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偷樑換柱

彷彿被潑了一盆冰水,崔玉錚從頭涼到了腳。

王鷗欣喜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裡,像是一把刀子,戳中了他的心窩。

賤女人!我一心一意待你,恨不得把心都挖出來送給你,爲什麼你半點也不在乎!反倒是他,他爲你做了什麼?你對他就如此的死心塌地!

“……郎君能來看我,我真的好高興,他還是在意我的,還有我們的孩子——”王鷗有些激動,道:“娜依,快,安排一下,我要去見郎君。”

被稱爲娜依的聖使爲難道:“聖女,天色已晚,而且您的身子……着實受不得半點顛簸,再着急,也不急在一時。明天一早,我便去把人接過來。晌午之前,保準讓聖女瞧見了。”

“這……”王鷗猶豫了一會兒,道:“好吧,那就明天早上。娜依,你一定要早早的起來,早早的去,早早的回來。”

“屬下知道了,肯定早早的去。”

安撫了好一會兒,王鷗才勉強睡下。她本是睡不着的,可是有了身孕就是這樣,睏意不受控制。娜依爲她點了一支安神香後,便沉沉地睡着了。

娜依從房間出來,輕輕地關上門。還沒等她轉過身,身後忽然伸出一隻手。娜依的功夫不弱,竟一絲都沒察覺!

這隻手,捂住了娜依的嘴。娜依心中大懼,因爲她忽然發現,捂住自己嘴巴的這雙手上,竟然長着細密的鱗片,像是蛇一樣的鱗片!

她想到了一個傳聞,最近聖山上,經常有人莫名消失。有人說,這是山中魍魎在作祟吃人。難不成,今日給自己碰見了?

忽然,娜依感覺到巨力襲來,她被丟在了地上。

“娜依,你讓本教主很失望!”

是教主的聲音!山中魍魎,竟然是教主!娜依恐懼地向後退,忽然身後涼風襲來,她回頭一看,竟然已經到了山頂懸崖。

剛剛纔多久,她竟被帶到了山頂。教主的身法,到底是有多快!

“你身爲聖女聖使,也是蛇靈教衆。不思對本教主盡忠,竟還想着幫聖女偷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教主,奴婢知錯,您聽奴婢解釋……”

“你不用解釋。”崔玉錚桀桀地笑了一聲,滲人的笑聲,隨着山風吹得很遠:“不忠於本教主,就是背叛聖教。叛徒,你當受萬蛇噬身而死!”

“不要啊,教主……”聽到這話,娜依是真的怕了,她奮力想要咬舌自盡,但崔玉錚怎麼可能讓她輕易死了,伸出手一捏,便把她的下巴卸了,娜依嘴巴張開閉不上,眼神中露出了絕望。

“去死吧!”

崔玉錚推了一把,娜依跌落山崖。山崖底下,便是蛇靈教的聖池。無數種蛇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人掉下去是掉在蛇身上,摔不死,卻會驚動蛇羣。隨之而來的,便是連骨頭都會被啃乾淨的萬蛇弒身。

站在懸崖旁邊,夾雜血腥氣的山風吹來。崔玉錚變態似的伸出舌頭,似乎在品嚐什麼美味。

“背叛我的人,全都得死!”

“來人!”

一個褐衣人,出現在崔玉錚身後。

“去,把那個人,給我活捉到本教主面前!”

……

聖山腳下,褐衣人在集結,不大一會兒,便有三五百人之衆。苗疆少馬,但他們卻都有馬。白色的馬匹,在黑夜之中,顯得尤爲扎眼。

褐衣人們,都蒙着臉,只漏出兩隻眼睛。在黑夜之中,宛若一道山風。

爲首之人,掃視了一下,確認了人數差不多了,拔出彎刀往前一指,像是爆發了山洪一般,爭先恐後地向山下奔去。

其疾如風,侵略如火!

作爲傳承千年的蛇靈最精銳的騎兵,這一支隊伍的戰鬥力,絕對不弱於大唐鐵騎。只是人數太過於稀少,大戰之時,能起到的作用不大。若是這樣的人有五千,在苗疆這一塊小地方,絕對是勢如破竹般的存在。

他們來的速度,要比聖使回去的速度快多了。天色矇矇亮,就已經到了集市。

此時,耗子精剛剛享用完從某個苗寨搶來的小妾,精疲力盡的正想要睡覺,忽然聽得大地震顫,嚇得從牀上滾了下來。

“地龍翻了?”

