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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寻失去的时间 3

  看着这个已经成型的舞台剧,达郎不禁想,这部作品……堪称杰作啊!这都是拜安莉的才华所赐啊!之后,把那几个还在制作的大道具也搬上舞台就完美了。那几个道具预计再花上几个小时就能完成,并搬到舞台上了。如此一来,今天晚上自己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等到明天正式演出结束,自己就可以长长地松口气了。这对自己来讲,该是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啊。虽然还需要烦恼如何选择职业道路,但这也只是件小事了。

  读剧本的时候,达郎完全没有想到故事搬上舞台之后,可以表现得如此完美。真是了不起啊……

  达郎回忆着当时看过的剧本。接下来,百般欺凌陆蟹、禽兽不如的艾迪森就要来到伊甸这片土地了。而影卡、蛇鲨,还有已经变身为烤糯薯的糯薯,将纷纷向着艾迪森举起复仇的利剑。它们会代替陆蟹向艾迪森复仇。

  剧情在舞台上继续推进着。这个故事会迎来一个怎样感人的结局呢?舞台下面的达郎翘首以盼。

  “田边先生,田边达郎先生。”

  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达郎转过头去,“我在,请问什么事?”

  达郎身后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人的脸有些眼熟,是达郎请来做舞台大道具的木匠。

  “我们来晚了。道具终于完工了,该放在哪里呢?”

  “道具现在在哪儿呢?”

  “在外面。可以现在安装吗?”

  “现在稍微有点儿不方便呢。这边马上就要演完了,能麻烦你们把东西从对面运到后台吗?”

  “没问题。东西已经放在外面了,您能出去查收一下吗?”

  达郎不得不暂停观看舞台剧,这实在是太让人遗憾了。不过好在明天还有正式演出,就等到明天再来仔仔细细地欣赏全剧吧。达郎安慰自己。

  “好的。”说着,达郎和木匠们一起走到了外面。

  达郎确认道具已经完工,又测量了尺寸之后,告诉木匠们没有任何问题。

  “能麻烦你们把这个搬到后台去吗?”

  “好的,没问题。”

  这样一来,兴许还能赶上看大结局呢,达郎不禁这么想着。

  这时,达郎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让人有些不安。

  降诞祭的主会场,现在聚拢了许多人,比达郎刚才离开时多得多。

  一个男人从人群中跑了出来,让达郎大吃一惊。

  是“艾迪森”。

  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飞快地奔跑着。头颅高高地昂起,发出一阵阵似乎是被地狱之火炙烤着的叫声。

  “艾迪森”从达郎面前跑了过去,在他身后拼命追赶的是头上依旧戴着陆蟹面具的安莉。看见安莉的那一瞬间,达郎才反应过来,然后不禁埋怨起自己,为什么那么愚蠢,刚才没有拦下“艾迪森”。

  “艾迪森”跑得很快。

  达郎也连忙追赶起“艾迪森”。他与安莉并肩全力奔跑着。

  达郎喘着粗气,问安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已经演完了吗?”

  安莉脸色惨白,喘着气使劲儿摇了摇头。

  这时“艾迪森”已经跑到了百米开外市政厅前的公园那里。穿着演出服的“艾迪森”体力不支,浑身虚脱般地倒在了草地上。

  浑身虚脱无力的还有达郎。

  “‘艾迪森’!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为什么要逃走呀?明明……舞台剧马上就要结束了呀!”安莉哭喊着。

  看样子舞台剧还没有结束,“艾迪森”演到最后,竟然放弃了自己的角色,从舞台上径直跑了下来。“艾迪森”明明已经很像是艾迪森了。看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引起了“艾迪森”的恐慌?

  “艾迪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精神似乎还没有恢复正常。

  “我们刚刚演到扮演蛇鲨的丹尼要向艾迪森复仇的场景,尼克正准备袭击他,‘艾迪森’便大叫着跑开了。”安莉向达郎描述道。直到前一天的彩排,大家都是穿着平时的衣服表演的,所以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往外跑的时候,‘艾迪森’嘴里在喊着什么,不过,我听不懂……伯法……约翰·伯法,好像是这样的。还有一个像是女性的名字……娜塔莉。”

  这些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达郎毫无头绪。

  “艾迪森”似乎总算是恢复了平静。他的两只手支撑着地面,抬起了头,脸上还画着脸谱。

  “‘艾迪森’,你还好吗?”安莉问道。

  “艾迪森”用力点了两下头。

  “发生什么事了?你究竟怎么了?”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差一点点我就能明白了。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和我已经忘记的东西,似乎重合在了一起。而我所想起的东西,是我难以承受的。”

  所以,“艾迪森”应该是一时冲动,从现场逃了出来。

  “那么,你想起来了吗?”

