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為何不開口?嘯天的牧場難道還不給你嗎?我不是已答應你讓高律師刪去我列的最後一項條件,你到底還要困我多久?」老人說完,身心俱疲地飲泣起來。
這老人……不會是崇綸的父親吧?他不是死了快一年了?
在尚未求證出此人的真正身分前,祖兒還是抱著謹慎的態度,她透過木牆上蛀開的小縫問︰「你……你是石先生嗎?」
老人如被啟開活泉的靈魂,神經立刻繃起。「你不是黛翠?那你是什麼人?」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看起來又不像好人,喂!是我先問你的,你懂不懂禮貌?」隔著一道牆,祖兒才敢把口氣抬高些。
老人似乎有所感慨地低下了頭,戚戚焉道︰「我叫石嘯仁,是『石暉日苑』的主人。」
「你真是崇綸的父親?」祖兒發覺這完全是電影的情節,為什麼她都會在不經意下挖掘出這古宅的重重疑雲。
「還假得了嗎?你認識我兒子?」老人將椅子朝前一挪,神情激動萬分。
「你冷靜點!既然你是這屋子的主人,為何被囚禁于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漸漸將問題癥結菁華集中,欲一探究竟。
從他被燻瞎的雙眼看來,彷佛有著一段悲慘的往事在他身上發生過。
石嘯仁沒有立即回應她的話,只用一種半哀求的聲音說︰「你能不能先放我出來,我被關著快受不了了,如果你願意讓石家重振往日聲威的話。」
「這門上鏈著三道鎖,我怎麼開?」她懷疑他的說辭。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木門旁的一處氣窗下,有一片的木層比較薄,是中空夾板,原本是方便好搬運牧草的,你只要找個尖一點的棍棒或鋤頭之類的工具,就很好撬開了。」先逃離這鬼地方,再慢慢找馮黛翠算帳。
祖兒半信半疑,放了他出來後會不會引起什麼軒然大波?石家是否又要陷入一片你爭我奪的丑陋爭逐中,她不敢把握這老人到底和石家的淵源真的是否像他所說般,要是他的出現會危及崇綸,那她豈不弄巧反拙了?
「你還在猶豫什麼?你以為我一定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才會被關在這里嗎?其實不然,是因為我氣黛翠當初硬逼我兒媳婦要在台風那天趕回來,害她意外滑落山谷下而喪生,我知道她是故意要我兒媳婦在那天回來的。再加上那狠心的女人一直想霸佔石家牧場,而我始終不肯簽字,才會被她設計囚禁于此。」他感應出祖兒的不安,索性全盤托出。
「你是說曼弦的意外死亡是石夫人間接造成的?」祖兒又是一驚。
「沒錯!」語氣中肯沉穩。
「那她又為何要將您囚禁于此,還騙人說您已不在人世?」祖兒不解問道。
石嘯仁又是一陣欷吁。「唉!她想霸佔的那個石家牧場沒有我親自叫律師刪除最後一條的條款,所以她要我生不如死過一輩子,怎樣?該信我了吧?」
他說的一切全部合乎邏輯,且內容與崇綸告訴過她的相差無幾,這樣說來,把石嘯仁放出來,就可以讓那討厭的石夫人計謀無法得逞,那太棒了!
