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邊地五宗

山野的風,有些的冷。

“說吧,幕後的委託人是誰?”

陳生俯瞰着張異寬,眼神淡漠,這也是他留下這麼個人,還活在世上喘氣的根源了。

雷家之事,還留着尾巴,他不想稀裡糊塗的,就此完結。

“落得這麼個下場,說與不說,還有什麼區別。”

張異寬渾身破爛,元氣枯竭,躺在地上如死狗,聽見這話,滿是不屑。

人死鳥朝天,既已活不了了,他寧願帶着神秘委託人的信息,就此下地獄,也不讓仇人得手。

“死了是解脫,生不如死纔是最恐怖的。”

陳生神色平靜,心有定計,同這等窮兇極惡之人,好好說話沒用,得用一點特別的手段。

反正,對這樣的人,是不用講究人道的。

他手指一彈,一道斬星劍意如蛟龍,入了張異寬的體內,一陣翻江倒海,割肉削臟器,無處不去。

“啊……”

張異寬法力完好之時,立時就能鎮壓了這道斬星劍意,但此時他元氣大傷,受制於人,卻是毫無辦法。

很快的,他就撐不住了,發出了慘叫之聲,躺在地上不住的打滾。

那聲音,比之巴江楚水旁的猿猴,還要淒厲幾分。

“現在,能說了吧。”

隔了一會,陳生解了斬星劍意的肆虐,張異寬如釋重負,有種從地獄回到人間的感覺。

“我不知道委託人是誰,他黑袍罩面,行事神秘,只是讓我做完事,在兩日後,往南崖山上的八角亭尋他。”

他快速的,將知道的事情說出,不敢再挑戰陳生的底線了。

“雷家的那株大藥呢?”

陳生觀察着張異寬的神色,捕捉着對方心靈上的波動,最終確定了,張異寬確實是被嚇破了膽,不敢再耍心思了。

他繼續問下去,畢竟此番出來,爲的就是雷家的那株大藥。

“在這!”

張異像是隻被徹底馴服的獵狗,快速的,拿出了一隻儲物袋,討好着陳生。

“噗……”

陳生接過儲物袋,看了一眼,發現無誤,便將張異寬的頭顱斬下。

這樣兇殘的人物,留在世間,會破壞一些美好的。

雷家。

悲風蕭瑟,滿門俱滅。

門戶內的鮮血,已經凝固了,但幾十具屍體臉上的驚愕、憤怒、恐懼等情緒,卻縈繞不散。

“我回來了。”

陳生再次回到了這個地方,他嘆了口氣,將地上散亂的屍體,一一拖動,整齊的擺列起來。

做完這個,他取出了一物,放在了雷家滿門的面前,道:“這是兇手的頭顱,給你們供上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他斬了張異寬,全了兩家的怨念,至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做碑立墓,也沒有必要了,你們全家都下去了,沒人祭拜。”

望着孤零零的雷家門戶,他嘆了口氣,臨走時放了一把火,將這裡給吞噬了。

他靜靜的看着,星火落地,席捲八方,點燃了所有的房樑窗戶,大火掩蓋了地上躺着的屍體,無窮的火光沖天。

燒了一陣後,火勢衰竭,緩慢熄滅,雷家之地已無屍體、實物,盡是餘燼。

他躬身拜了一下,颯然而去。

兩日後。

南崖山,煙雨籠罩着山頭,雲氣走起三百里,內藏靈韻,是個十足的修道福地。

陳生很抱歉,他心中帶着殺意,衝撞了這裡的山靈地韻,

有些煞風情了。

但這不怪他,世間有藏頭露尾的混賬,暗中搞事,他不得不殺。

就這般,陳生沿着石階,一路走了上去。

在山腰之上,他看到了一個八角亭,那裡有個黑袍人,卻是沒有遮遮掩掩。

此人一張臉,生得白淨,身上看不出一點凡俗的氣息,清冷孤傲,若不是知曉其根底,陳生定然認爲這是一個隱士高人。

他在看着黑袍人,黑袍人也在看着他,神色很平靜,一點也沒有被揪出的驚慌感。

“那散修,被你殺了。”

見到來人,是一個陌生人,蕭風念頭一轉,大致情況就已是瞭解得差不多了。

不是他智慧通天,而是這件事,不是那麼複雜,是一個非此即彼的問題。

“你怎能如此的平靜。”

陳生很討厭蕭風的反應,太平淡了。

被人撞破齷齪,身具幾十條人命的因果,卻是毫不在意,好似早已習慣了。

“難道要懼你,同爲煉氣八層的修仙者,我們並無區別。”

蕭風笑了,廣袖寬袍,在山風中微微飄動,氣度不凡,當真是謙謙君子的典範。

他對待陳生的態度,很平和,言語中透露出的信息,也很值得推敲。

“並無區別?你也是仙宗之人,邊地其他仙宗的人?”

