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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心底下的奶油,滑得很——你瞧,这就是支舞,嗯?跳跳舞,找乐子。”

  乐子。

  “对了。嗒嗒,嗒嗒,嗒——踢!”身后是一阵清晰可闻的沉默。

  乐子是谁?

  “不,乐子不是个人,乐子是你的感觉。”

  我们正在找乐子?

  “我觉得我是。”爵爷仿佛没什么把握似的。耳朵边上的声音让他模模糊糊地有些担心——它好像是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这个乐子是什么?

  “就这个!”

  使劲踢腿就是乐子?

  “呃,是它的一部分——踢!”

  在热烘烘的房间里听闹哄哄的音乐是乐子吗?

  “有可能。”

  这个乐子是怎么体现的?

  “呃,它——听着,你要么找着了乐子,要么没找着,根本不用问我,你自己会知道的,明白?对了,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他加上一句,“你是王公的朋友吗?”

  这么说吧,他给我带来不少生意。我觉得自己应该了解一下人类的娱乐活动。

  “看来你的路还长着呢。”

  我知道,请原谅我可悲的无知。我只是希望能够学习。这些人,请告诉我——他们都觉得挺乐的?

  “没错!”

  那么这就是乐子了。

  “很高兴我们终于把这搞清楚了。小心椅子!”罗德里喝道。他现在正感到非常无趣,而且清醒得可怕。

  他身后有个声音静静地说:这是乐子。胡吃海喝是乐子。我们在找乐子,他在找乐子,这挺乐的,真乐啊。

  在死神身后,王公小巧的宠物沼泽龙坚强地抓住了对方白骨嶙峋的屁股,心里暗想:管他卫兵不卫兵的,下一次路过一扇打开的窗户,我一定要给他来个逃之夭夭。

  凯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马上停下,”她说,“卫兵!”

  “我们拦不住他。”一个卫兵羞羞答答地从门柱旁探出脑袋。

  “他就那么往里闯……”另一个卫兵从门的另一边说。

  “而且巫师说没关系,而且我们得到命令说每个人都要听巫师的,因为……”

  “行了,行了。不当心点没准儿会死个把人呢。”凯莉暴躁地说。她把十字弓放回床头的桌上,不幸的是,忘了松开保险。

  只听“咔嗒”一声,然后是肌肉遇上金属的“啪”,接着是空气的呼啸和一声呻吟。呻吟来自切维尔。小亡赶紧扭过头去。

  “你没事吧?”他问,“射中你了?”

  “没有。”巫师虚弱地说,“不,没射中。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累。怎么了?”

  “哦,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地方漏气吗?有没有一点什么东西在流的感觉?”

  “没,怎么了?”

  “哦,没什么,没什么。”切维尔转过身去,仔细看了看小亡身后的墙壁。

  “难道就不能让死人安静会儿吗?”凯莉苦涩地说,“我还以为当死人至少能保证睡个好觉呢。”看起来她刚才一直在哭。小亡意识到,凯莉也知道人家看出来了,而且因此觉得更加恼火。他竟然明白了年轻姑娘的心思,这样的洞察力让小亡自己也大吃一惊。

  “这不大公平。”他说,“我是来帮忙的,不是吗,切维尔?”

  “啊?”切维尔已经找到了陷进石膏里的箭,正满心猜忌地打量着它,“噢,没错。他是来帮忙的,只不过不会有什么用处。抱歉,谁有根绳子什么的吗?”

  “帮忙?”凯莉厉声道,“帮忙?要不是你——”

  “你现在还是死的。”小亡说。

  她张开嘴巴瞪着他。“但我不会知道自己死了。”她说,“最糟的就是这个。”

  “我想你们俩最好出去吧。”切维尔对卫兵说,对方正竭力避免引起这几位的注意,“不过请把那支长矛给我,谢谢。”

  “你瞧,”小亡说,“外头有匹马,能让你大吃一惊。我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你没必要在这儿死等。”

  “你对君主没什么了解,嗯?”凯莉道。

  “呃,好像是的。”

  “她的意思是说,在自己的宫殿里当个死掉的女王胜过在别处过普通人的日子。”切维尔把长矛插在箭旁边,努力顺着它往前看,“反正也没用,穹顶的目标又不是王宫,目标是她。”