  “我只能模模糊糊地想到什么。不过,好像我的潜意识在抗拒,等我跑到这里来,那些模模糊糊的景象也消失了。到最后还是没能想起来。”

  听到这里,达郎不安起来。如此一来,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等到明天正式演出的时候,到了最后这一幕,可能会历史重演呢。

  达郎看了一眼安莉,安莉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眉头紧蹙。

  似乎察觉到了达郎的担心,安莉说道:“明天的正式演出,一切照旧。不过,最后一幕,我们根据‘艾迪森’的反应,准备两个版本的结局吧。‘艾迪森’没有台词,所以不需要做调整。只是,如果‘艾迪森’跑走了,我需要让留在舞台上的演员继续进行相应的表演。”

  达郎听完这番话,除了对安莉的沉着冷静感到佩服之外,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这样的事故对她而言丝毫不构成阻碍,这不过是迎接正式演出时可能会遇到的状况之一罢了。

  就算“艾迪森”从舞台上逃走了,舞台剧也还是会继续演下去。在没有“艾迪森”的舞台上,要像原本就是如此设定的一样,由演员来讲述结局。

  三个人回到了降诞祭主会场的舞台。在场的所有人如同被冻在原地一般。东方职业学校的负责老师和降诞祭组委会的成员都脸色惨白。面对意料之外的状况,他们毫无准备,全都半张着嘴,流着汗。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安莉站在大家面前,宣布道:“没关系,大家不用担心。明天我们会按照计划演出《艾迪森讨伐传》。”

  听完这话,组委会的哈茲拉特原本面如白蜡的脸庞,迅速地恢复了红润。

  在转过身的达郎面前,是看不出任何感情变化的“艾迪森”那高大的身影。和往常一样,像是威严的“艾迪森”。

  “正式演出的时候,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艾迪森”用低沉的嗓音向大家承诺道。

  见“艾迪森”突然开口说话,所有人都有些错愕。也许是因为剧中“艾迪森”没有一句台词,大家都习惯了“艾迪森”不说话的样子。此刻,“艾迪森”竟然对大家说了这样一番话,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虽然怀着巨大的不安,但降诞祭终于还是到来了。会场里座无虚席,庄严的仪式不断进行。

  前面的流程对达郎而言无关紧要。他只期盼自己负责的项目——舞台剧《艾迪森讨伐传》能够平安无事地完成。如今,工作人员也从最开始的达郎、安莉等五人逐渐扩展到了现在的好几十人,班上一大半的同学都参与进来了。

  多亏大家的帮忙,达郎得以从最开始,便能在观众席后方确认这部舞台剧的最终效果。

  为了尽量不让“艾迪森”再次受到刺激,直到当天早晨,达郎都一直和“艾迪森”待在一起。

  尽管如此,“艾迪森”进入后台看到丹尼一身黑色的蛇鲨扮相时,仍旧喃喃地念着“约翰……伯法”。而看到安莉的时候,他口中又念着“娜塔莉”。

  达郎想起安莉曾经告诉过他,“艾迪森”前一天出现异常举动时口中念念有词。

  “那是什么意思……?”达郎不禁这么问“艾迪森”。

  “艾迪森”转过头来,他的双眼像是正看着什么东西。随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扮演陆蟹的安莉身上。

  “娜塔莉·艾迪森。”“艾迪森”清清楚楚地吐出了这个名字。这个艾迪森,是指坏人艾迪森吗?

