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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盈盈

一羣來搶法器的穆家人嘀咕着後退, 他們都是修士,自然知道如此粗壯的劫閃不可小覷,這非是脫凡境以上修士進境不可有。

而那鬼修見了劫閃當空劈來, 更是再也維持不住什麼高深莫測,當場肝膽俱裂轉身就跑。

他殺人害命因果累累,平時上街都要溜邊走, 在天道面前哪敢露頭?在這當口上,這劫閃無論是爲什麼來, 有這鬼修在, 天道就沒有劈別人的道理!果然那鬼修轉頭才逃竄出不遠,一道粗如樹幹的劫閃直接朝着他兜頭罩下。

只聽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 鬼修臉上的四象面具同他的鬼袍在劫閃的強橫靈壓之下, 化爲了飛灰, 露出了他消瘦佝僂的赤.裸身形,他竟是個百歲以上的老人形容。

被天道“剝皮” 之後,像個被扒了皮活烤的耗子,吱吱唧唧叫了幾聲就沒了動靜。第一道劫閃褪去, 那鬼修焦糊的身體朝地上一摔, 整個人如焦炭一般四分五裂。

穆晴嵐震驚這劫閃的威力, 而穆家修士和邪修見狀俱是怛然失色, 驚恐後退,再顧不得去搶奪什麼重生池, 轉身便跑。他們個個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因果惡業,豈敢在天威面前繼續造孽?而蛇女趁此機會掙斷了沒有鬼修鬼氣維持的繩索,也迅速逃竄。

很快, 第二道劫閃滾滾而來——裹挾着通天徹地的靈壓,劃過天際之時, 幾乎將整個天地映照得亮如白晝。

穆晴嵐眼睜睜看着那劫閃這一下赫然是奔着重生池去了,擔憂重生池承受不住劫閃之力,要傷及裡面剛剛重生的霍珏,心裡一急,掙開了籠罩她的大網,便要不管不顧撲上去——而這時候一道劍影自天邊極速飛來,落在地上的瞬間揪住穆晴嵐不知死活的後領子,呵道:“脫凡境修士進境劫閃,你這山鬼還敢上前,你是想要化爲焦炭嗎!”段琴軒的吼聲裹挾在劫閃天雷之中,聽着有些失真。

段琴軒扯着穆晴嵐身形一閃便退出很遠,只見那劫閃直接劈向靈光浮動的重生池之上,霎時間靈光四濺,猶如巨型火球落入山林,將周遭的樹木全都烤糊!穆晴嵐辛辛苦苦點了一夜的花燈付之一炬,她來不及心疼,瞪大的瞳仁之中映出爆裂雷光,只剩下對霍珏的擔憂。

段琴軒暗罵她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身爲山鬼,竟是對天威毫無敬畏!段琴軒扯着她向後,叱道:“不知死活,那是師弟的進境劫閃,你躲得越遠越好知道嗎!”“他是在進境!修士進境哪個不是九死一生,這是命數。”

段琴軒沒忍住,砸了下穆晴嵐的腦袋,讓她清醒一點。霍袁飛當年重塑霍珏身體之後,抽取了他部分記憶,也包括他的修爲。

霍袁飛慈父之心,生怕霍珏重生後又要尋死,因此在霍珏脫離重生蓮落地成人之後,不僅僅抽離了他的功法記憶,更是給他造了一份從小到大的記憶。霍珏當年十七歲驚才豔豔,已然是劍道不可多得的天才,只可惜修爲被抽取一次之後,他再怎麼修煉,也不如從前那般一日千里。

現如今第二次重生,霍珏所有的記憶和修爲全都回歸身體,這些融合在一起的修爲在他經脈之中,會像碎裂過的刀刃重新修復,讓他痛苦不堪。段琴軒也沒想到,他竟是能在這種狀況之下進境。

天道威壓在上,霍珏的因果若是沒能洗清,功法不能很好地相容,無異於九死一生。可是事到如今,他們也只能硬撐了!段琴軒對穆晴嵐說:“帶着你的精精怪怪躲遠點,這纔是開始!”說着她抖開腰間本命劍,悍然迎上了雷劫,爲霍珏分擔劫閃威壓。

而緊隨段琴軒來的還有羅鳳和他帶着的弟子們。他們落地之後,朝穆晴嵐走來,幫着她疏散山中小動物。羅鳳擔憂地看向段琴軒,抓緊手中長劍,只恨自己修爲太低微不能幫師尊分擔天威。

