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掩飾

秀萍鼓足所有的勇氣,她想告訴凌慕白,自己是喜歡他的因爲再過三天,她即將嫁作人婦,那個時候,她再說出這樣的話,不光是給自己抹黑,也是對凌慕白的侮辱。反正秀萍是這樣覺得的所以,她一定要在未出嫁之前,把自己心裡有凌慕白的真心話說出來。

至於凌慕白會有怎樣的反應,她已經顧不得了也許,凌慕白會目瞪口呆;又也許,他會鄙夷她,看不起她。

但那又怎麼樣呢?她只想對得起自己的心,她只想他知道所以她纔會近乎瘋了一般地說出那句:“可是,我想嫁的人,其實是你啊”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就聽得哐啷一聲脆響,凌慕白不知道怎麼,竟然把他身邊的一隻陶瓷罐子打碎了,裡頭大概裝的頭油之類的東西,淋淋漓漓地灑了一地,還散發出一股好聞的桂花味道。

而真的說出了這句藏在心底良久的真心話,秀萍即刻後悔了,她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怎麼可以當着凌慕白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她莫不是瘋了?

如果凌慕白說出什麼令她難堪的話來,她還有臉面再見他麼?如果他再告訴了秀菱,她該怎樣面對秀菱呢?

一時間,秀萍只覺得一顆心彷彿停止了跳動,她握緊了自己的拳頭,指甲深掐進了肉裡,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痛。

凌慕白看着摔得七零八落的陶瓷罐子,和滿地都是的頭油,一時間呆住了。又可能那哐啷一聲脆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也遮掩住了秀萍說的最後幾個字。凌慕白無奈地對着秀萍一攤手:“我也不曉得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的”

然後他唉聲嘆氣道:“完了,舅舅回來肯定要罵我了。我好不容易得了這個獨自看店的機會,本來還想好好表現一下的,偏發生這檔子事情。唉算了,就讓舅舅從我這個月的工錢裡頭扣好了”

他轉頭用清朗的眼神看着秀萍:“你會不會覺得我做事特別毛手毛腳的?”

不待秀萍回答,又笑了起來:“不用爲我擔心啦!我舅舅還是很疼我的,最多說兩句就過去了,不會拿我怎麼樣的”

看着凌慕白清澈的眼睛,無邪的笑容,還有心無城府的樣子,秀萍有一霎那的心神恍惚,也許,他根本就沒聽見自己剛纔說的那句話吧?或者,沒有聽清楚?

秀萍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努力從喉嚨裡掙出一句:‘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

凌慕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頂,有些尷尬地道:“對不住秀萍姑娘,我只聽見你說,你想嫁的人,後面就沒注意聽了,都是這該死的陶瓷瓶子摔下來的緣故。可並不是我存心沒聽你說話。‘面上帶了一絲調皮的笑容,凌慕白伸出一根食指接道:“秀萍姑娘想嫁的人,自然是楊家少爺啦。讓我猜猜看,秀萍姑娘接下來的話,定是打算告訴我,你想嫁的人,也正好是願意娶你的那個人,對也不對?”

秀萍鬆了一口氣,她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謝天謝地,原來他當真沒聽見。由此可見,自己的毛燥性子,真的是要改一改了。不然老是這樣魯莽行事,然後又來後悔,只怕有一天挽救的餘地都沒有呢她勉強擠出一點笑:“算你對吧‘

凌慕白環顧一下腳下的地面,歉意道:“秀萍姑娘先容我將這裡略微拾掇一下吧很快的”

說着,快手快腳拿來了簸箕和掃帚,將地上的瓷器碎片清理乾淨,將簸箕和掃帚歸位,再拿來拖把,三下五除二就把地面拖了一遍。

經過這一番收拾,地面看上去清爽了許多,然而空氣中淡淡的桂花香也揮之不去,提醒着兩個人,剛纔發生了那麼一件小風波。也提醒着秀萍,她是真的真的說出了那句話,所幸的是,凌慕白卻沒有聽見然而心裡終究有些放不下,象個小疙瘩似的。

凌慕白完成了手頭的事,這才含笑對秀萍說:“秀萍姑娘挑好了幾樣?讓我來幫你出出主意。”

秀萍看他的神色,非常的坦然自在,不象是裝出來的模樣,於是徹底放下心來,估摸着他是真的沒聽見。這才平靜了臉面說:“哦,我想買一盒這樣的鴨蛋粉。還有,你說這胭脂的顏色可適合我?”

