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婆媳關係

難道說,長公主迫於朝堂上的壓力,準備拿錢出來打發她,讓自己離開她的兒子?

“母親。”辛夷保持着溫順親切的模樣,不動聲色地走進去,“您這是怎麼了?”

趙玉卿猛烈地咳嗽兩聲,“坐。”

平日裡她看到辛夷總是笑眯眯的,難得這般愁苦的時候。辛夷盯着她溫柔地行了個禮,端端正正地坐下,瞥一眼桌几上那個檀木托盤裡冷卻的白粥。

“母親沒用晚膳?”

趙玉卿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吃不下,淡淡嘆道:

“高明樓的事情,眼下鬧得滿城風雨,連帶着你也受到了牽連。方纔宮裡頭來人給我捎了個信兒,官家已經打定主意,要是阿九不肯休妻,只怕當真要罷官外放了……”

休妻?

傅九衢沒有跟她說過,想是迴避着這個事。

再看趙玉卿的舉動,辛夷大抵就明白了。

只要廣陵郡王休妻,那他就只是一個“受害者”,與高明樓撇清了關係。如果廣陵郡王執意不肯休妻,那整件事情,他必得背上責任了。

辛夷微微淺笑,“那母親的意思是……”

她沒有什麼不好的情緒,只等趙玉卿說出“拿着金銀細軟離開我兒子”那句話。

趙玉卿聲音幽幽的,“這些年,我們府上也沒有攢太多的家當,阿九心思不在這裡,我也不是十分機敏通透的性子,好在當年大娘娘爲我置辦了不少嫁妝,只要你和阿九不敗家,怎麼花都夠用了……”

“母親?”辛夷詫異地看過去,“您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這些都給你。”趙玉卿拿帕子拭了拭眼睛,將面前的一個小匣子推給她,“這些是我的私房錢,這個匣子裡放的是府裡庫房的鑰匙。這些房契地契是我給你們的心意。”

辛夷有些意外。

“母親不必給我這些。我藥坊那邊也有不少進賬,府上的財物都是您的,您拿着便是……”

趙玉卿搖頭苦笑,“我能活得到幾時?以後這個家還得你來當。”

辛夷皺眉,“母親爲何說這樣的喪氣話?”

趙玉卿垂下睫毛看着腕上的鐲子,輕輕把弄着,“阿九爲了娶你,人都癡了,怎肯休妻?”

她苦笑一聲,聲音滿是惆悵,“他是個犟骨頭,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和他那個爹是一模一樣,我看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外放揚州了,到時候,我也照看不到你們……”

說起外放揚州,趙玉卿彷彿被觸及了傷心事,一時悲從中來,眼眶紅透,睫毛上掛滿了淚。她本是個柔弱婦人,身在皇家,哪裡吃過什麼苦?一生中最大的兩樁苦事,就是爲了丈夫和兒子。

辛夷端起茶水侍候她飲下,上前寬慰片刻,等趙玉卿緩過情緒,微微一笑。

“九哥說他自有安排,母親便將這些煩心事丟給他便是。退一萬步說,即便他當真貶黜揚州,那我們也會帶着母親一起過去。一家只要在一起,身在何處,有什麼打緊?天高皇帝遠,那纔是自在日子呢。”

趙玉卿垂眼,笑着搖頭。

“我知道你是個好媳婦兒,想孝順我,可我在京中住慣了,身子也不好,不想長途跋涉,也不想拖累你們……”

說着又輕輕咳嗽起來。

辛夷連忙在她後背輕撫幾下。

她不知道趙玉卿是真的捨不得離京、不肯長途跋涉,還是不願意打擾她和傅九衢,故意這麼說來試探她的想法,等趙玉卿停止咳嗽,辛夷將她的手腕放好,爲她請脈。

“您看,身子不好不是有現成的大夫嗎?有我在身邊照顧您,您這身子很快就調養起來了。再說,兒再大,哪能離得了娘。沒有母親在身邊教導,誰能管得住九哥?”

