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剂 2
“你仔细看菌盖上的裂痕，这个是砖红韧黑伞特有的。”苇原一边解释，一边用剪刀仔细地把蘑菇剪下来放进竹篓。他看起来特别开心。阿妙朝苇原的竹篓中望去，发现了各种各样白色绿色的蘑菇。
“今天真的是意外之喜，收获颇丰。山里正好是采蘑菇的时节。而且之前也没有人来过，蘑菇简直就是任人采摘。”之后，苇原从竹篓中取出蘑菇，“这是冬蘑”“这是棒柄杯伞”地说给阿妙和谦治听。
苇原就像怎么摘都摘不够似的，又接二连三地将密布在另一根树枝上的蘑菇一个个装进竹篓。没多久，竹篓就装满了。毕竟今天没有任何对手，他可以独自采个够。
当苇原给阿妙和谦治看了一个手掌那么大的蘑菇，并介绍这是野生滑菇的时候，他俩都被震惊了。这和他俩印象中那个小小圆圆的蘑菇完全不同。
“这里的蘑菇足够下到午饭的菌菇锅里了。”苇原满足地说道。这之后，苇原寻找蘑菇的眼神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他在枫树旁一块长满青苔的岩石上坐了下来，开始心满意足地吞云吐雾。
“这儿就属这段时候最美!”苇原感慨道。
阿妙心想，苇原这会儿终于得空欣赏欣赏周围这美景了。
她很庆幸自己今天跟来采蘑菇。不知道自己还有几次机会，能接触如此光辉动人的大自然……当阿妙意识到自己这么想时，突然发现自己还在泡咖啡。
刚才阿妙建议正在闲聊的苇原和谦治来杯咖啡的时候，两人就开心地接过了杯子。
谦治并没有多热衷于采蘑菇，但他很乐于充当苇原的聊天对象。
这时，苇原不经意间说起了自己的思考。阿妙也在谦治坐着的那棵横倒在地的树干上，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你们觉不觉得，人啊，有时候还是不要过度听信一些消息为好?”苇原说，“我觉得自从地球会被太阳吞噬这个消息开始流传之后，大家就变得有些奇怪了。我之前在县里的商工科上班，因为草千里要建传送设施，就被外派到筹备科工作，之后就一直在草千里的设施那边工作。那段时间，我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也包括那些陷入恐慌的人。之后，地球上就只剩下被抛弃的人们，变得空荡荡的了。我时常会想，这样真的好吗?我总觉得，人啊，其实不知道人类何时会毁灭，反而能过得更幸福。若是如此，末日降临时，大家也能一无所知地从这个世界消失。而在那之前，大家都无须面对任何悲剧。”
“您是说……无须面对任何悲剧吗?”阿妙抓住了这句话，立刻问道。
苇原点点头，“无论是在设施里的世界，还是在设施外的世界，都发生了太多错误。”苇原淡淡地说道，“当面临传送，往往就能看透人与人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在设施里工作那会儿，我看到了太多信任与背叛，爱与恨。人们面对的，其实就是回归人生的本质并被迫做出选择。而那时候还能够留下美好回忆的情况，几乎没有。我自己就是如此。那时我失去了母亲。母亲心里在为我着想，而我担心的则是母亲的余生。结果阴差阳错，我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在提起自己母亲的死时，苇原脸上终究露出了阴霾。他内心的伤痛还未痊愈。
“所以我才组织了这样的活动。也算是补偿母亲吧，做一些在她生前没能为她做的事。”苇原的语气透露出些许自嘲。不只是阿妙，谦治也没能插上一句话，看样子谦治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这么一来，看……”苇原抬起右手，指着周围的风景说道，“倘若大家并不知道这些事情，那么看着眼前的美景，就不会想着在地球毁灭之前还能欣赏几回眼前的美景了吧。只会单纯地沉浸在美景之中。”
“但是——”阿妙立刻说道，“眼前的美景迟早会消失，大家也都会消失。正因为我们内心深处怀着这样的情绪，我们才会更努力地要把眼前的美景刻在脑海里，更珍惜这风景呀。换作以前的我，是不会用现在这种方式来欣赏风景的。而且，现在的我，非常珍惜每一天。要是以前，估计会庸庸碌碌地度日吧。而现在，每天要是不做点儿什么的话，自己都觉得可惜。”
苇原有些惊讶地看着阿妙，或许是对眼前这个女人竟能说出这番话感到意外吧。
阿妙看向谦治，发现谦治已将咖啡杯放在了树干上，正抱着双臂频频点头，说：“我也经常和森田想着一样的事。”听到谦治这么说，阿妙很开心。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地球毁灭的预言也会带来好处。”
“当然，我认为您说的缺点也必然存在。”
“是嘛。”
“另外——”谦治继续说道，“虽然最近收到的消息经常上网看看就会发现不一定全部属实，所以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可信度……但你们不觉得最近都不怎么会听到地方性争端的信息了吗?像那些争夺圣地、同族纷争导致战争之类的消息，都没有在流传了。换成以前，只要翻开报纸或者上网看看新闻，就能发现那些关于世界上哪个地方又发生了领土纷争的报道。我觉得这应该不是错觉，也是因为……”
“确实。七成的人类消失后，留在地球上的人都忙于解决眼前的事务，根本没有闲情雅致去管其他事。在争端面前，我们都需要保存力量努力生存下去。这并不是国家之间按照计划、通过沟通所构筑的和平，而是形势导致的必然的和平局面。虽然很讽刺，但地球毁灭的预言却间接地维护了世界和平。”
三人第一次在聊深入后笑了起来。
“其实还有其他的好处哦!”阿妙如是说道。
苇原皱了皱眉，问：“是什么?”
