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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她站在那里,望着那棵苹果树,回忆翻涌。

  她记得在她长到刚刚能明白这一切都是“不合逻辑,很愚蠢”的年纪,他一直都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看她会做些什么……

  旧的信仰和确定性慢慢消失了,新的信仰和确定性取而代之。

  现在她明白自己究竟是谁的孙女了。

  破鼓酒馆这家店十分传统,开展各式各样的传统酒吧娱乐活动,比如多米诺骨牌、飞镖,还有“在别人身后捅刀子,并拿走他们的钱”这样的活动。新店主打算走高端路线,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发展的方向。

  这里曾经有个趣味提问机,是根据奎尔姆的列奥纳多的新近设计制作而成的,是个重达三吨,由水力驱动的庞然大物。但这设计真的很糟糕。警卫队队长卡萝卜脸上笑眯眯的,心眼比针尖还小,悄悄地把里面的问题都换成了类似这样的:你十五号晚上去过沃尔廷的钻石仓库吗?以及,谁是上周第三个在贝尔哈格酿酒厂行骗的人?在顾客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有三个人被捕了。

  店主承诺现在要引进另一种机器了。图书管理员[25]是小酒馆这里的常客,已经轻轻松松地赚到了不少钱。

  酒吧的另一头有一个舞台。店主尝试过在午餐时间上演脱衣舞秀,但也就实现过那么一次。看着一只巨大的猩猩坐在最前排,带着一脸纯真的笑容,拿着一大箱子的铜币和一根大香蕉,可怜的女孩儿吓得落荒而逃。另一家娱乐行会把这家店列进了黑名单。

  新店主名叫西比柯斯·杜努姆。这不是他的错。他是真心想让破鼓酒馆成为一个有趣的地方。他恨不得在外面支起一个个条纹伞。

  他低头看着戈罗德。

  “就你们三个?”他说。

  “是的。”

  “我同意给五块可是因为你说你有个大乐队。”

  “快问好,莱斯。”

  “哎呀,真是个大乐队。”杜努姆后退了几步。“我想,”他说,“有几首脍炙人口的拿手活儿不?给我们营造营造气氛就行了。”

  “气氛。”小恶魔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气氛”这个词他熟,但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他就不明白了。现在刚过傍晚时分,这里只有三到四个顾客。而且他们也完全没往舞台上看。舞台后面那堵墙倒是像经历过战斗似的,千疮百孔。他望着那堵墙出神。此时,莱斯已经耐心地把他的石头一个个垒起来了。

  “哦,只要准备一点儿水果和不太新鲜的鸡蛋,”戈罗德说,“人们很可能就会嗨起来了。我倒是不太担心这个。”

  “我也不太担心这个。”小恶魔说。

  “我可不这么想。”

  “我担心的是,那里都是斧子砍过的痕迹和箭射出来的洞,戈罗德。我们还没练练习过呢!没有好好练练习过!”

  “你可以弹吉他,不是吗?”

  “嗯……嗯,是的,我想……”

  他试着弹了弹。太简单了。事实上,你想弹得糟糕倒是几乎不可能的。你怎么拨弦都没关系——弹奏出来的都是心中所想的声调。这毋庸置疑,就是你首次开始弹奏时所向往的那种乐器——那种你不用学习就能弹的乐器。他记起他第一次拿起竖琴,拨动琴弦的时候,满心期待能听到那种轻柔悠扬的声调,就像那些老人弹出来的一样。但他听到的却是嘈杂之声。但这吉他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乐器……

  “我们要演奏一些脍炙人口的曲目,”矮人说,“《巫师手杖》和《采大黄》之类的。人们喜欢听他们可以跟着偷笑的歌。”

  小恶魔俯视着酒吧,现在顾客略微多了一些,但是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只大猩猩的身上,他把他的椅子挪到了舞台的正前方,还拿着一袋水果。

  “戈罗德,那儿有个猩猩在看着我们。”

  “是吗?”戈罗德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一个网兜。

  “是只猩猩。”

  “这里是安卡-摩波。这儿就是这样的。”戈罗德摘下他的头盔,从里面摊开了一些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要拿个网兜?”小恶魔说。

  “水果是无辜的啊。不浪费,就啥也不缺。如果他们扔鸡蛋,就拿这个接着。”

  小恶魔把吉他带挂到了肩上。他本想跟矮人说两句,但他能说什么呢?说这把吉他太简单了,他没法儿弹?

