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埃玛
我惊醒过来，因为周围所有人都在咳嗽，声音在洞穴不断回荡，好像停不下来。角落点了一盏LED灯，光线不太亮，但看得见亲人都躺在旁边。亚黎与山姆还没醒，麦迪逊盘腿坐着，直视前方，眼睛眨也不眨。
大部分难民还在睡，空气中彷佛有层灰霾。外头的雾气飘到这么深的地方?但除此之外无法解释。
我撑起身体，手臂还会抖。
「嗨。」麦迪逊低声打招呼。
「谢谢妳帮忙照顾孩子们。」
「应该的。外头情况如何?」
「很危险。」
因为身子虚弱，没力气讲太多，何况也真的没什么好说。暴龙加上风暴，离开洞穴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我睡了多久?」我问。
麦迪逊咳了咳，耸耸肩。「不知道，手表放家里忘记带来。」
家。听见这个字感觉心上被扎了一刀。家园毁了，但我实在没有坚强到这时候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她从自己的背包取出一盒野战口粮，鸡汤面口味，我最喜欢的。静静果腹同时还是持续听见咳嗽，不仅怀疑原因到底出在寒冷，还是洞穴内通风不良。然而就着暗淡光线，我看见连食物上都出现灰色斑点。
「山壁那些东西喷出来的。」麦迪逊小声解释。「一靠近就有反应。」
我将灰粉挑掉赶快吃完，存亡关头不能浪费食物。
然而吞下最后一口之后，我感觉喉头被某种东西覆盖，于是也开始咳嗽，又咳不出来，像一圈清不掉的痰。
麦迪逊递了水瓶过来。「咳也没用，似乎只能慢慢习惯。」
「谢谢。」喝了水之后我说。「那我四处看看状况。」
起身又是全身一阵阵疼，但我没倒回去。艾比在隔壁抱着卡森，七个月大的儿子睡得香甜，看得我心头暖暖的。
「他还好吧?」我悄悄问。
「很乖呢，感觉好像挺喜欢这里。」
但我能感觉到艾比压抑的焦躁不安，她只是怕我担心。我亲了亲小宝贝额头，掐了掐他的小手，然后循原路往外走。到了T字交叉口，右边透出微弱光线，正好足够指引我前进。
过去后听见一名男子说话声。「杨没那么壮，木桩不会是出自他的手。」
女子回答：「总不可能是辛克雷博士吧?又不是超级杯四分卫，科学家更没力气才对。」
男子回答：「就算超级杯四分卫也没办法像那样──」
我绕过转角，被黑色短发的士兵看见。
「市长。」他立刻示意另外二男一女别讲话。女子穿着红外线隔绝衣，背上破了洞，似乎用胶水与丝线勉强补好，应该是从死在路上的士兵回收而来。
「市长，布莱韦上校在指挥站。」黑短发士兵继续说。「我带妳过去。」
离开时，士兵们边咳嗽边点头行礼。
我们继续前进，随着地势向上，温度逐渐暖和，山壁上的海绵状生物也减少消失，空气不再朦胧，看得清裸露潮湿的岩石。走到接近洞口的指挥站时，感觉呼吸顺畅了些。
布莱韦坐在一辆拖车里盯着平板计算机，站在旁边的官兵见到我就点头问好。
「我睡了多久?」等她抬头我问。
「反正不够久。」
「你们出去救人了吗?」
布莱韦视线飘向另一辆拖车，毯子盖着什么东西。从形状判断，恐怕是遗体。
「两人阵亡。」
「当初带了三个队员?」
「嗯，另一个下落不明。」
也就是生死未卜。「会不会逃到别的地方了?」
「希望如此。」她又低头看计算机。「也可能被暴龙咬走。」
说到这儿，布莱韦将平板转给我看，照片里的暴龙倒在雪地，嘴里插着一根长木条，显然是被贯穿脑部当场格杀，不过木条另一端并没有穿出头颅。
「我们认为有人临时做了标枪、击毙暴龙。詹姆斯有可能做到这种事吗?」
「单纯说可能性的话，假如他自制了发射器，或把木桩固定在地面，或许有机会?」
「不过我们判断是直接射击。」布莱韦指着被暴龙尸体压垮的积雪。「从牠倒地的姿势来看，木桩是带着强大力道从正面插入。」
「代表他还在外头。」
「暂时可以这样假设。」布莱韦低声回答，目光回到平板上。「但也有可能是耶利哥的其他人，或者第三方势力。」
「怎么会有第三方?」
「好问题。」她嘴上这么说，却没有看我，我明白她有些顾忌。
「还是得去找他。」
布莱韦摇摇头。「搜索队已经将道路与周边都探过，还有很多暴龙游荡。状况合适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派人去找。」
「留詹姆斯一个人在外头，他会死的。」
布莱韦又将平板转过来给我看。
「如果这是他干的，我认为他的性命比这里所有人都更有保障。」
双腿还是好酸痛，我在她隔壁坐下休息。「现在怎么办?只能等?」
「目前别无他法。」
「洞穴比较里面的地方，每个人都开始咳嗽。」
「空气里那种灰色粉末造成的，一定是过敏原。」
「事前好像完全没提到?」
「要稍微深入才会遇上，当初的调查队来不及详细探勘，所以没发现。已经安排大家轮流到洞口透气，我想等到离开山洞，就会自然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