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失憶小姐 第5頁

「嗯……換成我去找你,你開心嗎?」男孩終于說出口了。

「我當然開心了,你每次來找我,我都很開心,科科科……其實我一直沒跟你說,當你陪我一起吃苦茶糖時,我有嚐到苦茶糖的甜味呢。」女孩隔著電話,羞答答地老實說。

以前她一直沒說,是因為她怕說出來,天鵝哥哥就不再來陪她吃糖了,不過小鴨妹妹來過以後,她覺得她有勇氣說了。

苦茶糖是她與過世的母親之間的回憶,對于女孩有很重要的意義,男孩也知道,但是女孩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這個時候提,讓男孩覺得女孩是故意岔開話題。

「嗯,恭喜你。不過……林語歌,我從來都沒見過你,每次見面我們都是隔著一條溪、一層木板,只有你見得到我,看得到我的表情,我覺得這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講求公平,對男孩來說,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啊?」

「啊什麼?你是故意裝听不懂嗎……我想見你。」

「……哦。」

「哦什麼?回答呢?」

「呃……」

「林語歌,只不過是見個面,你支支吾吾,到底是什麼意思?」男孩愈來愈不高興,甚至有些生氣,他本來以為他說要見面,女孩會樂不可支,咯咯咯的直笑說好,沒想到女孩是拖拖拉拉的反應。

「不知道……我突然就很緊張。」女孩听到天鵝哥哥想見她,一顆心髒怦怦跳,好像有小鹿亂撞。

一直以來,藏在木板後面已經成為習慣,也是因為這段安全距離,她的膽子才壯大,才敢和天鵝哥哥天南地北的聊開來……

為什麼天鵝哥哥突然要見她呢?

「都是朋友,只是見個面……有什麼好緊張?」男孩把女孩當朋友,認為朋友當一年多了,見見面也沒什麼,卻被她說得……他莫名也听到心跳聲。

一句朋友,讓女孩如擂鼓的心跳慢慢恢復正常。

「嗯……你說得也是。其實我一直都好羨慕小鴨妹妹有一個天鵝哥哥,所以……我就偷偷的也把你當成哥哥看待。」女孩想起最初她對天鵝哥哥的想法。

「我們同年吧,你幾月生的?」

「八月。你呢?」

「我也是。你幾號?」

「八號,我是父親節出生的,我媽在世時經常很開心的說,我幫她省了一個蛋糕錢,連買父親節禮物的錢都省了,因為我就是給爸爸最好的禮物。你呢?」

「……八號。」

「不會吧……這麼巧!天鵝哥哥竟然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們是雙胞胎兄妹嘛!」女孩驚喜的大叫。

「……我已經有一個很麻煩的妹妹了。」男孩並不想再多一個妹妹。

「但是我想要有一個天鵝哥哥,我保證會當一個乖巧的妹妹。」

「我考慮看看。明天放假,你有空嗎?」被她繞了一大圈,男孩終于把話題轉回來。

「……嗯。」女孩又听到小鹿在亂撞了。

「我們約在哪里見面?」男孩用著稀松平常的語調說,就像他說的,只是朋友見個面。

男孩的口氣,讓女孩感覺,她再扭扭捏捏,就是不夠大方了。

「明天下午我會跟爸爸去圖書館還書,要不,我留在那里等你?」女孩其實還是很緊張。

「好,不見不散。」

男孩不給女孩反悔的機會,很快掛上電話。

收了線……男孩的嘴角勾起一抹很深的笑容。

有著一雙會說話的眼楮,又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林語歌,究竟是什麼模樣呢?

不知不覺他也開始期待了,想看看和那雙眼楮和柔甜的聲音搭調的長相。

明天,男孩和女孩終于要見面了。

第3章(1)

叮咚……

十一月初,冷熱交替的季節,清晨陣陣微涼微冷的風,風中夾雜潮水的味道。

這里是靠近海邊,一個叫永夜市的地方。

一條古老的街道上,兩排舊式老洋樓,斑駁的牆面、冷清的街道承載著曾經繁華、如今沒落的歷史,其中一棟就是苦家。

叮咚……

從這里到熱鬧的永夜市區開車約十多分鐘,附近最大的私人醫院是孟氏綜合醫院,就在最靠近市區的外環道上。

叮咚!