“苇原先生可以尽情采蘑菇了呀!现在根本没有竞争对手来这大山里采蘑菇了嘛。”
苇原眯着眼睛不住地点头。
此刻，一阵风吹过三人面前的林木，引得落叶纷飞。
谦治发现阿妙双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忙问：“森田，冷不冷?”
阿妙连忙点了点头。虽然树枝之间洒落着阳光，但一直坐着不动身体还是染了凉意。
“好，虽然还早了点儿，不过我们的‘猎物’已经足够多了，去隐泉那里准备起锅做饭吧。你们都来帮忙呗。”
苇原一声招呼，两人跟着站起来。他们在通往隐泉的登山路上，遇到了还在忘我地采蘑菇的其他人，每个人的袋子都装得满满的。他们发现苇原后，纷纷停下采蘑菇，走过来和苇原会合，还不停地对苇原说着自己的感想——“苇原先生，我摘了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蘑菇，帮我看看吧。”“我都不知道采蘑菇这么有意思，都有点儿上瘾了。”
爬上岩场的登山路后，出现了一片空地。小河潺潺流淌，道路左边的岩场里涌出了清水。
苇原告诉大家，这就是隐泉。虽然这是一片空地，但众人的头顶上依旧覆盖着参天大树的枝干。抬眼望去，阳光洒向大地，染上了色彩的树叶宛如彩色玻璃般闪闪发光。有人已经在空地上铺好了一层塑料垫，垫子中央甚至准备了瓦斯炉。空间很大，足够所有人坐下歇息。
一旁，刚才铺塑料垫的四人组已经开了瓶一升的烧酒在开宴会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早早地就结束了蘑菇的采摘，还是一开始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反正这会儿四人已经有些微醺，好不自在。
“苇原先生也来一杯吗?”有人问了一句。
“我还是算了。回去还要开车呢。大家不会想在地球毁灭之前就掉到山谷里吧!”
场子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大家准备起了蘑菇锅。熟于做饭的中年女人把准备好的食材一一放入接满了隐泉水的锅里。大家采来的蘑菇也在苇原面前一一排开，苇原则迅速地从中挑选出了可以食用的蘑菇。有些看起来挺好吃的蘑菇，被他评价了一句“不能吃”就放到了一边。
“咦，这个不能吃吗?”采来蘑菇的人用夸张的音量发出遗憾的叫声。苇原抬起头解释道：“不能吃。这个季节还有不少绿光蘑菇。这种蘑菇看上去很好吃，但一不小心中了它的毒可就惨了。你要是想变瘦倒可以试试。我认识个人，吃了它之后一晚上瘦了足足七公斤。不过暴瘦的代价就是整个人看起来从头到脚都惨不忍睹。”
那些苇原判定可以吃的蘑菇，都被阿妙拿去隐泉水涌出的地方仔细地清洗干净。谦治则将洗净的蘑菇用刀灵巧地切成了容易入口的大小。
两人将切好的蘑菇放入已经咕嘟咕嘟沸腾的锅里，坐了下来。马上就有人将不知道是谁带来的饭团递给了他们。
在这远离日常的环境之中享用难得的午餐，在场的人纷纷露出了孩童般的笑脸，带着期待等待着蘑菇出锅。
“咦，还差三个人。”有人突然说了一句。
阿妙这才注意到还有三个人没来。回忆一番，应该是那对年迈的夫妻和看着很会采蘑菇的男子。
“应该是春野夫妇和松下先生吧?”
