里應天、北京兩地奔波,心中十分過意不去。」她抬起盈盈水眸,乞求說︰「可是我已沒有一個人可以依靠……只有你一個人……」

李甲匆匆接過漆箱,放在包袱里,忙不迭地說︰「能夠幫到你們姐妹倆,萬死也不辭!再說,我待小妹一向親如自己的妹妹,為了她的眼楮,我也只能做這點事了。」他頗豪邁似的,挺起瘦條的胸膛,「今天我就此告辭。有任何小妹的消息,我再從應天回來!」

她流著無聲的淚,垂首送李甲出去。

華麗的梳妝台上除了擲劍留下來的清晰的掌印,已空無一物。

***

次日,雅閣內的美人還未起床洗漱,挹翠院的鴇母已率先進來,她不露聲色地看看日漸憔悴的杜十娘,賠著笑問︰「女兒,今兒個身子覺得怎麼樣?媽媽昨天听說你病了,命人連夜熬了大補的參湯,趁早上喝了吧,一天都會精神好些。」

她把碗湊到她的唇,杜十娘只好咽了幾口,「多謝媽媽。」話語中帶著喘息。

鴇母放下碗,憐惜地模模她的臉︰「瞧現在瘦得……原本花兒般的人,怎麼一夜就變了樣兒呢?你讓城里的公子老爺昨天都等得望眼欲穿了呢!」

他們盼的是一個秋水含情,朱唇噙艷的絕世美女,可不是個病懨懨,蒼白得像個鬼的杜十娘。

杜十娘轉過頭無力地說︰「媽媽……你讓他們改天再來吧。」

早知道會是這種結局,鴇母倒也不生氣,反正她還留在院里,大好的青春還有的是,一天兩天確實算不了什麼。要是惹惱了她,十天半月不出雅閣,她的生意也就別做了。

不過,昨天那個客人可是讓她心生警惕,他一來,往日嫵媚嬌柔的杜十娘就性情大變,多次出言諷刺,意在傷人。可趕走了他,她卻倒下了。要是她真的一病不起,少了這京城的頂尖花魁,她的挹翠院也就沒什麼人來了。

「我說女兒,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情字是穿腸毒藥,嘗不得的!」鴇母不放心地叮囑,「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即使以前有過什麼愛什麼歡什麼情的,到了這里,進了風塵,全都成了過眼煙雲,從此就不作數了。要是有人說了什麼,那也都是逢場作戲,隨口而說,信不得……」

眼看著杜十娘垂頭不語,眼中瑩瑩珠淚又現,她不露痕跡地說︰「比方說昨天那位公子,幾天點名要見你,還一味地要替你贖身,可是待你讓他進了閣子,嘗過了甜頭以後,還不是連個影兒都沒了?大早上的就有人看見,他已經出了北京城,一路往北去了!連回頭都沒有一下不是?」

她失魂地喃喃低吟︰「是嗎……他走了嗎……」

她如願趕走了他,盡避高昂的代價是兩人滴血的心,可是,她畢竟還是成功趕走了他不是嗎?沒有讓他面對比她墮入風塵更可怕的真實不是嗎?

杜十娘猛然抓住鴇母的胳膊,悲悲戚戚地說︰「媽媽!讓我出去吧!只一天,我馬上就回來!明天,明天一切就都會正常了……」

鴇母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同意了︰「那就讓小芹和院里的哥哥陪著,可別出了什麼事。」她不失時機地說,「不過明天張公子邀你去賞畫,你不要誤了才好。」

她連連點頭。

***

雖然已是初春季節,北京的天氣仍然涼涼的,風吹在臉上還很冰厲。杜十娘裹緊了身上的斗篷,漠然地遞給小芹一把鑰匙。

小芹拿了鑰匙,上去幾個台階,托起一扇破門上掛著的大鎖,把鑰匙捅了進去。鐵鎖動也不動,里面銹死了,扭動半天,她才轉開它。

「小姐,慢點兒走。」推開破舊的大門,她扶起身子虛弱的主人,一步步走進去。

她站在雜草叢生的院里,沒有似小芹想象的痛哭失色,反而一片神色淡然,只是轉頭定楮瞧贍著這年久失修的房于,半晌,才嘆了口氣。姐你看,槐樹上不走開了幾朵小白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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