「好,我找看看有沒有工具,您等等!」
沒多久,她便找到一根剝落的鋼筋條子,外表雖生銹了,但拿來用力捶個幾下,應該很快就可以打爛鎖頭。
她每次一舉起再揮下便用盡吃女乃的力量,鏘鏗的金屬撞擊聲劃破了星夜的寧靜,祖兒兩手已因反作用力而握得掌心殷紅,額角也滲出顆顆汗滴,但為了讓崇綸逃離石夫人的魔掌,她非救石嘯仁出來不可。
「死丫頭,你好大的膽子!」正當祖兒揮汗忘神之際,一道陰森的嚴喝自耳畔響起。
祖兒一嚇,手中的鋼條「匡當」地自手中滑落,眼前那道瘦削的影子,配著枯槁凹陷的雙頰,構成了石夫人懾人的容顏。
「你三更半夜跑到這荒僻的後院干嘛?」祖兒鎮靜地正視她。
「這句話正是我想問你的。」石夫人陰甸甸的聲音如從地獄里冒出來。「你三番兩次破壞我的好事,說,你又知道了些什麼秘密了?」
「我知道的都是你一些骯髒的丑事,崇綸有你這種母親真的是他的不幸。」她才不懼怕她唬人的生冷面目,不退卻地迎上她的眼。
「只怕……你以後再也沒辦法在崇綸面前打小報告了,他現在人在牧場,等他回來時,我可以告訴他,你夜晚不慎失足摔進山溝,他根本沒機會知道真相的。哼!你怪不得我,一切只能怪你太多管閑事了。」石夫人兩眼朝後一個示意,樹後立刻站出了兩彪形大漢。
「阿忠、阿義?」祖兒直搖著頭,這兩名忠誠憨樸的家僕,怎可助紂為虐。
「還愣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點行動?」石夫人權威般的口吻,大聲命令兩人。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迎擊,她拾起剛剛掉落地上的鋼條,亂無章法地四處亂揮。這下亂棍一陣,她眼楮張也不張一下,只听見像是擊中大西瓜一般,「喀」的一聲,一記嚎叫聲響起。
「哎喲——」
她張開眼一瞧,只見石夫人的身影緩緩朝後倒下,頭骨天庭處一條血河流下。
阿忠和阿義急忙前去攙扶起石夫人,只見他們面面相覷,蒼白著臉看著祖兒這肇禍的凶手,要是石夫人出了什麼亂子,崇綸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對……對不起,是你逼我的。」祖兒丟了鋼條,像只受驚的小野貓蜷縮在一旁。
「臭丫頭,我不會放過你的。」石夫人狠話一撂,即在阿忠的攙扶下離去,而祖兒則在阿義的盯梢下,怏怏地走回石宅,被迫關回自己的房內,成天專人守候。
崇綸,你快回來吧!
祖兒望著窗外遙遠的星空,大聲呼喊著……
第7章(1)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翌日清晨,崇綸接到福叔的電話,說石夫人被祖兒用鋼條攻擊,頭蓋骨縫了十八針,他立刻借了牧場的吉普車,火速趕回石宅。
「我會騙你嗎?幸好阿忠和阿義也在場,他們可以替我作證,早告訴你這女人野性不改,一副沒家教的樣子,再留下來始終是禍害。」石夫人一手模著包繃帶的額頭,一邊憤懣說道。
「你們兩個老實招來,我母親說的是否屬實?」如鷹隼般的雙眸鎖住兩名家僕的身影,他們早被石夫人收買,當然一心擁向夫人。
「是……是的,少爺。」兩人異口同聲囁嚅回道,只怕再多問些詳細點,就要穿幫出糗了。
「看吧!這回不是我冤枉她了吧!兒子啊!好歹我也是你媽,從小一手拉拔你長大,你不能不吭句話呀!」她唱作俱佳地抽出一條絹帕,開始淚灑含悲起來。
崇綸一直認為是石夫人要攆走祖兒所用的苦肉計,但現在連阿忠、阿義都這樣說,晴婉又送慕塘上台北換新義肢不在現場,趙媽和福叔又上了年紀,真要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要是不給石夫人有個交代,這個家永遠都會沒完沒了。
對了!當面對質最好不過了,憑祖兒率真的個性,若真是她所為,絕不會推諉責任的。
「趙媽,請祖兒小姐到大廳來一下!」崇綸沒有只听片面之辭,他希望祖兒能為這場誤會做個澄清。
趙媽看了石夫人一眼,為難地沒入長廊盡頭。
半晌,趙媽即引了祖兒出現在崇綸眼前。
「少爺,祖兒小姐來了!」趙媽的聲音有些抖顫,隨即便自動退回廚房。
「崇綸……」她出聲極細,當著石夫人的面她實在不知道要不要告知他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