所謂地龍翻了,就是地震。這種事情在苗疆並不常見,但也存在,有時候下雨多了,泥石流導致山體滑坡,給人的感覺也如同地震一般。

耗子精可是個惜命的,聽到震顫聲,小妾也顧不得了,抓起衣裳連滾帶爬的往外走。剛走到外頭,就見自己的屬下們,也都連滾帶爬的跑出來,有一個竟然還是從他另一房小妾的屋子裡出來的,要不是逃命要緊,他肯定要拔刀把這小子給劈了不可。

但是此時,也顧不上許多了。

衆人跑出院子,來到街上,正好看到褐衣人闖進集市。看到他們,褐衣人也停了下來。

馬蹄停了,震顫也就沒了。耗子精這才反應過來,不是什麼地龍翻了,而是這羣人搞的鬼,勃然大怒!

褐衣人的存在,只有苗人知道細情。對耗子精這樣的漢家官吏來說,他們並不知道,這些人意味着什麼。就算知道了,多半也不會當回事兒,在他們的眼裡,苗民就是低人一等。你們這羣賤民,再怎麼威武霸氣,難道還敢動老子麼?

“格老子先人闆闆!”耗子精大罵一聲,大搖大擺地走到褐衣人面前,伸手指着爲首之人,罵道:“你們這羣苗狗,大膽!放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是什麼時辰!天都沒亮,雞都沒打鳴,你們不會再外頭等着,跑來攪鬧本官睡覺算怎麼回事!”

“大人,借道,有點私事要辦!”褐衣人的首領還算穩重,用眼神阻止了身後手下拔刀的意圖,恭順地說道。

“我呸!”耗子精一口濃痰吐出,噴在了首領胯下的白馬腦門上,白馬厭惡地後退了兩步,倉啷倉啷,褐衣人全部都拔出了刀。

“喝呀!還拔刀了,咋地,還敢動本官不成?你們是想造反?”

耗子精伸出脖子,叫喊道:“來,往這兒砍,本官今日就要看看,你敢不敢!”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來來來,你砍死我!”

刷!

白光一閃,褐衣人首領的彎刀已經還鞘了。一具無頭的屍體,站在街道中間,顯得尤爲可怖!

一衆幫閒見狀,都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衣裳褲子也來不及穿了,光着屁股四散奔逃。

褐衣人首領策馬走過去,撤下無頭屍體的衣衫,擦乾淨馬腦袋的粘痰,面無表情地從旁邊過去了。

“包圍客棧,抓人,活的!”

“是!”

……

集市不大,外頭有動靜的時候,李牧便聽見了。阿達老爹和貞羽,還有兩個聖使,自然也都聽見了,他們本來就是黑苗,認得褐衣人,也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此時褐衣人都出動了,貞羽跟阿達老爹終於完全的確認,李牧說的話半點也不假,他和聖女之間,真有可能有點什麼。

否則,教主怎會派出褐衣人來抓他?

阿達老爹有些猶豫,他是苗人,對蛇靈教主有着本能的服從。但李牧今天幫他解圍,算是他的恩人。是效忠教主,還是報答恩人,讓這位耿直的苗家漢子好不糾結。

貞羽想得就沒那麼多了,她對教主沒有什麼印象,反而對爲苗家做了無數好事的聖女感恩戴德。如果李牧死了,聖女必然傷心欲絕,她的孩子也會沒有父親。想到這些,就足夠貞羽做出決定了。

“你快走!”貞羽把李牧拽起來,急聲道:“再不走,你的命就沒了,你知道外頭都是什麼人嗎?”

“知道。”李牧此時無比冷靜,道:“我就是被他們的弓箭手射中,才掉進江裡的。”

“那你還不跑?”貞羽把自己的彎刀,塞給李牧,道:“這個你拿上,先躲到林子裡。”她又把包袱遞給李牧,道:“夠你吃三五天了,千萬別出來!”

“沒用的。”李牧苦笑,道:“來的人至少三五百,我兩條腿,怎麼可能跑過他們四條腿。再說,若是我跑了,他們必然遷怒你們,你沒看見他們殺人麼?”

