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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中是否有偶然經過的鬼神,竊听了他口中說出的誓言?
芙葉睜開雙眸堂入戎劍的眼,驀地覺得心中一陣忐忑。長久的糾纏,牽引的會是纏綿的情愛,還是難解的愛恨?回蕩在深深夜色中的誓言,听得久了,竟像是一句不祥的預言。
是不是有她尚未察覺,卻也來不及的變動即將來襲?她緊閉上雙眸,以細瘦的雙臂環抱著戎劍。
戎劍吻著她,在燭火下與她纏綿,仍在說著長遠的誓言。「我永遠都會惦念著你,把你放在我心中,烙在神魂里,直到滄海成了桑田,也不遺忘你。」
「永遠嗎?」
「永遠。」他慎重起誓,以誓言粉飾她的不安。
戎劍給的深情,其實帶著殘酷,以為對於她的寵愛眷顧,就已是最深切的愛。或許,他是以所知的唯一方式,熱烈的愛戀著她。但他並不明了,愛情是一種自私的佔有,無法瓜分、無法分享。他所說的誓言,仍無法撫平她巨大的恐懼。
真的嗎?她真的能信任他的承諾嗎?當這片雲夢大澤濕潤的土地,一寸寸的乾個後,他是否仍會愛著她?
夏夜深深,她的疑惑也深不見底,卻從不曾問出口。
第四章
為蔡侯之女所鑄的青銅器,陸續送入楚地,長慶毆擺放不下,竟堆到燕子居內。
「你們做什麼?怎麼能把新婚器放到這兒來?」汀蘭擋在門前,卻制止不了奴僕們魚貫而入。那些人搬運的青銅器,包圍了燕子居的內外。
「此處終究也算是公子的居所,我們家小姐特別叮囑,運來新婚器時,萬萬不能忘了這一處,要讓公子最寵愛的芙葉姑娘,也沾沾喜氣。」伺官指揮著七名奴僕,雙手攏在如翼的衣袖中,嘴角帶著微笑,態度卻很是堅持。
汀蘭臉色愀然而變,憤怒卻無能為力,她咬著雇,心緒復雜。
「不行,把新婚器搬去長慶殿,要不就是放置在未央宮里,不可以堆放到燕子居來。」她盡力阻止,卻被高壯的奴僕們推到一邊去,不被理睬。
「芙葉姑娘是戎劍公子的奴僕,等公子大婚後,也該是听命於我家小姐的。」簡單幾句話,就點出了兩方的地位高低,伺官不再多言,舉步走入燕子居。
「等等,你們不可以這麼做。」汀蘭扯住一個奴僕的手,妄想阻攔。這些日子來,芙菜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少,倘若再日夜面對這些東西,要芙葉情何以堪?
奴僕低咒一聲,不留情的將她推開,連帶手中的木匣也掉了出去。
木匣摔落在地上,青銅器滾了出來,造形典雅的銅樽上,紋著名為饕餮的異獸。銅器掉落石地的聲音,格外刺耳。
素雅的花羅拂地,羅被觸地無聲,一雙縴細的手將青銅撙棒了起來。眾人沉默著,看著那絕美的女子捧著青銅樽,眉目間閃過一絲痛楚。
「汀蘭,別阻攔。」她淡淡的說道,沒有放下手中青銅樽。
這青銅樽如此沉重,捧在掌間,如一塊最沉的石,她小心翼翼的棒握著,唯恐失手跌了,岌岌可危的平靜也會隨之摔個粉碎。
三個月後婚期將至,據說那少女正在女師教導下,習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四德,以魚藻等陰物祭拜天地。關於蔡侯之女的點滴,紛紛傳入楚地,笑葉愈來愈能感受到,那少女的逐日逼近。
如今,人尚未到楚國,鏤著少女姓氏的青銅器,就已經堆進燕子居。
「芙葉姑娘善解人意,難怪戎劍公子格外疼惜。」伺官揮手指揮僕人們,目光打量著笑葉。他千里迢迢而來,為的不只是護送新婚器,一睹芙葉的芳容,是任務之一。「這些全是蔡侯為愛女所鑄的新婚器,光由我們送人楚國,而那口樽,恰巧就是小姐要賞給芙葉姑娘的。」
縴細的指略略一顫,將手中青銅樽握得更緊。是起風了嗎?為何她覺得有些冷?
