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書籤(二更)

起火了!起火了!

胭脂樓內外,都是哭喊聲,今日有風,火勢很大,轉眼就燒着了整個胭脂樓。

江雲舒坐在十三孃的屋中,開始那一個時辰,他坐的很是規矩,後來等的有些乏味無聊了,便拿了十三娘牀榻枕邊的一本書來看,看到一半,聽說外面起火了,立馬將書放下,因放的動作太急,不知扯動了書中的哪一頁,從裡面掉出一枚書籤來。

江雲舒一愣,低頭一看,只見書籤上面寫着一句話,紙張泛黃,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姿容傾世,風姿無兩,郎豔獨絕,世無其二,舉世無雙,唯有子青。我心甚慕之。奈何天不與我!”

正是十三孃的筆跡。

江雲舒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沒有無雙容貌,也不叫子青。

他本以爲,他與家中抗爭求娶他的那二年,他們是兩情相悅的,十三娘給他的感覺如是,他自己也覺得就是這樣,他此時仍舊記得,當年十三娘眼中含淚,對他說“公子厚愛了,是妾不配。十三娘不求公子求娶,今後只做公子摯友足矣。”的話,往事歷歷在目,但如今他看到了什麼?

這一眷書,他記得,十三娘十分愛讀,常年放在枕畔,說自小從家中帶出來的,成爲小孤女後,身上唯一有的,便是這一卷書了,他心疼至極,卻沒想到,今日才發現了這書中的秘密。

原來,她真正的心慕之人,叫做子青。

屋中進了濃煙,牆壁燒着了,江雲舒不知是突然發現十三娘這個秘密,還是受的震驚太大,整個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一下子忘了周遭的熊熊大火。

直到有人破窗而入,一把揪住了江雲舒的後衣領子,將他順着窗子拎了出去,飛身出了胭脂樓,遠離了濃煙和火熱的火烤,江雲舒才驚醒。

江府的下人圍在胭脂樓外,都快嚇傻了,只會大聲地喊着公子少爺,卻因爲熊熊大火,而近不了身,沒有辦法衝進樓內救人,直到有望書派來的暗衛進了樓內查找,從十三孃的房裡救出了江雲舒,江府的下人才大鬆了一口氣,給人跪地謝恩。

若無武功高強者相救,今日江雲舒就命喪胭脂樓了。

江雲舒醒過來後,也驚出了一身冷汗,驚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胭脂樓包裹在一片火海中,一時間心裡不知是何滋味,但沒忘對救他的人謝恩,“多謝壯士相救。”

暗衛看了他一眼,“江公子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江雲舒又再次怔住,一時間答不上來。

暗衛也不管他答不答,扣住他手腕,江雲舒只覺得手腕一麻,一直被他攥在手裡的書籤已到了暗衛的手中。

他張了張嘴,到底是沒說出來還給他的話。

暗衛低頭一看,認出這是十三孃的筆跡,臉色奇異了下,擡眼看了江雲舒一眼,只見他明顯地露出迷茫空洞的痛處之色,表情也很是複雜,如掉進了大染缸一樣。

暗衛收好了書籤,又重新揪住江雲舒後衣領,將他往馬上一拎,雙腿一夾馬腹,身下坐騎離開胭脂樓前,對江雲舒說了一句話,“我家主子有請,江公子跟我走吧!”

江雲舒想問你家主子是誰,要帶我去哪裡,但被奔跑的快馬疾風一帶,他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暗衛帶着江雲舒,很快就來到了江府。

下了馬後,江雲舒被灰塵嗆的咳嗽了半天,擡眼一看,是回到了他自己家,心下總算是踏實了些,跟着暗衛進了府。

管家見江雲舒被帶回來了,大喜,連聲說,“公子,您快嚇死老奴了,聽說胭脂樓着火了?您平安回來就好。”

江雲舒點點頭,這時仍舊記着周圍被熊熊烈火包圍住的感覺,說實話,劫後餘生,他是感謝這個突然出現救他的人的。

他追上暗衛,試探地問,“壯士,敢問你家主子是……”

“我家主子是掌舵使。”暗衛難得理了理他。

江雲舒腳步一頓,心情又複雜起來,原來是凌畫的人救了他,他一直十分不喜歡凌畫。

來到會客廳,凌畫等人已等候多時,見江雲舒回來了,江夫人第一個坐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他,“舒兒,你嚇死娘了,聽說胭脂樓着火了?你又跑去那胭脂樓做什麼了?”