  “是谁来着?”凯莉的声音足够让牛奶保鲜一个月。

  “是尊贵的殿下。”切维尔的嘴巴自动纠正,同时继续眯着眼睛瞄啊瞄的。

  “给我记牢了。”

  “当然,但问题不在这儿。”巫师把箭从墙上扯出来,拿手指试了试箭头。

  “可留下来你会死的!”小亡喊道。

  “那我就让碟形世界看看,一个女王可以怎样死去。”凯莉努力摆出高傲的样子,尽管她穿着粉红色针织睡衣,高傲起来其实比较困难。

  小亡在床尾坐下,双手抱住脑袋。

  “我知道女王可以怎么死,”他喃喃道,“和其他人一模一样。而我们中的有些人宁愿这事儿不要发生。”

  “打扰一下,不过我只是想看看那把十字弓。”切维尔一副拉家常的口吻,一面说话一面从他们跟前伸出手去,“别介意我。”

  “我会自豪地迎接我的命运。”可惜她的声音里闪过了那么一点点的不自信。

  “不,你不会的。我是说,我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相信我,没什么可自豪的。死了就死了。”

  “是的,但关键是你怎么死。我会死得很高贵,就像伊兹瑞尔女王一样。”

  小亡的额头皱成一团。历史这本书他还从来没翻过。

  “她是谁?”

  “她生活在克拉奇,有许多情人,还坐在了一条蛇上。”切维尔正给十字弓上弦。

  “她有意这么干的!她失恋了!”

  “我只记得她常常在驴奶里洗澡。真好笑,历史这东西。”切维尔若有所思地说,“你当上了女王,统治了三十年,制定法律,对人家宣战,结果你死了以后人家只记得你有股子酸奶味儿,还有你被蛇给咬了——”

  “她是我的一个远房长辈,”凯莉厉声呵道,“不准你这么说她!”

  “拜托你们俩都闭嘴听我说!”小亡大喊一声。

  寂静像裹尸布一样盖下来。

  然后切维尔小心翼翼地瞄准,朝小亡的后背放了一箭。

  夜色掩盖住最早的一批伤亡,继续前进。就连最疯狂的宴会都已经结束,客人们东倒西歪地回家爬到床上,或者至少是到了某人的床上。这些都只是日间活动的人,偶尔在晚上出来逛逛,等他们回到自己的地盘之后,夜晚真正的主人出现在黑暗里,开始了严肃的买卖。

  安卡-摩波夜里的营生跟白天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刀子能看得更清楚些,而且大家也笑得少些了。

  暗影区悄无声息,只有小偷在吹口哨打信号,还有很多人小心翼翼地在静谧中干着自己的事儿,并由此制造出天鹅绒般的沉寂。

  与此同时,在火腿巷里,瘸子瓦有名的骰子戏刚刚开始。好几打戴头巾的人或蹲或跪,围成一个小圈,盯着瓦的三个八面骰子在夯实的地面上蹦蹦跳跳,一次又一次地让人对统计概率产生错误的印象。

  “三!”

  “涂法尔的眼睛,看在爱奥的分儿上!”

  “你惨了,哈摩克!这家伙知道怎么摇他的骨头!”

  这是个诀窍。

  哈摩克·马·古克是来自某个中轴地部落的扁平脸小个子,出现在任何有人搭伙行骗的地方,哈摩克玩骰子的技巧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他拿起骰子瞪着它们,暗地里诅咒瓦不得好死。在赌博艺术家中间,瓦偷换骰子的技术同样臭名昭著,但这一次却似乎没能帮上忙。哈摩克祝愿着对面那个形象模糊的对手痛苦又不合时宜地惨死,然后把骰子往地上一扔。

  “三个七!二十一点!”

  瓦铲起骰子,把它们递给那个陌生人,又转回身来。这时候,哈摩克发现他的一只眼睛稍稍闪了那么一下子。哈摩克不禁五体投地——瓦诡计多端、坑坑洼洼的手指里只出现了一丁点儿小动静,连他哈摩克都差点错过了,而他还一直注意着呢。

  骰子在陌生人的手中咔嗒作响,这声音让人有些不安。它们缓缓地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最后一共有二十四个小点直指天空。

  街头生活经验比较丰富的几个家伙开始闪人,因为在瘸子瓦的赌局里,这样的运气很可能会让你变得非常不走运。

  瓦一把抓住骰子,发出类似扣动扳机的噪声。

  “全是八点。”他的声音低得吓人,“这样的运气可有些离奇,先生。”

  余下的人也像露水一样蒸发得干干净净,最后只剩几个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家伙。假如瓦要去缴税的话,这些人肯定会被算作基础设施和生意装备。

  “也可能不是运气。”他补充道,“也许是巫术?”

