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王挑情 第4頁

戰鬼?

對方是針對峻德修而來的刺客?

她不由自主地為峻德修的安危擔憂起來。

對方殺意騰騰,人數不明,而峻德修只有一個人,他所有的手下全都在林子外頭。

樹梢間幾聲劇烈的撞折後,整個林子倏然歸于平靜,連蟲鳥都沒了聲息。

「修王?」她害怕地輕喚,不敢動彈,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口躍出來。

為什麼沒聲音了?

就在驚疑不定間,怪異的紅光從眼角一閃,一低頭,竟看見腳邊原本清澈的溪水,開始從上游飄來幾束詭異的粉紅色水流沒多久,淡淡的粉紅,逐漸轉濃為一大片的紅水──血?

「啊!」恐怖的認知有如打雷般迅速竄入諶霜濃的腦中,低頭愣了片刻,立即驚叫出聲。

她臉色發白地奔離岸邊,拎起裙襬,赤著腳,埋頭往原路跑去,不料卻猛然撞進一具溫暖卻帶著血腥味的胸膛,惹來她另一聲駭然尖叫。

「啊──唔──」下一瞬,她的唇被一只大掌緊緊捂住。

「別叫了,是我。」頭頂上熟悉的嗓音安撫了霜濃。

「修、修王……」一抬頭,她撲向峻德修緊緊抱住,泣不成聲地躲在他懷里發抖,沒看見他的雙眼正浮著詭奇的異光,也沒注意到他的雙手極為僵硬地搭在她的後背──殺人的快感原本聚在腦中仍揮散不開,但在她的淚沾濕他胸口的那一瞬,竟有如一陣清涼雨,瞬間熄滅了他眼中殘余的血紅殺意。

「我沒事,不要哭了!」理智回到腦中,他的身軀也緩緩放松下來,雙手溫柔地撫上她的後背,開始輕輕拍著。

「我看到河里……有血……」她驚恐地說不下去。她頭一個念頭,就是他一定被殺死了。

「以為我死了嗎?‘戰鬼’可沒那麼容易死。」他輕笑。

「修王!」一群帶著軍械的士兵從林中沖出,見到峻德修後,明白方才發生刺殺事件,所有人全跪了下來。「屬下來遲,保護不力,請修王降罪!」

「我沒事,先回營地守著,加強巡邏。」峻德修揮手要他們退下。

「是!」士兵們迅速地退回林外。

「你受傷了?」她低頭瞧見他的衣袍上沾著大片殷紅,忍不住驚呼。

「不小心沾上的。」他無所謂地瞄了一下。

「我瞧對方似乎來了不少人,我以為……」她余悸猶存地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裳──「以為我死了,所以想逃跑?」

「不……我只是想跑回扎營地搬救兵──」她茫然地搖頭。

他為什麼會認為她想逃跑?她從一開始便是自願的跟了他,不是嗎?

「為什麼想搬救兵?你不認為天下少了‘戰鬼’,就少了戰禍?」他眯眼低頭看向懷中漸漸平靜的佳人。

諶霜濃對他的話微微皺眉,不贊同地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反駁。「天下的戰爭,不會因為少了你一個人而減少。只要人心的貪念、不減,戰爭就永無休止之日。」

她的睿語,讓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奇特的光芒。

「這句話是誰跟你說的?」他問。

「小時候教我讀書的老先生。」

他沈默地看著她,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與話題完全不相干的話。

「我待會兒叫人來把這兒清一清,再讓你來洗淨身子。」

「不用了。」她搖頭拒絕。

有人死在水里,她是如何也不敢再下水去。

「那走吧!回城後,再讓你好好的清洗身子。」

「謝謝。」諶霜濃為峻德修的體貼所感動,唇邊不由自主地揚起清淺笑意──峻德修看著她的迷人笑顏,一股令人感到安定的微妙情緒絲絲縷縷地揉進胸口。

他忍不住眯起眼,有些迷惘。

當初看上她的,是她飄忽難控的迷離氣質。可現在怎麼竟覺得她似乎又不是他初時以為的模樣?

