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極端

對現實裡傅家那個龐大的商業帝國,辛夷稍有一些瞭解,但那些零碎的信息,全部來自新聞報道或是網絡傳播。

而且,她所知的版本全然不同。

傅董是一個商業奇才,將從岳父手上繼承的商業版圖越畫越大,長得英俊儒雅,爲人低調謙遜,最讓人稱讚的是他身在名利場,卻潔身自好,寵妻如寶,助理秘書一應男性,與女下屬也會保持距離,從來沒有半點緋聞……

他的妻子被他保護得很好,所以從來不現於人前,只有一張曾經轟動全國的結婚照在網絡上歷久彌新的保存着,刻畫着那個高貴美麗的女子姣好的面貌和燦爛的人生。

至於他們的獨生兒子,在信息網絡高速發達的時代,也是搜索不到半點消息,甚至叫什麼名字都不爲人所知……

網上每每有關於此事的討論,全是讚不絕口,說他將家人保護得太好了,想娛樂八卦一下都沒有機會。

誰知竟有這麼狗血的內幕?

辛夷稍稍有點慌。

“難道這一切,是你父親從中作梗?”

傅九衢眯了眯眼睛。

這個問題他自然是考慮過的。

可是,他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回答。

“從天時地利和便捷性來看,他是可以將這些事情做到天衣無縫的人。但我不敢肯定,他有沒有這麼喪心病狂……”

辛夷喉頭微哽,“你媽媽出事後,他對你好嗎?”

傅九衢:“好。”

一個字好像從喉頭擠出來的。

“他很愧疚,找遍了全世界的名醫來爲媽媽看病,日復一日的陪着她,搏了個寵妻的美名。”

“對你呢?”辛夷最關心這個。

傅九衢掀起脣角,“好。”

又是一個好字,說得卻是無比嘲弄。

“母親出事時,我尚未成年。他自知理虧,再不敢管我,一直縱我、寵我、重話都不敢對我多說一句……”

辛夷點點頭,“也是。”

要不然,又怎會任由他做出精神體轉移這麼瘋狂的事情來?

“那……那兩個人呢?”

傅九衢知道她問的是什麼人,黑眸微微一動。

“不知道。”

辛夷詫異地反問:“不知道?”

“嗯。”傅九衢倚着長窗,大半個身子籠罩在雨夜的暗淡微光裡,一張俊臉彷彿覆蓋了一層濃濃的陰影,聲音裡有一種近乎平靜的冷漠。

“從我母親車禍那天起,那個女人和他的私生子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沒有小三轉正,更沒有趾高氣昂地出現在人前,而是被那個男人藏了起來,半點音訊都探聽不到。

辛夷道:“看來你父親仍是愛你的,顧及你的想法……”

傅九衢冷笑一聲:“難道不是怕我報復?”

辛夷的腦海裡又浮現出那個滿是科技感的房間裡,儒雅隨和的中年男人。

那時候的他,就像一個尋常的父親,爲了逆反不服管教的兒子勞思傷神,要用盡一切辦法來挽回兒子的性命。

“如果真的是他,這也太瘋狂了。可如果不是他,又有誰能在你的背後做手腳,使得母機背叛,讓你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操控力?”

辛夷越說越覺得難受,大概是太激動了,一時間胸口堵悶,手足冰冷,呼吸都吃緊,有些喘不過氣來。

傅九衢俯身,手圈住她的肩膀,摩挲般輕拍兩下。

“不要生氣,不值得。”他雙眼黑沉沉地盯住辛夷,微微勾脣,“你懷着身子呢,不要再爲我操心。這些事情,我可以處理好……”

辛夷問:“你要怎麼處理?”