  随后,“艾迪森”似乎又恢复了神志,他对达郎说:“不要紧,我会好好演的。”

  听到他充满自信的话语,达郎反倒觉得有些害怕。

  终于,《艾迪森讨伐传》的幕布在舞台上被揭开了。开场的那一幕前一天达郎已经看过了。虽然场景和台词都没有改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达郎却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场从来没有看过的剧。虽说舞台上增加了一些道具,可是影响并不大。最大的不同,可能还是在于演技的张力吧。安莉扮演的陆蟹有一种悲壮的凄美,而“艾迪森”又展现出了一种魔鬼般的邪恶。

  幕布揭开之后,喧闹的会场因为两人的演技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舞台剧不断推进着,渐渐来到了昨天发生事故的那一幕。由丹尼扮演的蛇鲨即将袭击艾迪森。这一次,“艾迪森”并没有逃跑。取而代之的是……他双手向扮演陆蟹的安莉伸过去,大声喊道:“我想起来了。娜塔莉!我就是这样失去了你。”

  本来不该有台词的艾迪森大声疾呼:“娜塔莉——你看看我啊!娜塔莉·艾迪森。我为了你追逐着‘诺亚方舟号’!我不会再让约翰·伯法将你抢走了。”

  “艾迪森”抡起双臂,将丹尼直接扔到了舞台下面。

  达郎顿觉下身失去了力气,就地蹲下。

  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般模样。扮演烤糯薯、影卡的演员都说不出话来,他们想要压制住“艾迪森”,却纷纷被他扔了出去。“艾迪森”的力气太大了……

  事后,达郎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以及“艾迪森”的身世。但在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已踩在了悬崖边,岩石正不断地嘎啦嘎啦落下去,自己即将跌落地狱。

  ——我们就这样把降诞祭搞砸了。严肃的氛围被我们破坏得干干净净。这场事故恐怕要永远流传下去,成为耻辱的传说了。一想到这些,达郎就有一种腹部灌满了铅的沉重感。

  “你可是艾迪森啊!”舞台上,扮演陆蟹的安莉冲着艾迪森喊道。

  “艾迪森”笔直地站着,威严地回答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尝试了很多很多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我终于想起我究竟是谁了!娜塔莉·艾迪森。你难道不认识我吗?这里不就是‘应许之地’?”

  谁也听不懂“艾迪森”在说些什么。

  “我是安莉。我不是娜塔莉·艾迪森。娜塔莉·艾迪森是谁?你是不是搞错了?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伊恩·亚当斯。在很久之前,我就住在你家隔壁。”

  周围逐渐骚动起来,但似乎并不是因为舞台剧中断而发出的嘘声。

  伊恩·亚当斯。

  达郎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艾迪森”怎么可能是伊恩·亚当斯呢?

  最初,骚动只是小范围的,后来渐渐扩散到了整个观众席。

  达郎觉得根本不可能。就算“艾迪森”失去了十多年前的记忆,但他看上去充其量只能算是壮年人。而达郎所知道的伊恩·亚当斯,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了。

  伊恩·亚当斯,一位天才科学家,传送装置的发明者。

  只不过,目前看来,伊恩·亚当斯也有无法掌握的状况。

  传送装置不是在传送的同时实现实体化。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原理,但事实就是如此。

  伊恩·亚当斯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终于“跳跃”到了伊甸。

  没人想到,会有这样漫长的“跳跃”。

  作为传送来的第一代,在地心引力更大的地球上长大的伊恩,力气自然也更大。

  伊甸的人们,没有人不知道伊恩·亚当斯。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传送装置,更谈不上在这颗星球庆祝什么降诞祭了。

  不,应该说,连人类都会不复存在。

  只是,一时半会儿大家还有些消化不了这个事情。

  已经亮明身份的“艾迪森”向安莉展示了那个能够发光的装饰品。

  “娜塔莉,你看看这个。你还记得吗?”

  这个究竟是什么,在场的人谁都不可能明白。知道其含义的,只有伊恩·亚当斯。

  然而,伊恩·亚当斯的声音被人群的声音淹没了。

  观众席上爆发出了欢呼声,人们齐声喊着伊恩·亚当斯的名字。在降诞祭的演出上,竟然迎来了如此应景的英雄,谁能预料得到呢?人们的反应十分狂热。

  最终,与安莉和达郎的担心完全相反,他们的演出成了伊甸人民心中的传奇。只是,那时的安莉和达郎心中仍充满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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