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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玩耍学习,”弗洛特女士很庆幸话题进入了自己熟悉的领域,“毕竟,小猫小狗——”

  “——会成为大猫大狗,这是非常无聊的,”苏珊说,“还好小孩会长成大人。”

  弗洛特女士叹了口气,这场谈话不会有任何成果,每次都这样。她知道自己说不过苏珊。有很多关于苏珊老师的传闻,忧虑不已的家长们纷纷转投快乐教育法,因为他们特别希望自家小孩能认真听人说话然后随便学点什么。结果他们发现孩子们回家都挺安静的,似乎在想事情,还带了一堆家庭作业回来,而且神奇的是,没人催他们就自己把作业写了,就连狗都能去帮忙。而且他们在家说了不少关于苏珊老师的事情。

  苏珊老师会说所有外语。苏珊老师什么都懂。学校的郊游活动,苏珊老师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这真是太奇怪了,据弗洛特女士所知,学校从未组织过郊游。她从苏珊老师的教室经过时,里面总是一片繁忙的寂静。她不禁想起以前学生们在教室里受到严格管制的时代,那时候的教室等同于小朋友思想的刑讯室。但别的老师说苏珊老师的教室里很吵。有时候有隐隐约约的海浪声,还有树林里的声音。只有一次,弗洛特女士发誓——虽然她不是那种喜欢赌咒发誓的人——她发誓自己经过教室时,听见里头正上演着一场大规模战斗。虽然快乐教育法常常涉及打闹,但是那一次除了有小号声以外,还有弓箭嗖嗖的声响,而且里头的惨叫声也太逼真了点。

  她推开门,感觉有个东西从她头顶呼啸而过。苏珊小姐正坐在凳子上读书,全班的孩子都安安静静地盘腿围坐在她身旁。这是弗洛特女士很不喜欢的老式教学场景,学生们好像坐在知识的祭坛边祈求恩赐似的。

  当时谁都没说话。听故事的孩子们、苏珊老师,以一种礼貌的沉默态度表明他们希望校长赶紧离开。

  她回到走廊上,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这时候她忽然发现,对面墙上插了一支做工粗糙的长箭。

  弗洛特女士看着教室门,门依然是她熟悉的、涂着绿色油漆的门,然后她又看了看那支箭。箭消失了。

  她后来把詹森转到苏珊老师班上。这事做得很不地道,但是弗洛特女士认为学校里正上演着一场心照不宣的战争。

  如果孩子们是武器的话,詹森就是那种被国际条约明令禁止的武器。詹森的父母特别溺爱孩子,而詹森自己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只在虐待小动物的时候特别起劲特别有耐心。他会踢人、打人、咬人,还吐口水。他画的画把史密斯老师吓得半死,要知道史密斯老师通常是无论如何都能找些话出来夸人的。詹森这孩子绝对需要特别指导。按老师们的意见,首先得给他驱魔才行。

  弗洛特女士偷偷凑在钥匙孔上偷听。她听见詹森发了一通脾气,接着就安静了。她没听清苏珊老师说了什么。

  半小时后,她找到借口去教室,发现詹森正在帮两个小姑娘用纸板做兔子。

  后来詹森的父母说,他们惊讶地发现詹森变了,只不过现在他坚持要求开着灯睡觉。

  弗洛特女士很想问问这位新来的老师。毕竟,她的推荐信内容很完美,而弗洛特女士也只是个雇员而已。另外麻烦的事情在于,弗洛特女士发现,苏珊跟她说话的时候有种特别的表达方式,每次她心满意足地问完话之后,回到办公室才发现其实自己什么都没问出来,要再去问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之后也找不到机会再问了,因为突然有很多很多人申请入学,大家都抢着上苏珊老师的课。至于说他们在家听到的那些故事嘛……嗯,小孩子想象力就是很丰富,对吧?