江雲舒答不上來,只說,“娘,我沒事兒。”

“還好你沒事兒,否則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不是要了孃的命嗎?”江夫人臉色極差地埋怨了一句,鬆開了他,壓低聲音對他說,“一會兒掌舵使問什麼,你就如實答什麼,可別說謊,害了咱們家啊。”

江雲舒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凌畫要問他什麼?

“你聽到了沒有?”江夫人捶了他一拳。

江雲舒點點頭。

江夫人轉過身,對凌畫和宴輕說,“掌舵使,宴小侯爺,犬子回來了。”

江望繃着臉,“舒兒,還不給掌舵使和宴小侯爺見禮?多大的人了,傻站着做什麼?怎麼這般沒規矩?”

江雲舒其實比凌畫和宴輕的年歲都大那麼一點兒,但身份有別,見到二人,自是要見禮的,他心裡不太明白凌畫今日怎麼來了他家,也是第一次見到宴輕,容貌出色到這個地步,讓他一下子想到了十三娘藏在書裡書籤上的那句話,一時間怔怔地站着,直直地看着宴輕。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宴輕無一處不符合。

直到江望開口訓斥,江雲舒才勉強收回釘在宴輕身上的目光,上前給凌畫和宴輕見禮。

從踏進江府,宴輕一直作陪,沒說話,這時見江雲舒直直地盯着他,他這一雙眼睛,實在是沒掩飾心中所想,讓他想忽視都難,他挑眉懶洋洋地問,“江公子盯着我看了半天,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江望張了張嘴,他是真想問宴輕,是不是十三娘書籤上那個人說的是他,從火中被救出,到如今他一直心裡有一種想抓住十三娘問個明白的衝動,若她傾慕子青,悉心藏着留着日夜放在枕畔這書籤,那他當初與她那一段,又算什麼?

“難道是我長的面善?江公子以前見過我?”宴輕猜測會不會又是第二個程舵主把他認錯人了,但看着又不太像。

江望終於出聲,沒忍住問,“敢問宴小侯爺,你的表字,可是子青?”

宴輕揚了揚眉,否定,“不是。”

說完又補充,“我沒有表字。”

江雲舒不太相信,追問,“小侯爺怎麼會沒有表字?”

江望在一旁說,“舒兒,小侯爺說沒有表字,就是沒有表字,你這般追問,像什麼話。小侯爺還未及冠,哪裡有表字?”

江雲舒住了嘴,依舊盯着宴輕的臉看了又看,才垂下頭。

凌畫在一旁瞧出江雲舒的不對勁來,對他問,“江公子爲何問我夫君表字?可有什麼緣故?”

江雲舒擡頭看了凌畫一眼,似不知該怎麼回答。

暗衛這時上前,拿出從江雲舒手裡奪過來的書籤,遞給凌畫,出聲道,“主子,江公子問小侯爺表字,興許是與這枚書籤有關。”

凌畫“哦?”了一聲,隨手接過,一看上面的內容,她也識得十三孃的筆跡,一眼便認出了,也眯起了眼睛,轉頭看向宴輕。

她記得端陽說過,宴輕是有表字的,是侯爺臨終時取的,只不過宴輕一直不用,說自己沒有表字,以至於這麼長時間,她也不知道他的表字是什麼。

“寫了什麼讓你這般看我?給我也看看。”宴輕隨手將凌畫手裡的書籤拿了過去,這一看,眉梢高高挑起,“呵”地笑了,“這就有意思了。”

他又將書籤遞還給凌畫,“說的不是我,至於子青是誰,這倒是你的一個線索了。”

凌畫知道不是宴輕,十三娘不可能認識宴輕,她心裡隱約有一個猜測的想法,但不知道對不對,如今這些人裡,看起來顯然是沒法驗證的,他問暗衛,“這是哪裡來的?”

暗衛說:“是屬下將江公子從胭脂樓十三孃的屋子裡救出火海後,他手裡一直攥着的。”

凌畫又看向江雲舒。

江雲舒有些僵硬地說,“在她牀頭時常翻看的書裡夾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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