穆晴嵐也知道這時候自己幫不上什麼忙,既然是進境,那應該是好的吧。她召集精精怪怪撤得遠一些,卻又不捨得真的走太遠,霍珏重生了,她肯定要第一個見到!與此同時劫閃不斷自天空而下,越來越急越來越猛,等到第八道劫閃落下,段琴軒直接被劫閃從重生池旁邊掀飛了——“噗!”段琴軒被天威輾軋得內府翻騰,嘔出了一口血。

她受了傷,再不能幫忙。羅鳳和穆晴嵐把段琴軒給扶起來,全都看向半空之中那越發刺目閃耀的重生池。“重生池能撐住嗎?霍郎他怎麼辦?”段琴軒閉眼,嘴角涌出一點血,屏息凝神打坐。

最後一道劫閃在半空之中若貪吃的巨龍,越加粗壯卻久久不落,穆晴嵐感受着天威隆隆作響,貫徹天際震人耳膜,心急如焚。連段琴軒都受傷了,霍珏纔剛剛重生,能受得了嗎?穆晴嵐朝前走了兩步,思索着能怎麼幫忙,只可惜滾滾天威之下,她也只是山中螻蟻。

正是這時,最後一道通天徹地的劫閃如擎天之柱,直直自雲層劈空而下,瞬間籠罩了小半片山坡。所有人和藏起來的精怪,都被靈光映照得睜不開眼,有些被輾軋得在地匍匐,連逃命都做不到。

只聽一聲震得人慾要神魂離體的轟隆巨響,靈光驟然朝着周遭轟然盪開——這靈光盪開如刃,來勢洶洶,卻在碰到人身甚至是樹木之上的時候,化爲柔軟的霧氣,裹挾着精純無比的靈氣,溫柔撫過萬物。

穆晴嵐猝不及防被這靈氣噎了一口,又似被一雙大手推着,向後滾了半圈。“少掌門進境成功了!”有人高興地喊出聲。而穆晴嵐爬起來朝着靈光消失的地方望去,只見懸浮在半空的重生池已經不見了,那被九道天雷劈過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坑周圍的地面焦糊灼熱,穆晴嵐再顧不得什麼,連滾帶爬到坑邊去看霍珏。

結果跑得太急,腳停在坑邊沒能站穩,被雷劫砸出深坑的邊緣土地鬆軟,穆晴嵐直接滾下了坑。她粗略數了一下,她滾了得有四五圈,才落入了坑底,而後“咚”一聲悶響,撞在了什麼東西之上。穆晴嵐還未等爬起來把糊在臉上的長髮順下去看清這坑底的狀況,就感覺手臂被人一拖,下一瞬,她自坑底被撈得半跪起來——正對上一張她朝思暮想的臉。

修士每進一境,便猶如脫胎換骨一次。尤其是霍珏這具身體才從重生連重生,周身被劫閃灌注進身體的靈光還未散盡,他整個人都在發光。他長髮無風自動,漂浮在半空之中,穿着的法袍乃是穆晴嵐早早放入重生池邊給他準備的,他此刻便似那九天神君下凡塵。“霍郎……”穆晴嵐欣喜若狂,一雙眼睛不夠用了一般,迅速將霍珏從上到下都看了一遍!

他亦是半跪在穆晴嵐的面前,一雙眼一錯不錯盯着她,半晌,才伸出手撫順穆晴嵐沾染了樹葉和泥土的長髮。霍珏心頭翻涌,內府震盪猶似洪波涌起狂瀾肆虐,記憶中那些看不真切的眉目,都在這一刻清晰。“小仙君,你生得好俊啊。你今年多大了?”“小仙君,我喜歡你,你娶我吧?”“你去偷兩塊喜糖來!”“什麼?入我的夢抓夢魘獸?”“你昨夜在夢中抓着我的手做什麼?”“我給你把外袍洗一下吧?我洗得可乾淨了。”

“哈哈哈哈哈這是婆娘餅,是女子給夫君做的吃食,你吃了就是我男人了!”“我覺得凡人也可以和修士在一起啊。”“若不然我也修仙去……”“這玉佩,砸碎了你就能來找我?”“我安排好家中就跟你走,到時候你一定要來接我啊——”“霍郎,喝藥了。”“霍郎,喝粥了。”“霍郎,我幫你捏捏腿吧。”“霍郎,我十年前見過你,對你一見傾心。”