“春野夫妇的话，看老太太的状态，他们应该会慢慢来。给他们留点蘑菇汤吧。”
“松下先生真的特别期待今天的采蘑菇活动。那什么，就像放归山林的野兽似的。完全处在兴奋地四处乱窜不想回来的状态。”
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阿妙此时才知道三人的名字。之前虽然和那三人有过交谈，但他们都未曾提起自己的名字。春野夫妇二人大概是回忆着新婚旅行，不知不觉就在观赏红叶的地方驻足太久了吧。阿妙心想。
年迈的妻子确实有些老年痴呆的征兆了，所以丈夫一定正寸步不离地照顾着老伴。希望来到这个地方，多少能对春野婆婆有些积极的影响吧。阿妙不自觉地祈祷起来。
没一会儿，装满蘑菇汤的碗递了过来。阿妙接过碗喝了一口，便被那畅快淋漓的口感征服了。汤汁虽然是酱油味，但正如苇原所说，这是一碗“融合了各种蘑菇之精华的无比鲜美的蘑菇汤”。苇原的确没有夸大其词。蘑菇保持着原汁原味。阿妙似乎尝到了这人世间根本无法品尝到的愉悦感。
当众人分发着烧酒，宴会气氛正浓时，名叫松下的采蘑菇达人来了。他眉头紧皱，表情凝重。
“哎呀，松下先生，怎么来这么晚呀!宴会都开始啦。”
“您一定摘了不少蘑菇吧，今天尽兴了吗?”
大家纷纷跟松下打着招呼。松下脸部有些抽搐，他并未融入人群，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之后，他低着嗓音，慢慢说道：“刚才，春野夫妇去世了。”
宴席瞬间如死寂一般。阿妙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什么?
“松下先生，您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有人缓缓地反问道。
“不，我没有开玩笑。就在刚才，我目送他们离去了。先前，春野先生叫住了我。他希望我告诉大家，他们夫妻二人，是自己选择了死亡。他们的态度非常认真，根本不像是能劝住的样子。”讲到这儿，松下闭上了嘴。
“是安乐剂吗?”苇原一边起身一边问道。松下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听了松下的话，大家已经完全顾不上什么宴会了。
“春野夫妇在哪儿?”
“他们还在原处。我拼了命想说服他们，让他们回心转意……可他们……春野先生非常坚决。”
“我们去看看吧，松下先生，麻烦带个路。”
苇原走在最前方，谦治紧紧跟在苇原后面，阿妙则跟着谦治，她的心中是难掩的悲恸。那些原本微醺的人似乎都瞬间清醒了，一言不发地聚在一起往山下走。众人大概走了二十分钟的下坡路，终于抵达了一片平地。这里距离之前苇原、谦治还有阿妙谈天的地方已经很近了。
松下在登山小道上停下了脚步，指向树林之中。
树林之中确实躺着两个人。所有人都朝那个方向前进。
众人围住了春野夫妇的遗体。遗体以望着天空的姿势仰躺着，依靠着彼此，紧紧牵着手。
阿妙发现，无论是丈夫还是妻子，两人的脸上都浮现着微笑。虽然不知道这笑容是安乐剂的药效，还是两人面对死亡时的欣然，但他们看起来的确很幸福，就像是静静睡着了一样。阿妙没想到他俩去世的表情会如此安详。
四周鸦雀无声。大家纷纷双手合十，为这对年迈的夫妻祈祷。
“那个，苇原先生……”松下开口道。
“怎么了?”
“春野先生生前有个请求。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我们就地将他们二人安葬。”
“就地?”苇原没能马上答复，而是吃惊地闭口不言。阿妙倒是多少能理解春野先生的心情。他一定是想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和陪伴自己走完一生的老伴永远归于尘土。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要是随随便便埋在这儿，被野狗之类的刨出来的话可就麻烦了吧?而且法律也规定不能这么下葬吧。”
苇原听后依旧没有作答。他又思索了一阵，终于有了自己的结论：“我们就把春野先生他们埋在这儿吧。毕竟这是二老的心愿。”此时此刻，没有人再提出反对意见。即便这是在传送计划之前绝不容许的事情。
几个人从已经封锁了的男池管理员室拿来了铲子。他们轮流铲开松软的泥土，然后将两位老人并排葬下去，掩埋起来。他们还将原本的枯叶盖在了上面。要是没人提起，根本就不会发现泥土下面埋葬着两个人。
“其实在春野先生去那里之前和他聊天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有预感了。”安葬结束，所有人开始行告别礼时，苇原小声说道，“老太太在清醒的时候，经常把此事挂在嘴边。”
“她说想死在这儿吗?”谦治反问道。
“不，是老太太年轻时似乎就一直在说的，想和自己的丈夫、自己最爱的人同年同月同日死。她既不想活得比丈夫久，给丈夫送终，也不想自己先走，留丈夫一个人活着。要是可以的话，她希望两人可以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他们二人要是能在地球毁灭的时候，同时离世也不错。但春野先生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变化。毕竟春野先生是医生，自己还能撑多久，他是最清楚的。而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先走一步，留下老伴一个人。他之前只告诉了我这些……不过我提出要来男池采蘑菇时，他根本没有说起这些，所以我完全没想到这方面去。其实现在仔细想想，我应该想到这种可能性的。当时隐约有些预感，却没想到这种预感会成真。”
阿妙倒是非常理解春野夫妇。她也觉得如果能和最爱的人死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了。她完全没法儿目送最爱之人离去。而在临死之前，她也希望能待在最爱之人身边。
春野夫妇若是完成了这个心愿，那对他们二人来说，这不正是无上的幸福吗?
