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父女

翌日一大早,衡王朱由棷便是起牀來,急急趕往錦繡閣。

這時,已經下了大半夜的鵝毛般大雪,紛紛灑灑間,整個世界一片銀裝素裹,恍如聖潔的童話世界。

朱由棷並沒有走正門,而是令車伕直接來到了錦繡閣的後門。

不知怎的,身材肥胖的朱由棷今天格外有精神,根本不用侍衛和僕從扶着,哪怕踩着已經沒過腳踝的厚重大雪,依然是極爲矯健,就像是一隻肥胖的大猴子。

來到女兒的閣樓之前,朱由棷忙制止了就要忙活着伺候和掃雪的侍衛僕從,低聲道:“都去外面候着。沒有孤的命令,誰都不要過來,更不能發出聲音來。”

“是。”

一衆侍衛僕從不明白朱由棷的意思,但王爺已經發話了,誰敢不聽?忙是乖巧退出去。

朱由棷靠在一水姑娘閣樓外的門房裡,小心翼翼的親手點燃了火盆,便是靠在了火盆邊,仔細的盯着二樓女兒的閨房。

其實,昨晚朱由棷本來想一夜都懟在錦繡閣的,有着與孔公子的對比,朱由棷已經是選擇了徐長青,但這種事情,他這個做父親的,在女兒沒有任何保障之前,肯定不能讓女兒吃虧不是?

可後來沒多久,孔胤植便過來找他,有些事情,需要他出個面去平復下。

朱由棷肯定抹不開孔胤植這衍聖公的面子,只能讓心腹在這邊盯着,他去忙活。

等忙活完了,朱由棷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徐長青此人,可不是孔公子那種‘白條雞’可比,他是真正從遼東戰場上的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真的是一己之力走到此時的位置。

他的那種敏銳,果決,絕非常人可以企及!

這本來是件好事兒,若萬一因爲自己在這,把他給嚇住了,達不到他想要的結果,那可就是罪過了。

所以,他很快便是撤走了所有人,給徐長青一個最清淨的環境,方便徐長青可以…爲所欲爲……

他只要早上過來收場就行了。

至於孔家知道了一水的身份,會向朝廷打小報告之類,朱由棷完全不虛。

已經當了快十年的王爺,這點小事兒他難道會搞不定?

反正女兒一直沒有在王府裡養。

“嘿嘿,年輕人嘛,這個點肯定不會起的。忠義伯,你也別怪本王算計你,實在是本王也沒辦法啊。本王若不早做點準備,留條後路,萬一,以後韃子再來了青州,本王找誰說理去呢?”

朱由棷越想越得意,已然是吃定了徐長青,撅着屁股,親自燒了一壺水,準備給自己泡壺熱茶喝。

人這種東西,單獨看一個,可能也沒什麼,便是他朱由棷的閱歷,一時也很難分辨出高下。

但這要真的一比。

尤其是在有事情的時候一比,很多東西,真的是觸目驚心啊。

其實,朱由棷以前是很欣賞孔公子的,畢竟是孔家嫡系,人品相貌也都不算差,更是文采斐然,有着舉人功名在身。

以後,他的寶貝女兒若是能跟孔公子成親,也算是門當戶對,小兩口的小日子肯定差不了。

然而!

昨天的事情穆然一對比,朱由棷忽然發現,孔公子在那位忠義伯面前,簡直連個渣渣都不如。

尤其是仔細思量之後,朱由棷更爲自己的這步妙棋感到得意。

文人的確是好。

只要有功名,哪怕只是秀才呢,隨隨便便都能混成地方豪強。

這也是大明對文人的最大厚待。

只要你有功名,就算是秀才,也可以免稅。

這就使得大量的商人、地主豪強,總是想着法子跟這些有功名的文人打交道,給他們厚禮,用他們的免稅份額。

可惜啊,現在不比當年,世道不太平啊。

前年韃子的兵鋒都快掠到濟南府了,距離青州僅有一步之遙!

這是個什麼概念?

當時倘若韃子稍稍轉點心思,那傳說中餓狼一般的八旗大兵,就要到他的青州府啊。

八旗大兵要是來了,他朱由棷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但,只要他的寶貝女兒能跟徐長青成了,以後,韃子就算再來,徐長青還能見死不救?

想着,茶水都喝了一壺半,已經到巳時了,可女兒的房間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朱由棷不由有些擔心,但旋即又好笑:“年輕人嘛,精力旺盛,誰知道昨晚他們折騰到什麼時候?一水的性子隨孤,肯定不會吃虧的。”

很快,都快要到午時了,房間卻還是沒動靜。

朱由棷這時終於有點坐不住了,“徐長青那個莽漢,不會,不會把一水怎麼着了吧?這個混蛋,難道,就這麼不知道憐香惜玉嗎?”

不過,他還是決定再等等,給自己設立了底線,再過一刻鐘,如果女兒還不起,他就要上去看看了。

絕對不能讓女兒吃虧!