  不过丽晨妲·希格斯写过这么一篇作文。弗洛特女士摸出眼镜戴上,她对自己的眼神很自信,所以不肯一直戴眼镜,而是用绳子把眼镜挂在脖子上,此时她戴上眼镜又看了一遍那篇作文。文章开头是这样写的:

  一个全是骨头架子的人来跟我们说他一点都不可怕,他有一匹大白mǎ。我们摸了那匹mǎ。他有一把年刀。他跟我们说了很多好玩的事情,还说过路要小心。[15]

  弗洛特女士把作文递给桌子对面的苏珊老师。苏珊严肃地看了看,然后掏出一支红色铅笔,做了几处修改,又递了回去。

  “如何?”弗洛特女士问。

  “嗯,我看有些字她还没记住。‘年刀’这个词她倒是尽力了。”

  “那人……教室里为什么会有一匹大白马?”弗洛特女士问。

  苏珊老师颇怜悯地看着她说:“校长,怎么可能会有一匹马在教室里呢?要走上两层楼梯啊。”

  弗洛特女士这次不肯让她糊弄过去。她拿起另一篇小作文。

  今天衰先生跟我们说了好久,衰先生是个吓人怪,不过跟我们说话的时候还挺好的。他gào诉我们怎么对fu怪物。你可以用毯子wǔ住头,不过最好还是用毯子wǔ住吓人怪的头,这样吓人怪就觉得自己根本不存在就消失了。他还跟我们说了好多他跳出来吓人的gù事。他说ji然是苏珊老师在教我们,那肯定没有吓人怪敢进我们的房间了,yīn wèi吓人怪都怕被苏珊老师找到。

  “吓人怪是怎么回事,苏珊?”弗洛特女士问。

  “孩子们真是想象力丰富啊。”苏珊一脸坦然地回答。

  “你给孩子们讲超自然的东西?”弗洛特女士怀疑地问。这种事在家长中绝对会引起大麻烦,她向来很警惕。

  “哦,讲了。”

  “什么?为什么?”

  “这样他们遇到了才不会惊慌失措。”苏珊老师平静地回答。

  “罗伯森太太跟我说,她女儿艾玛把家里所有的柜子打开找怪物!她一直都很怕怪物!”

  “她有棍子吗?”苏珊问。

  “她拿了她父亲的剑!”

  “干得好。”

  “听着,苏珊……我知道你打算做什么,”弗洛特女士其实是不知道的,“但是家长们不理解。”

  “对,”苏珊回答,“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必须考试合格之后才能当父母。我是说,不能光靠实践。”

  “总之,我们必须尊重家长的观点。”弗洛特太太这话说得毫无诚意,因为有时候她也觉得当父母必须考试。

  今晚有个家长会,校长女士非常担心新来的苏珊老师会做些什么。结果她看到苏珊老师一直坐着安安静静地跟几对父母谈话,后来詹森的妈妈抓起椅子追着詹森的爸爸跑出房间,她也跑了出去。第二天詹森的妈妈送来了很大一束花,詹森的爸爸送来了更大的一束花。

  有几对夫妇看起来忧心忡忡地离开苏珊老师的办公桌,还有几对夫妇离开的时候显得很疲惫。不过到了交下学期学费的时候,弗洛特女士从没见过大家缴费那么自觉。

  日常担忧着名誉、收入和支出的校长弗洛特女士,不禁又一次听见某位遥远的弗洛特老师为苏珊鼓掌叫好的声音,弗洛特老师曾经是一位害羞而负责的好老师。

  苏珊关切地看着她:“校长,你对我的工作还满意吗?”

  弗洛特女士一时语塞。她不满意,但是不满意的原因却有所不同。谈话进行到现在,她逐渐明白了,她不敢解雇苏珊老师,更糟糕的是,她也没法让苏珊放弃自己的主张。要是苏珊自己开办学校,大家知道之后,快乐教育小学就会流失大量的学生,以及经费。

  “嗯,当然……不,不满意……很多方面……”她忽然发觉苏珊正盯着她身后。

  是什么呢……弗洛特女士又去摸眼镜,却发现系眼镜的绳子缠在衬衣扣子上了。她努力看着壁炉架,想看清楚那团模糊的影子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一个白色的老鼠穿了一件小黑袍子,怎么回事?”她说,“还是后腿直立走路!你看见了吗?”

  “老鼠怎么可能穿袍子?我想象不出。”苏珊老师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其实不一定要打个响指,但总之时间停止了。

  至少是除了苏珊以外其他所有人的时间都停止了。不过壁炉架上那只老鼠也没受影响。

  其实那是一个老鼠的骷髅,但身为骷髅也不影响它去偷弗洛特女士糖罐里奖励好孩子用的水果糖。

  苏珊走过去揪住它的小袍子领子。

  吱吱?鼠之死神说。

  “我就知道是你!”苏珊厉声说,“你怎么还敢来!那天你已经收到回复了吧?上个月仓鼠亨利死的时候你就来过了,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那里踢仓鼠笼里的大便,我还怎么上地理课?”