趙玉卿看她是誠心規勸,也沒再推辭。

說到底,哪有母親不想跟兒子在一塊的,只是怕媳婦不喜罷了。

趙玉卿沒娶兒媳婦的時候,聽人說過不少婆媳鬥法的彎彎繞繞,厭煩得很。她不想做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婆婆,但也怕碰上一個口蜜腹劍的狠毒媳婦,確實有心試探一下。

但是,將財產相贈和讓兒媳婦管家,趙玉卿也是誠心的。

一來她身爲大宋長公主,不說陪嫁的豐厚,就說朝廷每月的奉銀也是了不得的一大筆錢,根本不愁財物。二來她確實不喜打理家事,好不容易娶了兒媳婦,不讓兒媳來做,非得自己搶着頭痛嗎?

於是婆媳兩個嘴上說着客氣話,將掌家權推來推去,好像那是什麼燙手山芋……

最後,辛夷還是沒有拗過趙玉卿,拿了庫房鑰匙和房契地契這些需要花精力來打理的東西,但沒有拿趙玉卿給她的那些私房錢。

去揚州的事情,朝廷沒有旨意下來,但府上卻傳開了,便是下人們也在私底下準備了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辛夷每天都會去福安院裡陪趙玉卿說一會話,侍候她飲食和湯藥。晌午後,便會帶着三念去藥坊找周道子問診,然後在藥坊的手術室裡忙碌半天。有時在藥坊用飯,有時黃昏便回府。

傅九衢照常的早出晚歸,辛夷知道他忙,但不很清楚他具體在忙些什麼。

兩個人各自忙碌,有時候只有晚上才能碰面。

新婚燕爾,美人在旁,傅九衢再累也不肯虧待自己,常常不待辛夷回過神便將她帶入溝裡,吃幹抹淨,再露出狼尾巴搖一搖,哄她開心。

他極是貪戀這事,夜夜如此。辛夷有時候實在累乏,不想奉陪,卻是經不住他的軟磨硬泡,尤其想着九月初九那個日子,她總是不知不覺投降……

兩個人很是親密和荒唐,常鬧到半夜才歇。臨衢閣那幾個年紀小的丫頭,近來都不太敢正視他們的主子爺,即便是孫懷這種常年近身侍候的人,也意外得彷彿沒有認識過他。

什麼清冷矜持,全都敵不過紅顏媚骨。

府裡上下,都知道廣陵郡王把這個郡王妃寵得如珠如寶,連長公主也極是愛重她。

因此,即便關於郡王要休妻的傳聞在市井坊間傳得甚囂塵上,府裡卻是一片祥和氣氛。

丫頭婆子們私底下沒少嘀咕主子房裡的事,尤其貼身侍候那幾個,更是清楚郡王有多黏郡王妃,每日裡她們去打掃房間、整理牀鋪或是侍候郡王妃沐浴,無不是羞得面紅耳赤。

所以下人們一致認爲,郡王妃有可能會因爲受不住郡王的廝磨而休夫,但郡王卻絕不會休妻。坊間那些人全是說的無賴酸話,嫉妒人家小夫妻感情好呢。

傅九衢很少主動和辛夷說起朝堂上的事情,他只想把小妻子護在臂彎,不讓她憂心俗事。

他不提,辛夷便不問,假裝不知情,一心一意照顧他的身子,然後每天準點去藥坊,把所有的精力用到治療心疾上。

藥坊的桌子上每天都會有小報,辛夷會細細品讀,從真真假假的消息裡,找些樂子。

這些小報販子路子野,大概使了不少銀子給進奏院和朝中官吏,總能探得一些不爲人知的八卦傳聞,新鮮得很。

辛夷覺得後世的野史,可能就是這樣來的。

“小公主出生數日尚未賜名,周娘子未獲進封恐患心病。”

小報上有一條與宮裡的周娘子相關的傳聞,說是近來太醫頻頻出入翔鸞閣,對外卻不說是何人病了。小報上半嘲半諷地說,是周娘子沒獲進封,這才假託病情乞求官家垂憐……

辛夷將這張小報反覆看了兩遍,拿過幾上的白瓷茶碗捧在掌心,輕品一口香茗,低低一笑。

“杏圓。”

杏圓上前行禮,“婢子在。”

辛夷問:“近來沒有人給百先生寫信求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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