貞羽急道:“我們是苗人,他們不會殺的,你快走吧!”

說着,便拖着李牧往外走。胖達似乎是明白了狀況,趴在地上想讓李牧爬到它的背上。李牧苦笑不已,傻兒子,你那身花色,就是最好的靶子,真爬你身上了,想不被找到都不可能。

無奈,李牧只好順着貞羽的力道,跟着她往外走。剛到門口,就被兩個聖使攔住了。她們不知道李牧和王鷗的真實關係,但她們也是蛇靈教的一份子,名義上還是效忠教主的。現在褐衣人來了,她們不能放李牧走。

“你們要是殺了他,聖女一定會怪罪的!”貞羽極力辯解,但是兩個聖女不爲所動。胖達大怒,又要狂暴,正在糾纏的時候,褐衣人已經闖進來了。

“你就是李牧?”

“不,他不是!”沒等李牧說話,貞羽替他說了。胖達也擋在李牧面前,一副拼命的架勢。

李牧本來也非常緊張,但他聽到爲首之人說話的聲音,忽然就不緊張了。他伸手把一人一寵撥開,走到前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牧就是我,我就是李牧!”

“抓的就是你!”褐衣人首領一揮手,身後兩人策馬過來,用一個特殊的套索,把李牧套了個結實,掠到了馬背上。

胖達想要衝過來,被李牧用眼神制止了:“去找你娘,只有你娘能救我!”

胖達遲疑了一下,沒有選擇拼命,而是調頭把客棧的木門又撞出一個大窟窿,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打擾。”褐衣人首領對阿達老爹說了一聲,丟給他一個錢袋,隨後衆人退出客棧,兩個聖使也跟着走了。馬蹄聲漸遠,集市又安靜了下來。

阿達老爹緩過神來,把錢袋打開,裡頭銀光閃閃,足有二十兩銀。

“好傢伙,這可比開客棧掙錢多了。一年來這麼幾次,啥也不用幹了。”阿達老爹自己端詳着手裡的銀元寶,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喃喃道:“咱們敘州的銀子,什麼時候都換成這種元寶了。昨天見到一個,今天又見到倆,真是邪了門了。”

貞羽哭了起來:“阿達老爹,人都被抓走了,你還有心情數錢!”

“哎呀,小丫頭。”阿達老爹寬慰道:“你沒看見是什麼人來抓的麼?那可是教主座下的人啊!咱們是苗人,那小子是漢人,還是要拎得清的!”

“忘恩負義!”

“欸,這怎麼說的,咱們是苗人!”

“不理你了,我自己去救人!”貞羽說了一聲,回房間拿過自己的包袱背上,從胖達撞出來的窟窿鑽出去,沿着路追了過去。

阿達老爹從窟窿探出頭看着,搖了搖頭,嘆道:“苗家的女兒,就是癡情啊,喜歡了心裡還不知道,不知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搖着頭,拎着錢袋,阿達老爹回自己屋裡睡覺去了。窟窿他也不想管了,在這兒開客棧,是非太多了,明兒他打算把客棧賣了,能賣幾個錢就是幾個錢,反正有了這二十兩就肯定虧不着了。

……

馬背顛簸,李牧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着,跟褐衣人首領說話:“九兒,你怎麼混進來的,這些人都是咱們的人?”

“是。”獨孤九壓低聲音,道:“我們從渡口過江,上岸之後便按着莒國公送來的地圖,往蛇靈山這邊趕。休息的時候,碰到這羣人從路邊過,我認出了他們的衣裳,便把他們截殺了。”

“都殺了?”

“留了幾個活口,不然咋知道他們要幹啥?”

“這麼厲害。”李牧嘖了一聲,道:“這些人應該都是死士吧,你咋問出來的?”

“大哥,我手下有個人,專門精通此道。”獨孤九像個冷血動物似的,平靜地說道:“他當着活口的面兒,剝了一個人的皮,剩下的人就老實地全都說了,沒費什麼勁兒。”

“……”李牧嚥了口吐沫,道:“有點殘忍了啊,以後注意點。”

獨孤九哼了一聲,道:“他們射冷箭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有這樣的下場,再怎麼殘忍,也都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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