“霍郎,這道符我不會畫,你帶我畫一次吧。”“霍郎對不起,我其實不是個人……”“霍郎,這儲物戒送你。”“霍郎,我真的等不及了。”“霍郎。”“霍郎!”“霍郎……”“霍郎——”霍珏周身靈光漸漸淡去,浩海一樣的靈氣匯入他因爲進境拓寬後的經脈,他自脫凡境中期,進境到了脫凡境巔峰。但是他卻來不及去感受溝通天地的喜悅,他看着面前的穆晴嵐,嘴脣顫抖,雙眸血絲密佈。他跪在地上,擡起雙手不斷撫摸穆晴嵐的雙頰,感受着掌心的溫度,卻根本無法確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

這一切是不是隻是他癡心妄想的黃粱一夢?他雙眼漸漸模糊,眼睛卻瞪着片刻都不肯閉合。

他捧着穆晴嵐的臉,像是捧着這世間萬金難求的珍寶,他失而復得的命根,如泡沫一般一戳即碎的美夢。“霍郎?”穆晴嵐看着霍珏似是表情痛苦,伸手去碰他額角和脖頸猙獰鼓起的青筋。“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難受?還是在劫閃之下受傷了!”“師尊,師尊你來看啊!霍郎不知道怎麼了!”穆晴嵐扭頭喊了一聲,很快頭又被霍珏捧着向前一些,他像瘋了一樣盯着穆晴嵐張了好幾次嘴,卻竟是失了聲。

只有如雨一樣簌簌而下的淚水,侵染了他充血可怖的雙眸,竟像是潺潺流下的血淚。一百五十四年,生死兩茫茫。上窮碧落下黃泉,他至死尋不到一絲魂靈的愛人,現在就在他眼前。就在他眼前。霍珏用盡全身的力氣,嗓子裡只發出一聲如老鴉一般嘶啞的“啊”。她早就回到他身邊了,可是他竟同她對面不相識。

“霍郎,霍郎你到底怎麼了,你別嚇唬我啊!”穆晴嵐看着霍珏的樣子,覺得很不對勁。段琴軒和一衆弟子已經到了坑邊,卻站在坑邊,都沒有下去。段琴軒眼中含淚看着她師弟此刻情狀,偏開頭抹了把眼淚。

霍珏捧着穆晴嵐的臉,整個人都開始發起抖來。那些被生生抽離的過往,此刻似開閘的洪水一般洶涌而來,眨眼之間便將他的心堤沖垮,翻攪得一潰千里。他顫着身子湊上前,幾乎是臉貼着臉的抵着穆晴嵐的鼻尖,艱難開口,喉嚨嘶啞得似是修了一世閉口禪的佛陀,一開口,便是血肉模糊。“盈……盈……”他一開始發出來的只是氣聲。

“盈……盈……”穆晴嵐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離得太近了她連口型都無法分辨。霍珏的胸腔之中翻滾着刀刃一般,勾着穆晴嵐的後頸,將她死死壓進自己懷中。他張開嘴,心中那藏了一百五十多年的名字,同被絞碎的五臟六腑,同他胸腔之中噴薄而出的滾燙鮮血一起吐出:“盈盈!”“師弟!”段琴軒見霍珏竟然嘔血,立刻飛身下了深坑,擡手便運起靈力狠狠砸在他的後頸。段琴軒想要把霍珏直接打暈,但是這勢如千鈞的一掌,竟然只是讓他晃了晃。

他懷中死死抱着穆晴嵐,力氣用得越來越大,把穆晴嵐勒得“吭哧吭哧”地悶哼,他眉心隱隱涌出黑氣,竟是有墮魔之勢!他抱着穆晴嵐慢慢仰起頭,看向砸了他一下的段琴軒,雙眼之中泛上了不詳的赤紅,如同瞪着仇人一樣瞪着段琴軒。“我的,盈盈。”他一字一句,如杜鵑泣血。段琴軒瞬間想到當年她跟着靈識被觸動的霍珏,一起去猛獸林找人的時候的情景。

