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是我,別怕

蘇宛突然就想起前兩日她還同楚之晏說,空了做點梅花糕來吃,還道今年的梅花開得好,可以採些來釀酒,就不知道釀出來的梅花酒好喝不好喝。楚之晏還疑惑。她一天到晚怎麼有那麼多精力倒騰這樣倒騰那樣的……

想起楚之晏,蘇宛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小諾,眼睛頓時就紅了。

被帶走的時候那孩子哭的都快厥過去了,也不知道這兩天他過得怎麼樣。

她忽然就有些後悔,早知道,她就不該貪圖這點溫暖,無論如何也要讓裴御將小諾帶走。那麼,小諾就不會看見這一幕,也就不會被嚇成那個樣子了。

他還那麼小,跟着孟如棠時吃盡了苦頭,跟着她,也沒有過幾天好日子。

唉!

蘇宛一邊眼泛淚光。一邊疑惑的看着還帶着熱氣的梅花糕。叉引私扛。

裡頭還有一張小紙條——

是我,別怕。

短短四個字,成功的逼出了她的眼淚。

這是楚之晏的字跡,她這段時間看得不少,早已經記住了他那?飛鳳舞意態瀟灑的字體。

能將這樣熱騰騰的梅花糕送到行駛兩天的船上來。蘇宛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楚之晏混上了船。可一細想,她又覺得不太可能。

楚之晏長相太出衆了,就算他肯屈尊易容上船來,不是做船工就是做雜事,憑她對金貴的楚神醫的瞭解,他是不可能屈尊做這些事的。

那麼還有一個可能,楚之晏跟在他們這條船後面。

蘇宛想了想他的行事風格,這倒很像是他會做的事。

她的心立刻就安定了些。

未知的京城,未知的命運,未知的一切,只要想着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總有人對她伸出援手,蘇宛就覺得不是那麼難捱了。

梅花糕甜而不膩,軟脆適中,她自己做,也未必會比這個更好吃。

蘇宛一邊吃。一邊笑了起來。這傢伙。那樣緊急的情況下,還不忘將楚宅的廚娘帶上船。

只是眼裡含着淚,無聲無息的滑落下來。

船工刺殺事件後,陳剛將船上所有人都查了一遍,不僅是容易混上船來的船工雜工,連他自己帶來的人都不例外。查出可疑的,二話不說全部關起來,等到了京城再作打算。

而對蘇宛這邊,則實行更嚴密的保護。有時候,竟是他親自送飯菜來。

蘇宛有時候會給他面子吃兩口,其他時候,飯菜都是順着窗戶倒出去的,反正每天楚之晏都會想法子給她送吃的來。

楚之晏送來的吃食,自然比船上供給的要安全得多。

不過這麼幾天下來,蘇宛一次都沒瞧見給她送食物的人長什麼樣子。

行程已經過了一半,如果途中順利的話。再過四五天船就要靠岸,到時候還得轉馬車,聽說馬不停蹄的話,一天一夜就能到達京城了。

相較於越來越緊張的陳剛,到了後面,蘇宛反而放鬆了下來。抱着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着的想法,安安心心地吃了睡睡了吃。船上的這些日子下來,她不但沒瘦半分,還養的紅光滿面,有時候伸手掐掐自己的臉,竟都能捏起肉來了。

蘇宛一邊感嘆着沒有自由,一邊呼啦啦的長着肉,日子過得簡直太悠閒了。

但是今天,蘇宛的心情非常不好。

一早起身就覺得小腹虛冷脹痛,她並未放在心上,只當昨晚上自己踢了被子着涼了。

可是沒多久,她就覺出了不對,僵着一張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內心早已淚流滿面咆哮開了。

你妹啊,大姨媽造訪了!

要說擱以前,這定是一件值得歡欣鼓舞的事情。因爲她來了大半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迎來了大姨媽,如何不值得歡欣?

蘇宛一直是有些擔心的,雖然她是打算做一輩子蘇自強沒打算生兒育女了,可也希望能有一副健健康康的身體啊。照她推算,孟如棠少說也有十九二十歲了,早就跟大姨媽做好朋友了,可她一次也沒遇到過。用楚之晏的話說,這身體損的厲害,能撿條命就不錯了,其他的,慢慢調理吧。

許是身體好了,生活也慢慢好了,住在楚宅時,楚之晏時不時就給她抓副補藥來吃,這身體不知不覺的就好起來了。

然後,久違的大姨媽就造訪了。可是,爲什麼偏偏是現在這個特殊的時候啊!

她要怎麼開口跟陳剛說,快給我找月事帶來!