现在，两人正永远沉睡在这片充满回忆的土地之中。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枯叶，翩翩起舞的枯叶温柔地轻抚着两人沉睡的地方。
松下对众人说道：“春野先生也让我一定代他和大家道个歉。因为他们的任性，扫了大家的兴。”
“那个……”一名年长的女性小声地开口了。
“您说。”
“松下先生是看着春野夫妇离去的吗?或者该说是看护他们离去……”
松下非常吃惊，但还是回答说：“是的。”
“真的吗?那个，我也只是听说……不过安乐剂吃下去以后真的马上就会起效吗?听说……一点儿都不痛苦……甚至还有点儿舒畅?你当时看到的是怎样的情形?”
松下咳嗽了好几声，才回答道：“两人躺下之后，紧紧牵着对方的手。老先生对我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就用右手往他夫人嘴里塞了一粒药，然后自己也马上吃下一粒。大概过了几秒，我靠过去的时候，两人已经没了呼吸。我觉得效果应该是瞬间释放出来的。我既没有听到哀号也没有看到他们抽搐。我了解到的就是这样，他们看上去没有任何痛苦。”松下说完后噘了下嘴。
结果那天的采蘑菇活动就此告终。所有人回到隐泉，收拾了宴会用的东西。收拾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多聊一句闲话，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日暮西山，阿妙从穿过林间的风中，感受到了更甚的凉意。
这之后，眼前艳丽的红叶也会随着季节变迁，全部凋落。此处也将变成一片荒凉的景象吧!而现在，则是今年欣赏这美景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谦治走在阿妙前面，突然间，他回头喊道：“森田!”
“怎么了?”阿妙急忙追上谦治。
“结婚吧!”谦治很突然地说道。
一瞬间，阿妙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谦治在说什么，“什么?”
“请你和我结婚吧!”
阿妙终于反应过来谦治在说什么了。但是，为什么呢?他是认真的吗?虽然阿妙脑中浮现出了这样的疑问，但她嘴里蹦出来的话，却是“好”。
一脸认真的谦治露出了笑容，“太好了!”说罢，谦治伸出手握住了阿妙的右手。
阿妙完全不敢相信，在地球随时都有可能毁灭的情况下，谦治居然开口和自己求婚了。当然，阿妙感觉得到，谦治很认真。
谦治是一个优秀的男人，虽然自己一直在努力成为谦治身边一个称职的朋友，但是作为伴侣，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谦治呢?谦治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对谦治而言，和自己结婚真的就满足了吗?
说不定……是因为在这地球上，留在谦治身边的年轻女性碰巧是自己才……
那么，谦治又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求婚呢?
阿妙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她开口问道：“可以吗?”
“什么?”
“和我结婚真的可以吗?”此时此刻，阿妙想问的问题有一箩筐，但没有这么多空闲让她一个个问清。她能问出口的，就只有这一个问题。
“当然了，就是你。我认定的新娘，就是森田妙。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好!”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直到地球毁灭的那一天，我们要一起迎接那一天，不使用安乐剂。”
“吓了我一跳。突然被你求婚，我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呢。”阿妙这么一说，谦治就笑了。
“我也是。我到现在为止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说出口了。但我想是因为经历了春野夫妇的事吧。要是现在地球就要毁灭了……那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既然如此，我如果不把这份心意原原本本传达给你就亏大了。”
“我也是，那一刻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阿妙答道。
“我们明年要是还活着的话，要不要再来这儿?”
“嗯。”
两人停下脚步，再次回头看了看这片红叶林。真是美不胜收。
这地方对两人而言，已经成了特别的地方。
阿妙突然心想，假如地球毁灭是成就自己和谦治这份爱情的代价，那它一定值得。
(1)日本为左侧行车，汽车的驾驶座在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