宋盈盈帶著行李站在苦家門口,門鈴按好一陣子,里頭始終靜悄悄。

還在睡嗎……也是,來得太早了。

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正打算打電話給宋媽,問那個和她有血緣的雙胞胎哥哥電話幾號……

「宋盈盈?」

宋盈盈電話正要打出去,突然一股熱氣灌入耳朵里,男人低沉喘息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讓她全身起雞皮疙瘩。

身後的男人貼得很近,那是讓人感到很不愉快的距離,只是听到她的名字,才讓宋盈盈沒把行李往後砸……

「行李就這些嗎?」男人從容背走她肩上的旅行袋。

宋盈盈轉過身,差點貼到他結實的胸膛上,才發現發出喘息聲的男人穿著運動服,渾身是汗,原來是去跑步了……

但是,他也靠得太近了。

近到,她得抬起頭來,才能從他的下巴看到他的臉……

「你……是誰?」雙眼對上的剎那,宋盈盈愕然問道。

「……苦寒行。」

他是苦寒行,但是他的長相——一點都不「苦寒行」啊!

所謂的雙胞胎,不應該是和她有一張相似的臉嗎?

即使性別不同,身高有差異,雙胞胎的五官、輪廓,應該還是有比一般兄妹來得高的相似度,這是宋盈盈想象中的苦寒行。

宋盈盈的眼楮是圓的,盈著一潭湖水似的黑幽幽大眼,鼻子細致挺直,有小巧的高度,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勾起笑來溫柔如水,她溫潤的輪廓有著春風的柔和,就像是一朵初綻的芙蓉花,還含著一抹羞澀。

但是眼前的男人……一張流著汗的臉,精瘦結實的身材,眼楮細長深邃媚如狐狸,有著犀利的鷹勾鼻,鮮紅的唇稜角分明,下巴尖如刀刻,輪廓線條冷硬,皮膚白得晶瑩剔透,全身散發與眾不同的氣息,有如夾帶妖氣的水晶蘭,美得——令人窒息。

兩人找不到一丁點相同的基因,但他是苦寒行……

宋盈盈默默紅著臉想,這個異卵雙胞胎哥哥也未免長得……太偶像了吧?

「第二次了。」苦寒行沙啞的嗓音透著一股壓抑、苦悶含怨的味道,嘴唇抿成一直線。

「第二次……什麼?」宋盈盈正在走神,突然听到他的聲音才又回神。

對于她的反問,苦寒行眯起了眼——

這是她第二次……問他的名字。

宋盈盈才凝聚焦距對上他的雙眸,就迷失在水晶蘭妖冶的氛圍里。

苦寒行看她的眼神異常灼熱,他攫住她不放的目光投放出強而濃烈的感情,那種熱度……像是已經等了她一世紀,像是……看著他生命中的另一半,仿佛要把她吸入靈魂里的凝視。

而宋盈盈對他的注視卻不覺得唐突反感,反而對這眼神依稀……熟悉。

宋盈盈突然心髒緊縮,心跳轉快,分辨不清是心情的悸動還是恐懼的跳動,在內心黑暗的角落,仿佛有一扇緊閉的門扉隱隱透出一道光,光線隨著一股強烈的感應傾瀉而出——

苦寒行緩緩把手伸向她柔軟的發絲……

宋盈盈屏住呼吸,望著哥哥溫柔的大手,等待親情的擁抱,兄妹感人的相認——

「走開,別擋在門前。」

宋盈盈等到的,是嫌她很擋路,手掌巴住她的頭往旁邊掃開,跑了一身汗趕著進去洗澡的哥哥。

喀喀……

一扇門打開。

一扇門關起。

苦家的大門開了。

但是宋盈盈被他這麼一推,照亮內心角落的一道亮光隨之跌落黑暗之中,黑漆漆的一片,連門都不見。

宋盈盈怔楞在原地。

她剛才……是不是差點找回記憶?