  他希望现场能有位音乐之神。

  现场真的有这么一位。这世上有许多音乐之神,几乎每种类型的音乐都有一位。几乎每种类型。但是那晚唯一照看小恶魔演出的是瑞格,酒吧音乐之神。他也顾不上多看,因为他自己也有三场现场演出要看。

  “我们准备好了?”莱斯一边拿起他的锤子,一边说。

  其他人点了点头。

  “那就给他们演奏《巫师手杖》吧,现在,”戈罗德说,“这曲子最适合暖场了。”

  “好的。”巨怪说。他数了数自己的指头。“一,二……一,二,许多,超多。”

  第一个苹果是七秒之后扔上来的,戈罗德接住了,并且同时没有漏掉一个音符。可第一根香蕉的飞行曲线就很刁钻了,直接掉进了他的耳朵里。

  “接着演奏!”他小声说。

  小恶魔得令,躲开了一连串橘子的猛烈攻击。

  坐在第一排的大猩猩打开了他的大袋子,拿出了一颗巨大的柠檬。

  “有梨吗?”戈罗德深吸一口气说,“我喜欢梨。”

  “我看到有个人打算扔斧子了。”

  “那斧子值钱吗?”

  一支箭贴着莱斯的头边飞了过去,插到了墙上。

  现在是凌晨三点。科隆中士和诺比下士正得出结论,认为要是有人胆敢入侵安卡-摩波的话,那他应该不会这时候来。这时,警卫营里燃起了大火。

  “我们留个字条吧,”诺比一边往手上哈着气,一边说,“写明天回来之类的。”

  他抬起了头。一匹马正走在拱门之下。一匹白色大马,一位身着黑衣的骑手正襟危坐。

  他们不会问什么“嘿!你是谁?从哪儿来的”,巡夜的警卫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巡视的,他们早就习惯看到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了。

  科隆中士恭敬地摸了摸头盔。

  “晚上好,大人。”他说。

  “呃……晚上好。”

  警卫们目送着马儿走出他们的视野。

  “有些家伙要倒霉了。”科隆中士说。

  “他可真敬业,你不能不承认这一点,”诺比说,“二十四小时营业。总是为人类挤出时间来。”

  “是的。”

  警卫们盯着天鹅绒般的黑暗出神地看着。好像有点儿什么不对。科隆中士想道。

  “他名字叫什么?”诺比说。

  他们又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科隆中士还没有太明白诺比的意思,说道:“你说什么?他名字叫什么?”

  “他名字叫什么呢?”

  “他是死神,”中士说,“死神。这就是他的全名了。我是说……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比如叫个凯斯·死神之类的?”

  “是啊,为什么不呢?”

  “他就叫死神,不是吗?”

  “不,那是他的工作。那他的朋友管他叫什么呢?”

  “你什么意思,朋友?”

  “好吧,随便你。”

  “我们去喝杯热的朗姆酒吧。”

  “我觉得他看起来像叫列奥纳多之类的。”

  科隆中士想起了那个声音。就是那个声音,就在刚才……

  “我一定是上年纪了,”他说,“刚才我觉得听他的声音,他应该叫个苏珊什么的。”

  “我想他们看到我了。”当马儿拐了个弯之后,苏珊小声地说道。

  鼠之死神把脑袋从苏珊的口袋里探出来。

  吱吱。

  “我们要去找渡鸦帮忙了,”苏珊说,“我是说,我……觉得我能理解你,可我就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冰冰在路旁的一幢大房子门前停住了。这间居所略显自命不凡,上面有许许多多的三角墙和窗棂,而其实这样的房子根本不必有这么多这样的设计。这是解读这幢房子起源的一个线索:这一定是一位有钱的商人给自己建的那种房子,功成名就了之后需要炫耀炫耀自己敛的财。

  “我不喜欢这样,”苏珊说,“这不可能成的。我是人。我得上厕所什么的。我不能就这么直接走进别人的房子,然后杀了他们!”

  吱吱。

  “好吧,不是杀人。但不管你从什么角度看,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门上有块标牌,上面写着:商人走后门。

  “我算是——”

  吱吱!