  我表示最强烈的抗议。

  “我们曾经遇上个想发财的巫师。”瓦说,“我好像记不得他落了个什么下场。小伙子们?”

  “我们好好骂了他一顿——”

  “然后把他留在了猪肉路——”

  “还有蜂蜜路——”

  “还有其他几个地方我不记得了。”

  陌生人站起身,小伙子们围拢过去。

  这完全没有必要,我只是想要学习。人在偶然律的反复中能找着什么快乐呢?

  “这跟偶然没关系。让咱们来瞧瞧他,小伙子们。”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活的目击证人,除了一只刚巧路过的野猫。城里有好几千只这样的野猫,这一位当时正在去幽会的路上,它停下来饶有兴味地看了半天。

  小伙子们的匕首定格在半空,紫色的光线在他们周围闪烁,看着都疼。陌生人掀开兜帽,拾起骰子,把它们塞进瘸子瓦手里,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瓦的嘴巴开开合合,眼睛徒劳地想躲开自己面前的东西。一个咧嘴微笑的东西。

  该你了。

  瓦好不容易低头瞅了眼自己的手。

  “赌什么?”他低声道。

  假如你赢了,今后你要克制自己,不去碰这些可笑的把戏,让别人以为偶然主宰着人类的生活。

  “好的,好的。那……如果我输了呢?”

  你会后悔自己没能赢。

  瓦试着咽口唾沫,但他的喉咙已经干了:“我知道我要对很多人的死负责——”

  二十三个,准确地说。

  “现在说我很抱歉会不会太迟了?”

  这些事情我不关心。现在扔骰子。

  瓦闭上眼睛任骰子掉到地上,他过于紧张,连自己的独门绝招也忘了用。骰子落了地,他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全是八点。并不太难嘛,不是吗?

  瓦晕了过去。

  死神耸耸肩走开了,途中只停下了一次,挠了挠一只路过的猫咪的耳朵。他在吹口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很喜欢这感觉。

  “你不可能保证这是行得通的。”

  切维尔摊开双手,摆个安抚的姿势。

  “呃,的确。”他承认,“但我想,这对我有什么损失呢?”他开始往后退却。

  “对你有什么损失?”小亡喊道。

  他大步向前,把陷进床柱里的箭拔了出来。

  “难道你想告诉我这东西从我身上穿过去了?”他厉声质问。

  “我特别注意了来着。”切维尔说。

  “我也看见了。”凯莉道,“真可怕。它就从你心脏那儿钻出来的。”

  “而且我还看见你穿过了一根石头柱子。”切维尔说。

  “而且我还看见你骑马冲过一扇窗户。”

  “没错,但那次是在干活儿的时候。”小亡猛挥双手,“那不是每天都有的事,那不一样。而且——”

  他停下来。“你们看我的表情,”他说,“今晚旅店里那些人也是这么看着我。怎么回事?”

  “主要是你的胳膊刚刚挥过了床柱。”凯莉的声音有些虚弱。

  小亡瞪着自己的手,然后把它往木头上一拍。

  “看见了?”他说,“结结实实。结实的胳膊,结实的木头。”

  “你说旅店里的人看着你?”切维尔问,“那你都干了些什么?穿墙吗?”

  “不!我是说,没有,我只是喝了一杯,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苹果派——”

  “苹果白?”

  “没错,味道就像烂苹果。看他们瞪我的样子,你还以为那是什么毒药呢。”

  “那,你喝了多少?”切维尔问。

  “一品脱,大概,我没怎么注意——”

  “你不知道吗?那是从这儿到锤顶山之间最烈的酒。”

  “不,没人跟我说过。”小亡道,“这又有什么关系——”

  “不,”切维尔慢吞吞地说,“你不知道。呃,这算是条线索,不是吗?”

  “跟救公主的事儿有什么联系吗?”

  “大概没有,不过我想先查查我的书。”

  “那它就不重要。”小亡坚定地说。

  他转向凯莉,对方正望着他,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崇拜的迹象。

  “我想我能帮得上忙。”他说,“我想我可以找到些强大的魔法。魔法会阻止那个穹顶的,不是吗,切维尔?”