凌慕白看了看秀萍用手指着的那兩樣東西,揚聲道:“這鴨蛋粉不錯,搽在臉上,不光細膩玉色,還有一股誘人的香氣。好處還在於,這粉不象別的粉那樣慘白,且又不傷肌膚。這胭脂紅,襯你的膚色,似乎太鮮豔了一些。你不如挑選這款,淡淡的粉紅,又自然又喜慶。”

秀萍見凌慕白很誠懇的樣子,點點頭說:“那先幫我把這兩樣包起來的。我還想挑一些佩戴的香件,你幫我參謀參謀。我自己要一個,還有我娘,我大姐,秀菱也送她一個。”

凌慕白喛了一聲,示意秀萍來另一邊挑選。秀萍看着凌慕白的側臉,他的鼻樑從這個角度來看,越發顯得挺而且直;而他的下巴,有一點點翹;眼睫毛居然那樣長,秀萍覺得,至少她見過的男子,眼睫毛沒有這樣長的秀萍的心突突地跳着,她多麼希望時間就這樣靜止下來了。小小的空間,沒有旁的人,只有她和他兩個。這麼想着,她的眼睛裡不知不覺漫上淚來。

但她也曉得,這個時候哭是不相宜的。被凌慕白看見了,更要覺得詫異。於是連忙低一低頭,將手背在眼角印了一印,趁機將眼淚擦了去,面上還是一付平靜的神色。

凌慕白講解給秀萍聽:“香件最常用的就是香囊或者香袋,有彩色綢緞製作的,也有用絲線編織的,還有繡了花的,不曉得你喜歡哪樣?”

秀萍看了看:“香囊香袋啥的,太常見了。我小姨就會做這個,做出來不比賣的差哩不若還是別的吧”

凌慕白點點頭:“你覺得香珠如何?大小如蓮,形似佛球,上頭還刻了花紋。用絲線穿成串,繫於頸部也好,或籠於手腕上也可,行動時,未見其人,先聞其香”

秀萍心不在焉地答應着:“嗯,這個好。一串一般是幾顆香珠串成呢?”

凌慕白不打磕絆地說:“一般是十八顆。當然,比如秀菱若是戴在手腕,自然用不了這許多。”

秀萍知道,秀菱人小手細,自然是用不十八顆的。可是這時候聽着凌慕白嘴裡提到秀菱,秀萍只覺得刺耳刺心。她閉一閉眼睛,再倏地睜了開來:勞煩你幫我挑選吧至於香味麼,清幽些的好”

凌慕白笑道:“秀萍姑娘若信得過我,那我代勞無妨。”

“我信得過你”秀菱一雙葡萄大眼幽幽地看着凌慕白,但她隨即醒悟過來,立刻把目光移開了。再望向凌慕白時,便少了那種幽怨,回覆了平日的正常。

凌慕白自去挑選了一陣,拿到秀萍跟前道:“我幫顧嬸選的是桂花香味的香珠,但願能讓她喜歡;秀蓮姑娘麼,是梅花香味的;秀萍姑娘,不曉得可中意我幫你挑的這款茉莉香味呢?你可以先聞聞看,若是不合你的意,咱們再另外挑選。”

秀萍把每樣香珠湊到鼻端嗅了一嗅:“嗯,味道都很好聞。還有秀菱呢?你幫她選的是什麼香味呢?”

凌慕白彎了彎脣角:“並沒有把秀菱落下。我幫她選的是蘭花香味的。”

秀萍不由分說,從凌慕白手中奪過那串香珠,仔細嗅了嗅香氣,略含醋意地說:“果然清幽淡雅,越聞越舒服。”

她挑起眉毛瞟了凌慕白一眼:“如果我說,我更中意這款蘭花香味的珠串,你會有執意要將它留給秀菱麼?”

凌慕白看了看秀萍,輕輕搖頭:“當然不會。這些香珠是秀萍姑娘拍板,準備買給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的。我不過是提出參考意見而巳最終如何分配,當然還是由秀萍姑娘決定”

秀萍微微地點着頭:“那麼我現在便決定了,這串蘭花香味的香珠歸我所有。而秀菱,就讓她戴那串茉莉香味的好了”

說完了這話,她伸出手腕:“幫我戴上好嗎?”

凌慕白愣了一愣,這並不合規矩。但是秀萍用乞求的眼神望向他,眼神裡頭還有深深的委屈和怨恨。而那截玲瓏玉腕,就那樣固執地伸在他的眼前。

凌慕白的心不由得一動,他其實是聽見了秀萍的那句話的,不錯,就是那句:“我想嫁的人,其實就是你啊”他聽見了,真真切切地聽見了。

但是,他不曉得怎樣面對秀萍,他只好假裝失手似的,讓裝着桂花頭油的陶瓷罐子摔落於地,借那碎裂的聲響,來掩飾這句話,和自己聽到了的真相。

他直到這時,才曉得秀萍心裡原來裝着自己。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她不是秀菱的二姐嗎?他從來只是把她當秀菱的二姐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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