  鼠之死神偷偷笑了,嘻。嘻。嘻。

  “你还吃糖!马上把它放回去!”

  苏珊把鼠之死神扔到桌上,对面就是暂时一动不动的弗洛特女士。她一时没说话。

  她一直在很努力地妥善处理这类事件,但是有时候你不得不直面自己的身份。于是她拉开最底层的抽屉,看了看酒瓶里还剩多少。在教育这个美好的世界里,酒可是校长女士的坚强护盾兼灵丹妙药。而且如今老校友们对这种事情也宽容多了,她觉得很开心。绝大部分人都需要一些东西来填充现实跟理想之间的鸿沟,何况,比杜松子酒恶劣的东西多了去了。

  她又花了一点时间看了看校长女士的私人文件。这里要替苏珊说一句:她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对,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如果你不是苏珊·斯托-赫里特的话,这么做肯定是错的。那些文件放在一个很牢固的保险柜里,技艺高超的盗贼至少要花二十分钟才能打开。苏珊摸了摸那个保险柜,门就自己开了,因为此处要遵循一些特殊的规则。

  对苏珊老师而言,世界上所有门都是敞开的。有些遗传特征是通过灵魂传递的。

  她此时检查学校的日程安排,主要是为了向老鼠表明,自己不是那种随叫随到的人,她站起身。

  “好吧,”她很厌烦地说,“你就偏要缠着我,是吧?就要这样永远不停地烦人是吧。”

  鼠之死神偏着头用它的骷髅眼窝看着苏珊。

  吱吱。它充满胜利感地说。

  “对,是的,我喜欢他,”她说,“某种意义上确实喜欢。但是,你也知道,这样不对。为什么他需要我?他是死神!他神通广大!我只是个人类!”

  老鼠又吱吱叫了一声,接着跳到地上直接穿过了关着的办公室门。随后它又再次钻回来朝苏珊点点头。

  “好吧,”苏珊对自己说,“绝大部分是人类。”

  嘀嗒

  这位卢泽是谁呢?

  寺院里每个新来的小侍僧早晚都会问出这个深奥的问题。他是个扫地的矮个子,是个毫无怨言替他们把宿舍垃圾装车运走的人,是个偶尔会说些外国名言警句的人,但好几年后,他们会发现这个人其实是他们梦想着能够见上一面的传奇英雄。然后他们就会直接去问卢泽,有些聪明的僧人则会自己思考。

  庙里绝大部分的清洁工都来自山谷里邻近的村落。他们也是庙里的成员,但不算僧人。他们负责完成所有乏味琐碎的工作。他们是……背景人物,主要是修剪樱花树、擦洗地板、清洁鲤鱼池,还有就是时刻打扫卫生。他们没有名字。聪明的小侍僧会意识到清洁工肯定都有名字,这样才能和别的清洁工区别开,但是至少在寺院之内他们是没有名字的,只有工作介绍。没人知道他们晚上住在哪儿。他们只是清洁工而已,卢泽也不例外。

  有一天,几个级别较高的侍僧为了恶作剧,把卢泽睡觉的垫子旁边的小神龛踢翻了。

  第二天早上,所有清洁工都没去工作。他们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门都锁着。住持那时候又到了五十岁左右,他去询问了一番之后,将恶作剧的几个侍僧叫到自己的房间来。屋子墙边摆了三把扫帚。住持对他们说:

  “你们知道吗?那场惨烈的五城之战之所以没发生,是因为信使及时传递了消息。”那几个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很早就学到的内容。他们紧张地鞠躬,因为对方毕竟是住持。

  “那你们知道吗?那个信使的马在半路上掉了一只马蹄铁,接着他就忽然发现,路边有个人带了个便携式熔炉,还推了个推车,车上放着铁砧?”

  他们知道。

  “你们知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卢泽?”

  他们知道。

  “那你们肯定也知道,简达·崔普、‘好的好的’的大头领、托罗-甫、长-甫,终生只向一个人投降过。”

  他们知道。

  “你们也知道,那个人就是卢泽?”

  他们知道。

  “你们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们踢翻了一个小神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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