「芙葉謝過小姐。」她低聲說著,收斂清澈溫柔的眉目。
「再過些日子,就該等稱為夫人了。」伺官刻意提醒,走了過來,指著博士的紋樣。「你瞧瞧這花紋多精致,可是最好的師傅鏤上的,花紋之間,還刻著新人的名。」
英葉的指尖陷入鏤印的痕跡,柔軟的指上,倒印出細致的花紋。心中浮現酸澀的情緒,緊緊糾纏著,愈勒愈緊,眼看就要扼殺她的神魂。原來,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坦然與寬容。
在那些銅器上,蔡侯之女的姓氏,被鏤刻在戎劍的名字旁,生生世世,地老天荒,永遠無法磨滅。
史書寫了一冊又一冊,夏、殷、戰國到如今,文字自無到有,從倉頡造字的那一夜起,百鬼皆夜哭。所記錄的都是男子,女子從來只留姓氏,不留名。如一個不散的陰影、一枚烙在花羅上的濕印,總見不得光。
只是,能留姓氏也是好的,蔡侯之女的姓氏有權列於戎劍身側,而她卻留不得分毫痕跡,如同落入汪洋的一滴雨,注定消失無蹤。
「小姐說了,希望芙葉姑娘將這銅樽置在寢殿里。」伺官仍帶著微笑,仔細的吩咐著,觀看她的表情。
芙葉輕咬著唇,將銅樽放入了柚木制成的匣中。這是要提醒她,能夠獨佔戎劍全部愛戀的時日,已經所剩無幾了嗎?
「我會的。」她抱起袖木匣,轉身想走回寢殿內。被伺官那審視的目光瞧著,她有些手足無措,本能的知道,對方並不是懷著善意而來。
伺官走上前來,擋住她的去路,不讓她輕易離去。
「芙葉姑娘請留步,小姐囑咐我的事情,還沒辦完。」他擊掌出聲,示意奴僕們打來巨大的衣箱。
箱上繪著五彩流雲,以及不知名的珍禽異獸,色彩斑斕絢麗。這口衣箱,她曾經見過,是不久前從楚國送往安陽的師徵之禮。
芙葉困惑的看著那口衣縫,被扛入燕子居。她為那個將名正言順,安憩在戎劍胸懷上的女人所編織的嫁衣裳,全被慎重的送了回來。
「這是小姐命我們送回來的,特別囑咐,要送到你這兒來。」七名效僕由伺官須著,千里迢迢從安陽,護著巨大的衣箱,來到楚地,慎重的送來燕子居,執意要物歸原主。
那些吊布花羅上的,已是她傾盡全力所繡的紋樣,難道蔡侯之女仍不滿意,所以退回來讓她重新繡制?
芙菜走上前去,親手開放衣箱上的繩結。打開箱子的瞬間,五彩繽紛的顏色驀地洶涌而出,如羈押在心間太久的情緒,猛然流泄。
殘絲破樓散了一地,被風吹起,纏繞上指掌肌膚,她陡然愣住。
「天啊!」汀蘭以手搗著唇,發出壓抑的驚呼,眼前令人銷愕的景況,讓她的心也揪了起來。
一箱的燦爛帛布花羅,被撕裂成一絲絲、一縷縷,信期繡上的飛燕已被碎尸萬段,無二兀整。
「我們小姐,愛听絲綢被撕裂的聲音。」送回衣箱的伺官說道,嘴角有著笑意,目光卻萬分冰冷。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傳達小姐的暗示。
芙葉站在飛揚的殘絲破縷問,動彈不得,明明是氣候燠熱的夏季,她卻覺得冷。
那殘破的一絲一鏤,都是她的心血,蔡侯之女卻毫不留情的將其撕碎。在撕裂這些花羅時,那女子嘴邊是否還帶著微笑?
「這些帛布花羅都美極了,小姐撕得格外愉快。知道是你銹的,特別遣了我們來,要向你道謝。等嫁人楚國,成了戎劍公子的正妻,她更會親自登門拜訪。」有意無意的,伺官強調了正妻兩字。
芙葉因為莫名的寒冷而顫抖著,她用雙臂環抱自己,企圖驅離那些寒意。但是身軀的顫抖如此激烈,她無法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