這種平和,實是平等。

陳生懂了,邊地有五大修仙宗門,統御諸多修行世家,凡俗王朝,宗門道統。

他們出行,自然帶着一股大勢力的超然,唯有遇到同爲仙宗的同道,彼此輩分相當,地位相當,纔會另眼相看。

“既然這株大藥,終究讓你得到了,那便兩不干擾吧。”

蕭風沒有反駁,但那就是答案了。

他不想跟陳生死磕,兩人修爲相當,同爲仙宗,手段都不少,想要分個上下,只會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博弈嘛,有輸有贏,很正常,犯不着爲他人的道途,賭上自家的性命,不值當。

“那死去的人呢。”

這個迴應,出乎陳生的意料,他不想此事看似迷霧重重,但卻也解決的簡單。

他相信蕭風的話,手上的這株大藥,再無人來阻攔,能順利的帶回藥廬。

只要他現在轉身就走,此事就了結了。

可真的,能了結嗎?

他執拗的,想要一個真正的答案。

“他們,跟我們不一樣。”

蕭風理所應當的道。

邊地修仙者千萬,凡俗生靈更如是地上之野草,春風一過,長了一茬又一茬。

這些人,死了就死了,沒人會在乎的。

“一樣的。”

沒人在乎,可是他陳生在乎。

他無法做到,將生命當做野草,不然無邊的時間,會將他變成一尊怪物。

“嗯?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做過一場?”

蕭風皺了皺眉頭,覺得陳生太過的頑固了,也太不講究了,竟是爲了一件小事耿耿於懷,不顧仙宗之人的風範。

“殺人!償命!”

陳生一字一句,話語鏗鏘,雷家幾十口人,是張異寬殺的,但蕭風,也得揹負大部分的責任。

觸及底線的東西,他很少會退卻,哪怕這件事,看起來很執拗。

“可笑至極!”

蕭風無法理解這種堅持,只惱道:“既然你想鬥,那便來吧。”

同爲仙宗之人,又有誰會怕誰呢,左右不過是怕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得不償失。

陳生如此咄咄逼人,終是叫他惱了。

“鏘”

鐵劍橫空,斬星的光輝閃耀,劍意堅韌,帶着一股子的氣性,似乎隔着亙古黑夜,耗盡光陰,也要斬下敵手。

蕭風的應對,也是不差,他直接一手橫拍,煉氣八層的法力,匯聚在手,充滿了一種磅礴的大氣。

“砰”

蕭風一掌拍在了劍背上,腳下騰挪,如蛟龍轉身,無有破綻,眼神中閃光閃耀,兩指如靈犀點月,破風刺空,直擊陳生的靈臺。

這一擊,被點中了,定然是頭骨破碎,當場橫死。

“仙宗之人,果然不凡。”

陳生不敢馬虎,蕭風簡簡單單的攻伐,卻是剛猛霸氣,以法力爲根本,舉手投足間,有幾分煉體修士的氣象。

怪不得,他不將仙宗之外的人,放在眼裡,單此法力,同階散修,就要被死死克住。

陳生立定,腳踏大地身如鬆,體內養生經,運轉如意,凝聚一股法力在雙指之上,做劍狀,刺了下去。

“轟”

四指穩穩的點在一道,如金剛和龍象碰撞,逸散出一股沖天氣勁,將頂上八角亭給掀翻,四根立柱,像是被巨人撞到了般,從當中直接折斷。

蕭風感受到了陳生的難纏,丹田中孕養的法器,在法力的催動下,悍然飛出。

“嗡”

那是一隻龍影燈,燭火長明不滅,微微一震,飛出了一條火龍,浩浩乎席捲百來丈,熱氣驚人。

虛空被燒得噼裡啪啦,挨着的事物都被燒融,大片的山石化作了岩漿,場面極爲的駭人。

“去!”