如果是的話……她為何毫無喜悅、激動的情緒?是因為她已經把自己當成宋家的一員,放掉過去了?

無論如何她都覺得……有個哥哥還是不錯的。

剛才她在苦寒行眼里所看見的,接收到的那一股強烈的電流,大概就是雙胞胎與生來的心電感應吧?

「喂,苦寒行……」說不上來那一種滿妙的感覺,他是否也感應到了?

宋盈盈想把心情和哥哥分享。

但是……

回頭一看,苦寒行老早提著她的行李走進去了,沒有親切的噓寒問暖,也沒有熱絡的招呼,他的背影比清晨的天氣還冰冷。

苦寒行……他這是什麼態度?

照理說,一對雙胞胎兄妹分開十幾年,不是應該要有感人肺腑的擁抱,或者最起碼的激動握手之類……嗎?

虧她一晚上翻來覆去,心里還抱著一絲期待……想說自己終于有個哥哥了。

宋盈盈嘴里碎碎念,走進苦家,四處張望……樓下是車庫,停著一台黑色休旅車,樓梯有腳步聲,她跟著走上去。

苦家二樓是由兩棟樓房打通的,隔壁棟的樓下原本是苦醫生開的中醫診所,現在歇業中。

二樓,樓梯走上來就是開放式的客廳和餐廳,客廳一套古色古香的木椅組,酒櫃、電視櫃和許許多多的雜物,餐廳靠近廚房門口,和客廳隔著一排收納餐具的矮櫃,中間擺著一張圓桌。

苦寒行等她跟上來,帶她進房間放下行李。

開著一盞小燈的房間有些灰暗,宋盈盈踏進房里,還在四處看。

「這里不像一個人住……」從房子的空間和陳設看起來,應該是一個家庭。

「目前只有我住,我父母上個月搬到山上去,妹妹住在外面,這間是客房,你可以隨意使用。」苦寒行把燈打開。

宋盈盈望著他,一夜的輾轉難眠,有好多事情想問他,見到哥哥了……卻腦袋一片空白,不知打哪問起。

總覺得這個哥哥和她想象的「暖哥哥」有段差距。

「不過……我們長得還真不像。」

「黨。」

這個「冷哥哥」,很有潑人冷水的本事。

「苦寒行……你怎麼能這麼說?你是我的雙胞胎哥哥吧?」宋盈盈終于忍不住抱怨他。

苦寒行正要走出去,被她喊住腳步,他才回過身來。

面對宋盈盈昂著的臉龐,他瞅著她好半晌,眼里一抹耐人尋味的眼神,一聲冷嗤。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什麼答案?」宋盈盈總覺得兩人的頻率對不上,虧她還期待能向哥哥撒嬌。

苦寒行若有所思的靠近她,緩緩伸出手輕觸她的臉。

「據說……你是被抵押給我的人?」

「我媽是有提過這件事,說我要回家得自己找到出路。我媽老是愛開玩笑,不過你不像是會配合她的人……你有什麼把柄落在她手上?」宋盈盈只是來見雙胞胎哥哥,她壓根沒把「抵押」當一回事。

「……為什麼我是雙胞胎哥哥?」

苦寒行听到心髒的跳動聲,觸模她的指尖傳來她的體溫,加速心髒的跳動,讓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全身繃著一股疼痛。

「因為我們同年同月同日生……難不成你是弟弟?這我倒沒想過,可能我是比較想要有哥哥,所以直覺就認為你比我早出生幾分鐘。」宋盈盈的眼楮盯著他的手指看,他緊貼在她臉龐的手指好修長……必須承認,他連手指都好看。

「失去記憶仍然維持本性不變……你還真是對認哥哥的游戲樂此不疲。」苦寒行收回手,停在半空,又緩緩伸向她,托起她的下巴。

「認哥哥的游戲?那是什麼意思?」比起宋媽來,宋盈盈直接把自己歸類到「務實派」,想到家里「不務正業」的父母,她這個做女兒的就很頭痛,這個時候會想要有一個能夠幫她擦起一片天的哥哥,而不是需要照顧的弟弟,人之常情吧?