最開始趕路的時候,霍珏簡直在佩劍上身形不穩,那是段琴軒從未在師弟身上看到過的不穩重,他因爲感知到玉碎,知道那人召喚他,喜形於色。但是等到了猛獸林,他沒能找到人,而是循着氣息找到了一具被撕扯殘缺的屍塊的時候,霍珏當時抱着那堆屍塊骸骨,就是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樣的摧心裂肺。

那時候他利用歸元陣,回溯了那女子跌下山的過程後,一直在說:“我要殺了他們。”回想起往事,段琴軒心痛不已,但是她萬萬不能讓霍珏在才進境,修爲還不穩的時候落下心魔!她看着霍珏,知道再動手恐怕霍珏便要六親不認同她纏鬥起來。就像當初他要殺人,段琴軒根本阻攔不住一樣。

段琴軒只好指着他懷中的穆晴嵐道:“你要把她勒死了!”霍珏聞言似是被人在頭頂狠狠掄了一棒子,低頭看了被他勒得整個腦袋都快向後同脊背對摺的穆晴嵐,驚懼鬆手。鬆開手後他閉上了眼,不敢看,那些記憶此刻猶如張牙舞爪的惡鬼,將他拖入了地獄。他生怕一睜眼,他懷中的愛人,就會再度變成一堆被啃食殆盡的屍塊碎骨。

穆晴嵐喘過一口氣,連忙又向前抱住霍珏,拍着他的後背,捏着他的後頸安撫道:“沒事兒沒事兒,我真沒事兒,這點力度我受得住的!你勒你勒,我還覺得挺好玩的!”霍珏聞言猛地睜眼,再度把穆晴嵐擁入懷中,這一次他抱得極輕,生怕將穆晴嵐碰碎一樣。“霍郎,你到底怎麼了啊?”穆晴嵐抱着他,低聲詢問。穆晴嵐聲音溫柔,同霍珏腦中那些散碎的某些美好畫面重合。

他終於慢慢地放鬆了全身,弓起脊背,偏頭枕在了穆晴嵐的肩頭。像奔跑了上百年未曾停歇的仙獸,呼吸粗重氣息繚亂,極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如果這是個夢,霍珏希望永遠也不要醒。

他終於不堪重負地昏死了過去。他一昏,段琴軒狠狠鬆了一口氣。反倒是穆晴嵐急壞了,以爲他在進境的時候受了傷,試圖把他叫醒喂他喝一點山髓。但是霍珏根本叫不醒,段琴軒也很快道:“讓他睡吧,他實在是太累了。”何止是累呢?段琴軒看着對往事全然無知的穆晴嵐,感嘆她這樣其實說到底,也算是幸運。

那些慘烈的過往,真的記得,又算什麼好事?“他真的沒事兒嗎?”穆晴嵐拍了霍珏好幾下臉,沒能把他叫醒,一遍一遍同段琴軒確認。段琴軒蹲下以靈氣探入他的經脈,很快收手道:“放心吧,沒事。”

他的內府充盈,經脈寬闊平順,會昏死,應當是心緒堆積所致。“那就好,那就好。”穆晴嵐知道霍珏沒有危險,在他身上游走察看他哪裡受傷的手,頓時就變了味道。她已經徹底坐在了坑底,霍珏就趴在她肩上,這是個極其親密的姿態,她想換個姿勢,奈何霍珏昏死了,卻雙手還緊扣在她頸後。穆晴嵐心裡的擔憂變成了美滋滋。“那師尊要將霍郎帶走嗎?”穆晴嵐巴巴看着段琴軒,問這話的時候,雙手還攬在霍珏後腰上。像個生怕被搶奪了心愛玩具的孩童。

段琴軒確實想要把霍珏帶回去,可是想起他方纔癡魔的樣子,段琴軒絲毫不懷疑,若是他醒來見不到穆晴嵐,肯定會發瘋。“師弟到底在哪裡,還是待他醒過來,自己決定吧。”段琴軒說,“穆家派來的人已經跑了,想必他們短時間也沒有能力再派人來騷擾。”段琴軒對穆晴嵐說:“我先帶弟子們回去了。”

“哦。”穆晴嵐開心的嘴要裂到耳根了,坐在坑裡抱着她心愛的情郎,對着御劍而起的段琴軒喊道,“恭送師尊!恭送那個大師兄啊!”羅鳳在佩劍之上偏了一下身子,回頭用詭異的眼神看了眼穆晴嵐。