蘇宛坐立不安的發着愁,都快將頭髮揪光了。就聽窗戶一聲輕響,換做往常,她都是老神在在的等着人將東西砸進來,當然她也試圖想要看清送東西的人長什麼模樣,不過人家動作太快,她撲過去時早就不見了影蹤。

但今天,蘇宛就站在窗邊,所以當小窗被人打開時,她就已經撲了過去。

然後,她跟一個男人大眼瞪小眼了。

那人相貌平凡,並不出衆,甚至還顯得很是憨厚老實,當然,如果那一身冷冽的氣質收一收,絕對是個扔進人羣裡也找不出來的大衆臉。

蘇宛盯着他。

他也盯着蘇宛,只是冷然的目光閃爍了兩下。

蘇宛忽然倒抽一口涼氣:“你你你你你不是那個牛車伕嗎?”

她當然沒有過目不忘的好本事,但本身記性還不錯是其一,其二,被一羣黑衣人追殺又莫名獲救的事實在太刺激太詭異了,蘇宛怎麼可能忘得掉。

於是這個普通的大衆臉,她還是很快認了出來。

燕白嘴角抽了抽,將手裡的食物塞給她,打算遁走:“你認錯人了。”

“站住!”蘇宛壓低聲音,急忙喝道:“暫且不管你是誰,告訴楚之晏,立刻,馬上,給我找月事帶來!”

她說着,一張瑩白的臉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

燕白愣了愣,似乎沒明白過來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蘇宛咬牙瞪他:“快點去啊!”

燕白被她又瞪又指使的,一張冷冷的臉上就有些不爽了。好在他也沒說什麼,身形一晃就不見了。

蘇宛咬着手指頭走來走去的等,約莫一盞茶時間,小窗再次被人叩響,緊跟着,一個小包袱就飛了進來。

小窗闔上時,蘇宛只來得及瞧見燕白那張紅的跟猴子屁股有的一拼的臉。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蘇宛一邊強作鎮定的撿起包袱,一邊滿腹牢騷的嘟嚷。

小心翼翼做賊一般送走了大姨媽,蘇宛終於鬆了口氣。至於那些用過的月事帶,她不好洗,也沒條件清洗,只得每晚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簡單粗暴的將之丟到水裡,然後在心裡默唸着罪過罪過睡過去。

終於這一天,陳剛來通知她,還有一天船就要靠岸了。

蘇宛敏感的察覺他不單單是爲了通知她這件事而特意過來,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蘇宛便善解人意的道:“陳大人有事不妨直說。”

陳剛看她兩眼,終於開口道:“那天在飯菜裡下毒想取你性命的人,是承恩侯府裴家派來的。”

雖然那天陳剛說不出一個時辰那人就會交代,可事實證明,那人頑固的很,無論如何嚴刑拷打都咬牙扛住了,直到一天前,陳剛查到他的妻兒父母,這人才終於吐了口。

蘇宛愣了愣,才醒悟過來他說的哪件事。

頓時連頭皮都有些發麻。

陳剛還在繼續說:“前些日子陸陸續續清理出來的人,有幾個是朝中大臣派出來的,還有兩名死士,因身份暴露已經自盡了。”

蘇宛用力咬住下脣,才能阻止牙齒不停作響。

陳剛眼中閃過一絲憐憫,“若你與孟家人無關,又怎麼會引得這麼多人出手。”

蘇宛的腦中卻還在迴盪着他說的那句“是承恩侯府裴家派來的”這句話。

但她很快冷靜了下來。

不可能是裴御!如果裴御想要殺她,機會簡直太多了,更別提這個人爲了救她還受了不輕的傷。

不會是他!那麼,裴家是誰對她如此不放心,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她立刻就想到了楚之晏曾說起過的,關於裴家給孟家下絆子使孟家滿門獲斬的事。

難道裴家的人知道孟家還有人活着,心裡發虛,不管不顧的想要先結果了她,免得日後被她報復?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

蘇宛擡頭,漆黑的眼睛閃着幽暗的光芒:“孟家滿門都被抄斬,卻還不能讓一些人心安的原因,陳大人你知道嗎?”

陳剛沉默的看着她,神色比她更爲凝重。

蘇宛忽然笑了笑:“如果哪天陳大人知道了,還請你告訴我一聲。如果,我遭遇了什麼不幸,陳大人不嫌麻煩的話,也可來我的墳上說一說,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陳剛猛地轉身走了出去。

蘇宛看着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陳剛是個正直的青年,他對孟家人的感覺很不一般。蘇宛不想利用他,可是除了他,蘇宛接觸不了其他人。陳剛提起孟家時的神情,以及眼中偶爾對她流露出的憐憫之色,是蘇宛選擇他的原因。

再有,他是京畿衛統領,能接觸的秘密必然很多,如果他肯幫忙,知道那些人要找的是什麼東西,讓自己的處境不那麼被動就好了。

陳剛走後,燕白來投食,又被等在窗邊的蘇宛抓了個正着。

“我被抓進京的事,你主子知道嗎?”她開門見山的問。

燕白看她一眼,目光閃了閃。

蘇宛笑了笑:“我問的是你的主子,不是楚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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