  “反正我的魔法不行。得是些特别强的玩意儿,而且就算那样我也拿不准。现实要比——”

  “我要走了。”小亡说,“明天再会吧,别了!”

  “已经是明天了。”凯莉指出。

  小亡缩下去一截。

  “好吧,那就今晚。”他有些泄气,又加上一句,“我将离开!”

  “离开哪儿?”

  “这是英雄的谈吐。”切维尔好心地解释道,“他控制不住自己。”

  小亡瞪了他一眼,又勇敢地朝凯莉笑笑,转身走出了房间。

  等他离开之后,凯莉说:“连门也不开。”

  “我想他有点害羞。”切维尔道,“我们都经历过这阶段。”

  “什么阶段?撞穿东西的阶段?”

  “这只是种说法。撞上它们的阶段,至少是。”

  “现在我要睡一会儿。”凯莉说,“就算死人也需要休息。切维尔,请你别再摆弄那张十字弓了。我敢说,独自一个人待在女士的闺房里是很不符合巫师身份的。”

  “呃?可我不是独自一个人啊,你不是也在吗?”

  “这个,”她说,“正是问题所在,不是吗?”

  “噢,是的。抱歉。呃,那么早上再见。”

  “晚安,切维尔。请随手把门拉上。”

  太阳爬上了地平线,决定抓紧时间,于是开始上升。

  还要再等一会儿,慢吞吞的阳光才能赶着夜晚往前走,洒遍沉睡的碟形世界,黑夜的阴影仍然统治着城市。

  眼下这些阴影正聚在破鼓酒馆周围。金丝街的这间酒馆是城里最有名的去处,出名倒不是因为啤酒——那酒看上去活像兑了啤酒的水,喝起来好比电瓶水。真正让破鼓声名鹊起的是它的顾客群。据说只要在那儿待得够久,你的马迟早会被碟形世界的每个大英雄偷走一回。

  眼下破鼓酒馆里依旧人声鼎沸、烟雾缭绕,尽管店主人已经把所有准备打烊时的把戏搞了个遍,比如熄掉几盏灯,给钟上发条,在水泵上盖块布,还有,为了以防万一,看看自己那根钉满钉子的大棒是不是还在老地方。当然,倒不是说这一套能在顾客们身上产生什么影响。对于破鼓酒馆的常客来说,钉满铁钉的棒子只能算是一点点轻微的暗示罢了。

  不过他们还是展现出了足够的洞察力,模模糊糊地因为站在吧台边的高个子而开始感到不安。那家伙一身黑色,正一路过关斩将地往下喝。

  独自喝闷酒的人总会形成一个精神场,确保完全没人想来打扰。但这一位放射出一种宿命论的阴沉,以至于竟渐渐完成了清场。

  店主倒并不为这个烦心,因为此人正在进行的试验相当昂贵。

  多元宇宙的每个酒吧里都有这些东西——整架整架造型奇特、黏黏糊糊的瓶子,里头那些蓝蓝绿绿的饮料不仅名字富有异国情调,而且还常常包括好些莫名其妙的零零碎碎,真正的酒瓶绝不肯自贬身价装这些东西,什么整个的水果,什么一点点枝条,还有,在极端的情况下,淹死的小蜥蜴。没人知道店主干吗存这么多品种,反正它们喝起来全像是溶解在松脂里的糖浆。有推测认为,他们都梦想着哪一天会有人不期而至,要上一杯带着一点薄荷的滨海桃子酒,而第二天他的酒馆就会变成大家伙儿趋之若鹜的所在。

  那个陌生人正按部就班地清空架子。

  那个绿色的是什么?

  店主人瞅了眼标签。

  “这儿写着甜瓜白兰地。”他疑虑重重地说,“还说是些修道士根据一个古老配方酿的。”他补充道。

  我要试试看。

  店主瞟了眼柜台上一字排开的空杯子,其中一些里头还剩了些水果沙拉、棍子上的樱桃和小纸伞。

  “你确定你还没喝够吗?”陌生人的面孔似乎老也看不清,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杯子和杯沿上亮晶晶的酒水一同消失在兜帽里,出来的时候已经空了。

  还没呢。那瓶黄色的,里头有黄蜂的那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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