「走吧!」他放開她逕自轉身。

「唉呀!」微小的輕呼響起。

「怎麼了?」他回頭,看見她痛得彎腰撫腳。

「我的腳……」好痛。她是什麼時候踩傷的?

峻德修擰著眉,在她身邊蹲跪下來,將她拉坐到他腿上後,伸出大掌握住她的小腳檢視,才發覺到她細女敕的腳底傷痕累累……「你……別這樣……」她羞赧地想縮回光果的小腳,他的大掌反而握得更緊。

「不要動。你的腳底被溪邊的銳石割傷了,別再踫到泥土,免得傷口感染!」他不費吹灰之力地一把抱起她,舉步向溪邊走去──「不要……溪水……」她在他懷中微微掙扭,驚恐地望著仍舊泛紅的水面。

「真難伺候!」雖然嘴上微怒薄叱,但他還是抱著她施展輕功,腳下輕點水中大石往河段上游溯行。

「啊──」躍上半空的一瞬間,懼高的諶霜濃驚叫了一聲,怕得不敢睜眼,小臉埋進帶著鐵銹血味的胸膛,雙手牢牢地攀著結實的肩臂,生怕從他懷里跌下去。

她忍不住暗暗哀嘆,白天時被拎在高得令人恐懼的馬背上奔馳,已經坐得她快吐了,沒想到入夜了,她還要跟著他像鳥兒一樣在樹上、在溪間之中恐怖地飛騰?

她有預感,跟了這男人,往後必然要辛苦了。

※※※

夜靜,月白。

了無睡意的霜濃,眼楮張得大大的,看著暈白的月光沿著帳頂縫隙,朦朦朧朧地篩落到帳內,耳中听著草叢里的蟲鳴,遠處還隱約听得見守營士兵謹慎巡邏的腳步聲。

除了身邊那一股強大的存在感讓她無法成眠外,從小到大,第一次以天為被、以地為席,枕露披霜夜宿在野地的新奇經驗,讓她心里怦怦然地,怎麼也靜不下來。

霜濃原以為今夜一定會被他奪去清白之身,所以在他開口要她上床就寢時,她僵硬而緊張地蜷進床鋪內側,等待避免不了的命運。

她在這廂怕得發抖,他卻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和衣倒臥在她身邊,淡淡地叫她早點休息後,便閉上眼楮睡覺。

漆黑的帳內,她緊張地屏息以待,卻不見他有一絲動靜,耳旁只听到他平穩而均勻的呼息,仿佛真的已經沈沈睡去。直到確定他是真的不打算踫她,她才慢慢地放松下來……在這個亂世里,女人完全沒有地位,存在的價值,通常是男性世界結盟或斗爭下的附加利益。

她的幾個姊姊,全是為了諶城的利益,被身為一城之主的爹,藉著聯姻的手段,或貢或嫁的送了出去。

這一次,只不過是輪到她犧牲,成了諶城戰敗後向修王求和的貢品。這種遭遇,她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于是她接受了命運,也很明白自己隨時都會成為修王的人。

成為獻貢的女人,得到一、兩晚的寵幸後,不是被遺棄在冷宮深牆之內,就是讓擁有者因利益的考量,將之轉送到另一個男人的手里。

峻德修不急著踫她的行為,讓她迷糊了──他不動她的原因是什麼?不會是要將她轉贈給他人吧?

她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知之明,也明白自己並非什麼絕色美女!當初峻德修誰都不挑,竟看上不起眼的她,已經教人萬分驚異,若有人說修王是要利用她的美色獻給他人,她恐怕會第一個先笑倒。

「還不睡?是不是黃昏時被河邊的事件嚇到,所以失眠?」躺在她身邊不遠處的男人開口道,嚇了霜濃一跳。

她在黑暗中搖搖頭,隨即想到四周一片漆黑,于是出聲回答。

「我只是覺得天上的星星好漂亮。原來,寂寞深宮之外的世界,是這樣的。」

「你覺得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的?」

「寬闊,自由。」

峻德修沈默了一會兒,突然狂笑起來,整張床也隨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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