陳生是個煉丹師,蕭風拿別的法器鬥他,還能討得幾分的好,用火龍來燒他,那是昏招了。

他祭出赤詢爐,此物落定虛空,化作半人高,被其一拍,渾厚的法力打在了煉丹爐上,立時爐蓋飛了出來。

一股強大的攝力,從爐口發出,火龍像是自投羅網般,被鎮壓入了煉丹爐中。

失了這火,龍影燈這件法器,變得黯淡,就連燭火,都有要熄滅的跡象。

“還我靈火。”

蕭風急了,龍影燈是一階上品的法器,爲他立下了無數戰功,還是第一次失手,更是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竟連燈火靈韻都被收走了。

這叫他如何甘心。

他一手探出,舞動風雲,周遭靈氣凝聚成一隻大手,朝着赤詢爐抓了下去。

“那倒要看你能不能接得住。”

陳生看也不看,一手划動,五指連彈在了赤詢爐上,發出了金鐵之音。

這樁器物,徹底的復甦起來,反過來鎮壓了燈火靈韻,化爲己用,爆發出了更爲恐怖的力量。

轟!

赤詢爐飛出,氣象萬千,如一座千年火山拔地而起,洶洶的火光列列閃耀,不可直視。

抓來的大手直接被打崩,赤詢爐的威能,毫不衰竭,重重的撞在了蕭風的身上。

“噗!”

他被打得翻了幾個跟頭,口中溢血,唯一不美的,就是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法衣,代他受過,燒得焦黑,卻沒能將其肉身毀了。

“這個仇,結下了。”

蕭風從地上站起,身上少了那種清冷的隱士氣韻了,而是變得殺意凌然,顯然徹底的發怒了。

“放馬過來。”

陳生淡淡道。

他和蕭風之間的廝殺,不是爲別的,是爲了一樁血案,必須用性命來結案。

“你找死。”

蕭風大喝,爲了一個不相干的小家族,將他逼瘋,他是真的憋屈。

嗡!

他虛立在空,頭頂之上飛出一個陣盤,雙手划動,天地靈氣被攪亂,一股股如龍氣的氣韻,縈繞飛舞,形成了一個陣勢。

陳生感到了虛空一震,周遭似是發生了某種變化,但又正常的很。

然後,他看到了蕭風拔劍殺來,劍光璀璨,如大日當空垂落,悍然霸道。

“鏘!”

在此之時,陳生那裡按捺得住,一劍斬星劈落而去,卻斬了個空,因大日的光輝,一下消散。

如夢似幻,無分真假。

“我這虛靈陣盤之中,混淆是非,倒要看你如何分辨。”

蕭風的身影,一下離得陳生很近,他的眼神中,有實質性的殺意,鬥到現在,已是必須有人血濺長空了。

而那個人, 只能是陳生。

“是嗎。”

陳生神色淡淡,一劍斬下,從蕭風的身影略過,卻是斬了個殘影。

轟!

突然的,一股強大的法力波動涌出,玄妙氣韻中,蕭風的身影變得真切,他的手上,不停結印,凝聚出了一道法印。

他指頭一轉,法印倏忽殺了過去,滴溜溜的,卻是蘊含着,砸碎山嶽的沛然。

陳生困在了虛靈陣盤之中,左右騰挪,卻是不得轉變,只能硬撼法印。

只是,這個時候,天時地利都在蕭風身上,卻是難了。

他奮力一劍,法力包裹着鐵劍,凝聚了斬星之意,斬在了法印之上,削了其上七分威能,卻還是被壓迫得連連後退。

直至,退無可退之際,生受了部分威能,被打在了身上,精氣神一下衰弱了幾分。

“哈哈哈,是否後悔多管閒事了。”

眼前着陳生的勢頭,直轉江河日下,蕭風快慰大笑,只要把控住優勢,他能活生生的,將敵手給困死。

“我有句話,要說與你聽。”

陳生不緊不慢的,擡起頭來,也不看蕭風,盯着冥冥虛空,那層看不見的陣勢。

“什麼話。”

蕭風自持勝券在握,倒是想看看陳生能說出什麼話來,要是服個軟,他不會就此收手,但心裡頭,卻是會很解恨的。

“天地廣闊,包含萬象,莫要自持一個陣盤,就以爲能立於不敗之地。”

陳生長嘯一聲,低迷的精氣神,再度攀升,渾身的法力在運轉,同樣是結了個印,還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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