他又不回答了。

堅硬的雙臂環住她,好半晌,纔將清涼的脣落在她的額際。

“反其道而行之。”

··

廣陵郡王夫婦鰈離鶼背,感情不和的消息到底還是傳到了汴京。

別人尚可當成一樁笑話看待,但長公主卻坐不住了。

兒媳婦臨盆在即,兒子卻這麼不懂事,被煙花女子迷了雙眼,她對此半信半疑,又是焦慮又是埋怨,但人在京城力不從心,只得寫信給兒子兒媳,該罵的罵,該哄的哄,上萬字敦敦教導,然後讓人快馬加鞭地傳到揚州。

辛夷收到信時,已是五月底。

驕陽似火的日子,長公主的來信就像一絲清涼的微風浸入心扉,整個人都涼爽起來。

在信裡,長公主痛罵兒子,極力安撫辛夷,並表示要不是暑熱當頭,難獲官家準允,出不了汴京,她一定要親自來揚州來幫她討個說法。

隨信捎來的,還有嬰孩的小衣裳小鞋子等一應用品。

有這樣的婆婆,辛夷十分知足。

但這個時候,她沒有辦法向長公主坦言和傅九衢的真實情況,只能在回信時,不痛不癢地告訴長公主,郡王待她很好,夫妻感情也沒有傳聞的那麼不堪……

“姐姐就是心軟。”

湘靈在一旁磨墨,看她大着肚子面帶微笑的寫信,嘴巴快要翹到天上去了。

“爲什麼不告訴長公主,讓長公主爲您做主?”

辛夷瞥她一眼,“多嘴!”

湘靈輕哼,“我就是替姐姐委屈嘛。你看看你這肚子……都快臨盆了,郡王卻是半步都不踏足天水閣,好像忘了要當爹這回事似的,就連穩婆,都要周老先生幫忙去找,太過分了……”

“湘靈。”辛夷聽到她們這麼說傅九衢,心裡很不是滋味。

“郡王有郡王的事情要辦……”

“有什麼事情,比姐姐和孩子更重要?反正我就沒見過像他那麼當爹的人……”

辛夷擡頭,見湘靈瞪圓個眼睛,一臉不服氣,不由笑着搖了搖頭,靜下心來寫信,不再跟她多說。

在丫頭們眼裡,傅九衢自然是不稱職的丈夫和父親。

一開始的小夫婦齟齬,下人們都以爲過幾日就好了,畢竟郡王待郡王妃如何,人盡皆知,哪裡曉得,從郡王搬去金風院,這天水閣愣是一步都不來了……

外面都說,郡王是公務繁忙,短短日子以來,辦了揚州好些個積案陳案,民生賦稅,大事小事更是親力親爲,每天都泡在衙門裡,夜以繼日……

尤其前些日子,揚州出現一種怪病,傳染了不少民衆,知州大人勞心勞力,親自帶領郎中熬藥出診,很快就將疫情扼殺在搖籃裡。

對傅九衢的看法,眼下完全是兩個極端。

皇帝對他主政揚州後辦的這些實事甚爲欣慰,來信全是嘉許。長公主的信裡卻是半點不提他的政績,只罵他對十一不好,就是忘恩負義。

而老百姓口口相傳,說揚州來了個鐵面無私的傅青天,爲民做主,想民所想,急民所急,不徇私情,是一個難得的好官。至於府裡上下,尤其是天水閣的丫頭們,背地裡卻是認爲郡王一定是有了新歡,被那個千媚萬嬌的湄娘子迷住了。

要不然,哪會一眼都不來看郡王妃?

“知州再忙,能忙得過皇帝麼?皇帝操勞天下大事,也沒耽誤他臨幸後宮嬪妃,開枝散葉啊……”

見湘靈越說越不像話,辛夷沉下臉來,瞪她。

“再不閉嘴,你就出去。”

湘靈眼眶一紅,有點委屈,“我不說了。”

爲了辛夷和傅九衢的事情,她最近沒少去找程蒼,可程蒼那個鋸了嘴的葫蘆,一問三不知,多一句都不肯說,搞得她對二人的感情也沒了信心,有點鬱鬱寡歡。

一個磨墨,一個寫字。

好半晌,房裡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撲——

銀霜在窗外撲楞幾下翅膀,辛夷側目一望,將寫好的信交給湘靈,“拿去給程蒼吧,一併寄出去。”

傅九衢有與汴京傳遞書信的渠道,讓他轉寄給長公主是最爲便利,也最爲合理的。

湘靈憋屈地哼一聲,拿着信出去了。

辛夷撫着肚子慢慢地站起來,迅速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折捲起來,走向窗邊的銀霜。

辛夷:你變了。

傅九衢:我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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