  苏珊一般而言都不会梦到自己问问题。她总是把自己视为一生都走前门的人。

  鼠之死神在小路上疾跑了一阵,穿过了门。

  “等等!我不行——”

  苏珊看着那木头。她行的。她当然行。更多的记忆在她眼前闪现出来。毕竟,这只是木头。在几百年之后就会腐朽。用无限来衡量的话,它几乎就不存在。想想多重宇宙的存在时间,几乎大多数的东西都可以算作不存在。

  她迈步向前。沉沉的橡木门像影子一样,无法阻挡她。

  悲伤的亲友们聚集在床的四周,床上放着许多枕头,枕头之中隐隐地能看到有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上面。床脚边躺着一只又大又肥的姜黄色的猫,一点儿都不理睬身边这一大群热切的人在干什么。

  吱吱。

  苏珊看着沙漏。最后几粒沙子翻滚着从中间的狭道中落下。

  鼠之死神分外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向那只熟睡的猫走过去,狠狠地踢了它一脚。猫醒了,转过身,恐惧地贴紧耳朵,从被子上跳了下来。

  鼠之死神偷偷地笑。

  嘻。嘻。嘻。

  其中的一个哀悼者,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抬起了头。他偷偷瞟了眼逝者。

  “到头了,”他说,“他死了。”

  “我以为咱们一整天都会待在这里的,”男人旁边的女人站起来,说道,“你刚才看到那只老病猫动了吗?动物都有神通,你懂的。它们有第六感。”

  嘻。嘻。嘻。

  “哦,来吧,我知道你在这儿。”尸体说。它坐了起来。

  苏珊对于鬼魂之说并不陌生。但是她没想过会是这样。她没想过鬼魂会是这种活生生的样子,它们跟坐在床上的老者相比,不过是半空中虚无缥缈的剪影罢了。这老者看起来是实实在在的样子,只是周身笼罩着一种蓝光。

  “一百零七年,嗯?”他咯咯地笑着,“我想我让你烦恼不少时候了吧。你在哪儿?”

  “呃,在这儿。”苏珊说。

  “女的,嗯?”老者说,“好,好,好。”

  他从床上滑下来,发着光的睡衣飘动着。他突然停住了,仿佛已经走到了链条允许的最大范围。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儿了。一道细细的蓝光拴着他,把他固定在肉身上。

  鼠之死神在枕头上跳上跳下,用他的小镰刀急促地猛砍着。

  “哦,对不起。”苏珊一边说着,一边切开了蓝光。蓝光“啪”的一声断了。

  那些哀悼者在他们四周,有时也穿过他们的身体走来走去。痛哭的场面似乎已经停止了。老者已经去世了。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在垫子下面摸索着。

  “看看他们,”老者厌恶地说道,“可怜的爷爷,哭啊,哭啊,大家都想他,我们再也见不到像他这样的人了,这个老浑蛋究竟把遗嘱放在哪儿了?那是我最小的儿子,对,他就是。如果你把在每个圣猪之夜就给你寄张卡片的人叫儿子的话。看到他的妻子了吗?笑起来就像污水桶里溢出来的小波浪一样。她还不是里面最糟糕的一个。亲戚?送给你要不要?我就是想给他们捣乱才留着一口气活着的。”

  好几个人都在床底下搜索着。传来一声滑稽的瓷器碰撞声。老者在他们身后欢快地跳跃着,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

  “没门!”他咯咯地笑着,“嘿!嘿!我把遗嘱放在猫篮子里呢!我把所有的钱都留给这只猫了!”

  苏珊环顾四周。猫正站在脸盆架上焦虑地看着他们呢。

  苏珊觉得似乎应当有所回应。

  “那……你人还……真……好呢。”她说。

  “哈!这脏兮兮的畜生!十三年来就光是睡睡觉、拉拉屎,等着人把下顿饭送过来?肥胖的一生中连半个小时的运动都没做过。不管怎么说,等到他们找到遗嘱吧。那时它就可以成为这世上最有钱的一只猫了。”

  声音渐渐消失不见了,声音的主人也是一样。

  “可怕的老头儿。”苏珊说。

  她低头看着鼠之死神,他正冲着猫做鬼脸呢。

  “他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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