苦寒行隱隱深吸了一口氣,眯著一雙深眸,不著痕跡地仔細搜索歲月留在她臉上的改變……

這張臉,少了圓潤,多了成熟的韻味。

眼楮有點浮腫,她只要沒睡好眼楮就容易腫……

眉毛有一道紅痕,又被刀片劃傷了……她還是跟過去一樣,修眉老是粗心大意……

果然還是……要這麼近的距離,才足夠他把她……

「到底……是怎樣?」

苦寒行一怔,凝聚的焦距落在她兩片蠕動的淺粉嘴唇,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繃緊神經,吞咽口水……吞下滿滿的苦澀。

「苦寒行?」

苦寒行強忍一股沖動,他只是要把她的改變看清楚,沒有進一步的打算,但是她一雙眼楮對著他,張得好大……

「認哥哥的游戲就是……」苦寒行以為他能夠控制自己的,他以為經過這麼多年,多少可以冷卻對她的深情狂熱,即使和她面對面,共處一個屋檐下,他也可以做到……可以克制不踫她。

都是——

這雙會說話的眼楮……

宋盈盈張著一雙盛滿湖水似的眼楮直勾勾看著他,眼望他緩緩低下頭來貼近她,她正在想他的近視到底有多深時——

迷人的水晶蘭吐露芬芳的氣息,熱息吹吐在她嘴唇上,就在她眨眼那一剎那,忽然眼前全暗,嘴唇被覆蓋住,下一瞬間一股濕熱滑進嘴里……

宋盈盈前一刻還處在感人的兄妹重逢之中,她是如此深信不疑。

然而,這個雖然和她長得不像,但是迷人如水晶蘭,連手指都好看,讓她心髒怦怦跳的哥哥……卻伸出巨人的大腳,一腳踏平她所編織構築的夢幻世界,塌陷的建築揚起滿天煙霧,腦袋里剩下白茫茫一片!

在活生生的現實里,她感覺就像是被一頭饑餓的猛獸撲住,一口被吃掉,一口被吞噬了!

而苦寒行……這麼多年來,他忍受要逼瘋他的想念,把自己的形影縮到最小,縮到她看不見,每天藏在暗處看她歡笑的容顏……

一個人,收拾被她遺落的碎片。

孤零零的,苦澀的守著……屬于兩人的那些曾經。

對她而言,驚滔駭浪,天崩地裂的吻,對他而言,僅僅只是填補一點思念的隙縫。

苦寒行很想粗暴的把她揉入骨血里和他成為一體,但她已經是破碎的女圭女圭,她是好不容易修補縫合起來的……禁不起他粗魯的對待。

苦寒行緩緩听到跳動聲……他的心髒狂烈的跳動了,斷線的理智慢慢接回來,他眯眼重新看見她——

苦寒行猛地心驚膽跳,滿眼憂慮直接抖落瘋狂的欲念。

欲火,瞬間冷卻了。

他屏息凝望她,看著她被他吻紅的嘴唇,驚愕的開著,臉頰滾燙燙的紅,滿眼驚慌……眼底,只有被他嚇壞的痕跡,別無其他……

苦寒行全身被挑起的敏感神經默默歸位,松了口氣的同時,眼神一抹復雜的情緒爬升。

到底,他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她……對他的影響力。

苦寒行已經答應宋家長輩,不做出強迫她的行為……結果,還是做了。

不過,苦寒行不後悔。

因為這個吻,才讓他驚覺自己的心境變化。

原來這麼長久一段時間的分離,在守著她的笑容同時,也漸漸冰凍他的心。

分開後的孤獨歲月看不到盡頭,他的心冰冷如霜,對她心生不平,都……開始恨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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