他們……確實是師兄妹,但是這段時間門中內外事情太多,他們始終都沒能好好說上一句話,就連剛纔也沒有。這山鬼叫大師兄倒是叫得夠順嘴的。段琴軒很快帶着弟子們離開了。

他們一離開,山中的精精怪怪陸陸續續圍上來。“哇,剛纔好大的陣仗啊!這個是山鬼的男人嗎?”“好俊俏的神君!”“他剛纔的樣子有點嚇人哎……”“他修爲很高吧?娶了山鬼就是湘君山的姑爺,那我們以後豈不是有仙君護着的精怪了?”“哈哈哈哈哈……山鬼你別摸了,快抱上來讓我們仔細看看嘛!”深坑旁邊圍了數不清的精怪,還有剛纔逃竄現在又回來的蛇女。很快狐狸精也來了,站在坑邊上插着腰,看了一眼霍珏,“哼”一聲道:“不過如此,沒有我美。”

“切!”一羣精怪鬨笑。狐狸精惱羞成怒,轉身走了。穆晴嵐摸着霍珏的臉,面上的笑意壓都壓不住,實在是沒有忍住,當着這麼多精精怪怪的面,低頭循着霍珏的眼睛上親了一口。

頓時上面嘰嘰喳喳炸了鍋。穆晴嵐橫豎也親了,下一刻便將脣落在了霍珏閉着的脣上,在一衆精怪的起鬨聲音裡,還輾轉了下。

過足了癮,這才抱着人飛身離開了大坑。霍珏身量頎長,腿尤其長,被穆晴嵐抱着眼看着腳都要落地了。穆晴嵐抱着霍珏去被天雷摧毀了一半的小木屋,結果小木屋裡面已經沒有地方能休息了。

穆晴嵐想了想,帶着霍珏去了後山暖泉。精怪們一路都跟着她好奇地看熱鬧,有些性子大膽地爬上穆晴嵐肩膀上看。不過到了暖泉,穆晴嵐就下了逐客令。對他們道:“你們都看差不多了吧,該幹嘛幹嘛去!”“你要做什麼啊?”蛇女眼神非常曖昧地看着穆晴嵐和被穆晴嵐放在暖泉邊上的霍珏。“你不會是要同他交.配吧?我們能看看嗎?”蛇女好奇地問。“對啊,我們能看看嘛?”小精怪也都問。

穆晴嵐難得惱羞成怒道:“都給我滾蛋!要不然把你們都重新打成沒有靈智的傻子!”她纔不肯讓這些東西看她的霍珏!穆晴嵐把精怪都趕走,還不夠放心,擡手招了樹藤,在暖泉邊上編織出了一個頂,甚至有牀。她這才搓了搓手,迫不及待把霍珏拉着扯進了暖泉之中。她其實也沒想幹什麼,只是想要讓他鬆快一點。而且穆晴嵐的心中還有些忐忑,畢竟段琴軒說他重生就會想起之前的一切,穆晴嵐後來給他強行供生還抹去記憶的事情,霍珏一定會怪她的!

因此穆晴嵐除了之前偷吻,還算是規矩,把霍珏平放在石板上面,讓他半身泡在泉水之中,就趴在他身邊盯着他看。他臉上一丁點瑕疵都沒有,連之前眉心用匕首尖硌出來的小傷疤也不見了。

他像個活過來的白玉神像,俊美得令人呼吸不暢。暖泉裡面本來就熱,穆晴嵐呼吸不暢地把自己衣服解了一件。然後繼續看。越看越熱。食髓知味之後的無論男子還是女子,都不會再像從前一樣懵懂無知。

穆晴嵐知道自己這是想要做什麼,但是霍珏才重生,她得剋制一下,得等他原諒了自己再說。還有等他身體好一點嘛。師尊說他太累了才昏倒的。

穆晴嵐看着看着,就湊近霍珏被水汽燻蒸得越發如玉的眉目,樹藤編制的頂,將暖泉蒸騰起了水汽,全都罩在了這狹小的空間。

一時間這暖泉同外面,簡直是兩個世界,兩個季節。

外面凜冬蕭瑟,漫山沉睡,這樹藤之中卻暖氣蒸騰,春色無邊。穆晴嵐撐起上半身,把自己溼漉的長髮撩到身後,想着再偷一個吻。但是在她又一次將脣印在霍珏閉着的眼睛上的時候,霍珏的睫毛顫了顫,而後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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