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詹姆斯
手术中已有两人死亡，另外四人尚未脱离险境。替最后一个动完刀后，我浑身乏力、两腿发软。长途跋涉之后连续几小时的切割与缝合，实在让人吃不消。况且少校言出必行的话，我也活不成了。
幸好他似乎改变了主意。泉美和我被他的部下带到十二英呎见方的房间中，桂葛里和布莱韦靠墙躺下，已经入睡。我猜少校打算先留我们活口，以免马上又需要专业医师。但之后呢?天知道。桂葛里睁开满布血丝的惺忪睡眼望向我，我也没力气解释什么。尽管命在旦夕，我一躺上毯子就昏了过去。
睡得断断续续，全身酸麻。
临时监狱内总是昏黑，日夜难辨。
泉美与我两度被找去为病人换药、评估情况。有两人败血症发作，我们不乐观。另外两人运气好的话，撑得过去。
回到牢房，门关上之后，布莱韦悄悄说：「得有行动。」
「我们不是来宣战的。」我回答。
「也不是来当人质的吧?但现在我们就是人质。最好的情况是拿我们跟七号营交换武器、护具与车辆。」
「最差的呢?」桂葛里嘀咕。
「以我们为肉盾攻进七号营。」布莱韦回答。「他们现在肯定七号营不敢让我们出差错。要是发展到那个局面，七号营恐怕只能投降，届时你们的亲人朋友全部变成人质。」
「听起来确实需要有点作为。」桂葛里半梦半醒，喃喃低语。
我不喜欢事态朝这种方向演进，却又无法否定布莱韦的考虑，只是一直盼望四号营这里有人能理性思考，愿意与我们对话。
「尔斯上校应该会得到同样结论。」布莱韦继续说。「我们已跳过好几次例行回报，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会派人支持了。」
「为什么?」
「很简单，在这儿打比在七号营打来得好。没必要让敌人选择开战的时间场所，更没必要让平民受到波及。」
我叹口气，头靠在墙上。「好，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就逃狱而言，我们的计划很单纯。
和之前一样，中士会与一个卫兵过来押送泉美和我，前去医疗站为伤员做检查。
我们看过伤口复原情况，指示如何使用抗生素和止痛药以后，趁着守卫不注意时，两个人在针筒里装好麻醉剂，藏在袖内。
我在医疗站走动，外表若无其事，心脏却狂跳不休。接下来几分钟，将会决定大家的命运。
受了枪伤的下士第一次睁开眼。
「感觉如何?」我问。
「很不舒服。」他气若游丝。
「很好，觉得不舒服代表活着，我们会设法保住你的命。」
下士别过脸、闭上眼。我检查下一个病人时，外头传来枪响，只是隔着墙壁很不清楚，无法判断距离，也不知道在仓库内或外。
无线电传出少校声音。「看住囚犯，第三、四组去东边装卸区。」
「走。」中士命令我们。
我转身走出医务区，整个额头都冒着汗。从艾吉费尔德逃狱之后，我没再与人近身搏斗过，城塞电梯口的冲突也只是伸手推挤，而且那时候也只是想开路。现在情况不同，我得主动出击。
我把注意力放在狭长走道底端，身体发热、手掌湿黏。途中经过囚禁我们其余队员的两个牢房，四号营的人大概认为分两边能降低我们逃跑的意图。
中士要我们停在走道，二等兵一手放在枪上，另一手拿钥匙开门。门锁一响，针筒立刻从我袖子探出，直接戳上中士颈部。
他比预期的有耐力，反过来扣住我，五根指头像钳子一样，简直要将我的手臂从肩膀直接拆下。被他按在墙壁同时，我赶紧将药打进去，但头部撞得很猛，让我眼花了好几秒，感觉天旋地转。
接着泉美惨叫一声，模糊中我看见门弹开，布莱韦冲出来从后面擒拿二等兵，手臂牢牢箍住对方的脖子。泉美没来得及用麻药，不过也成功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
中士扣着我的手臂慢慢松开，眼睛失去光彩、阖上之后，马上软倒在地。同时布莱韦也制伏了二等兵，行云流水取下钥匙，打开隔壁两间牢房。同伴们训练有素，出来立刻分散贴墙。我方的二等士官长跑过来，迅速蹲下取走敌人武器。外头交战越演越烈，自动步枪声音比较近，零散模糊的反击大概出自外头来袭者。
布莱韦带着部下快速在迷宫般的走道间穿梭，泉美、桂葛里与我紧追在后。一些房间门开着，经过时看见里面是彼此依偎的平民，望向外头的眼神空洞虚无。我之前在城塞地底见过同样的气色，原来四号营已经进行粮食配给制度。
几呎外传来三声枪响，我的注意力被拉回走道。
「安全。」二等士官长喊完，率先弯过转角。两个大西洋联盟士兵倒地断气，这是我最不愿看见的场面，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并非我方的选择，是里察.钱德勒造成这种结果。
布莱韦两个部下顺手带走倒地士兵的武器。她停在下个路口举起枪口，似乎正在聆听远处动静，掌心朝前、五指并拢。
我也听见了，有人正快速说话，而且提及我的名字。
布莱韦指着左侧一扇门，对三个部下挥手。他们快步上前包夹门口左右，抬脚一踹闯了进去。所幸没有枪响，只听见二等士官长朝着里面大吼，音量大得与枪响相差无几。
「高举双手，面对墙壁!」
「安全!」
布莱韦招手要我进去。小房间墙壁上贴着一张表，记载仓库内所有物资，分为食物、饮水和其他三大类;旁边则是名单，大概是本地全部居民、房间位置、分配到的食物量。看来我们找到了四号营幸存者的指挥中心。
右手边的靠墙长桌上放着三台无线电，其中一台忽然发出声音，吓了我一跳。那是个说法语的女性，语调相当愤怒。这时后悔以前不学法语也来不及了。我猜是仓库外面的小队，方才那两个士兵就是在听他们报告。
另一台无线电传来少校说话声。「呼叫本部，我知道了，先挡住他们，马上派人支持。」
门外的布莱韦大叫：「警戒!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