然而,很快這一刻鐘又過去了,已經到了午時初,一水還是沒起牀,朱由棷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出了門,來到了閣樓裡。

幾個正在美滋滋的靠着窗邊看着雪的小婢一看是朱由棷來了,頓時嚇了一大跳,忙是跪倒一地,紛紛行禮。

朱由棷煩躁的理都不理她們,快步上了樓。

剛到樓上,朱由棷正看到,有小婢給一水打來了洗臉水,穿着睡衣的一水正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要去窗邊看雪呢。

片刻,一水也看到了朱由棷,被嚇了一跳,忙道:“你,你怎麼來了?”

“我,我怎麼來了?”

朱由棷一時有吐血的衝動,你爹我來不是爲了給你這個臭丫頭做主啊?

忙道:“忠義伯呢?孤有話要找他說!”

一水的俏臉‘唰’的一下就紅了,她這時也明白了父親的意思,無比尷尬的道:“你,你什麼意思啊。忠義伯他,他怎麼會在我這裡?”

“他,他不在你這裡?!”

一聽女兒這話,朱由棷瞬時要炸毛,後牙槽都是咬的咯吱作響,“一水,怎麼回事?忠義伯他,他在這睡了半夜就,就走了?”

本來還覺得自己之前很英明,這時,朱由棷卻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幾個耳光!

與狼爲伍!

與狼爲伍啊!

徐長青那種狠人,怎麼能以常理對待啊!

想着,不等一水說話,朱由棷忙道:“乖女,你別怕!有爹在,爹不會讓你吃虧的!他徐長青就算是忠義伯,聖眷正濃又怎樣?他佔了我女兒的便宜就想溜,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孤就算拼盡所有,也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一水姑娘俏臉早已經紅的要滴出水來,她這時也明白了朱由棷的意思,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裡鑽進去。

但在心底深處,卻又是滿滿的感動。

這個人,就算曾經傷害了自己,但除了那一件事,他對自己真的是很好,挑不出半點毛病的好……

下意識道:“爹,你,你別胡來啊。我,我跟忠義伯根本沒什麼的,忠義伯昨晚,昨晚剛過子時就走了。我們,我們只是在聊天,談論一些好玩的事情……”

“爹?”

“爹???”

這時,朱由棷一愣,綠豆般的小眼睛裡陡然升起無盡的希冀,忙是看向一水:“一水,你,你剛纔喊我什麼?你,你能再喊一遍嗎?”

一水姑娘其實早已經原諒了朱由棷,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也沒有臺階下。

看到此時朱由棷這個模樣,她的眼圈也禁不住紅了,低低道:“爹!”

說着,她又想起了昨晚徐長青給她講過的勇敢的故事,越是害怕的事情,越要迎難而上!

否則,一味的逃避,只能讓事情越來越遠,直到永遠偏離軌道,再也無法挽回……

“爹,爹,爹!”

一水姑娘接連大聲喊了數聲,趕忙把朱由棷扶到她房間的椅子上坐下,給朱由棷倒了一杯酒,羞澀又尷尬的解釋道:“爹,事情,事情真不是您想的那樣。女兒,女兒的確很喜歡忠義伯,可,可他已經有家室了,女兒纔不去做小。不過,昨晚,女兒,女兒已經拜他爲師了……”

“不做小,拜他爲師?”

朱由棷喝了口酒,終於回神,但整個人的精神卻是一陣恍惚,忙看向眼前的寶貝女兒道:“昨晚,他,他真的什麼都沒做?”

一水姑娘真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根本無法再解釋。

朱由棷的大臉上頓時露出苦澀之意。

他這時忽然發現,饒是他已經足夠高估了徐長青,卻還是小瞧了徐長青的耐性啊。

這種人如果都不成事,那,什麼樣的人才能成事?

緩了一會兒,朱由棷又看向寶貝女兒的眼睛:“乖女,那,那你喜不喜歡徐長青?”

一水姑娘的俏臉頓時更紅。

這不是廢話嘛。

如果不喜歡,昨晚兩人能聊大半晚上?

可,這事情她又該怎麼跟父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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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能名正言順,她寧願把所有都壓制在心裡!

朱由棷此時也看明白,女兒不是不喜歡,只是有點下不來臺啊。

朱由棷心裡忽然有些說不出的痛。

之前,他是想的一水姑娘如果能在徐長青身邊做個平妻也不錯的,畢竟,那樣更安全,也不會觸及徐長青的核心利益,大家都能獲得想要的答案。

但此時,朱由棷的心裡,忽然改變了主意!

那兩位將門虎女的確高貴,可~,他朱由棷的女兒,難道就不高貴嗎?

他們可是大明的皇親國戚!

想着,朱由棷道:“乖女,你安心在這裡歇息吧,這事情,包在爹身上!爹一輩子對不起你,這次,一定要給你個滿意的答案!”

“爹!”

一水姑娘還想說些什麼,朱由棷卻已然矯健的離去。

……

錦繡閣同一條街的福來客棧。

徐長青今天也是快到午時才起,還有點腦仁兒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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