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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头。”

  “呃……那好吧。”

  死神坐在一座山顶上。这座山并不特别高,也不特别荒芜或是险峻。没有哪个女巫在这里举行午夜裸体拜魔集会;整体上说,碟形世界的女巫除非出于手头工作的绝对必要,并不会额外地脱下哪怕一件衣服。没有哪个幽灵在这里萦绕。没有什么坐在山顶上分发智慧的裸体小人,因为一个真正具有智慧的人第一时间就会发现,坐在山顶上不仅会给你带来痔疮,还会给你带来冻伤了的痔疮。

  偶尔,会有人爬到山顶,为这里的石堆纪念碑增添上一两块石头,就好像是为了证明没有什么事是愚蠢到连人类都不会去做的。

  死神坐在石堆纪念碑上面,用一块石头缓慢而又一丝不苟地摩擦着镰刀的刀刃。

  空气一阵流动。三个灰色的仆人跃入现实世界。

  一个存在说,你觉得你赢了?

  一个存在说,你觉得你胜利了?

  死神将手中的石头转了一下,找到一个没有用过的表面,并用它慢慢地擦过狭长的利刃。

  一个存在说,我们会通知阿兹瑞尔。

  一个存在说,毕竟,你只是一个渺小的死神。

  死神举起镰刀,让月光映在刀刃上,反复翻动,从而注意到光线在刀刃上一层层的波纹之间玩出的花样。

  然后他飞快地站了起来。仆人们匆忙向后躲避。

  他以蛇一样的速度伸出手,抓住一件袍子,将它那空无一物的兜帽拉到自己的眼睛前面。

  你知道为什么塔中的囚犯会注视着飞翔的鸟儿吗?他说。

  它说,快给我放手……哎哟……

  蓝色的火光一闪即逝。

  死神垂下手,注视着另外两个仆人。

  一个存在说,这事还没完。

  它们消失了。

  死神拂去自己长袍上的一点灰烬,然后坚定地站在山顶上,就像要把脚扎根在这里似的。他用双手将镰刀举过头顶,开始召唤所有在他缺席期间产生的次级死神。

  一小会儿之后,它们像一道淡黑色的浪潮一样从山脚下冲了上来。

  它们聚集在一起,犹如黑色的水银。

  这一切持续了很久方才停止。

  死神放下镰刀,体会了一下自己的感觉。没错,都在这里。他再一次成了死神,掌管这个世界所有的死亡。只除了——

  他犹豫了一小会儿。在某处还有一个狭小的区域是空虚的,他灵魂的一个碎片依旧行踪不明,那代表着……

  他无法确定那究竟是哪一个碎片。

  他耸耸肩。毫无疑问,他以后会找出来的。与此同时,还有许多的工作要去完成……

  他骑上马离开了。

  在遥远的那座谷仓下面的巢穴里,鼠之死神松开了它死死抓住一根横梁的双爪。

  温德尔·胡桐用双脚重重地踩在一根刚从地板砖下面游动出来的触手上,然后跌跌撞撞地冲进蒸汽里。一块大理石砸了下来,碎块撒了他一身。然后他狂野地用脚踢着墙。

  他意识到现在很可能已经没有可以出去的路了,而且就算有的话他也无法找到。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已经完全在这东西的内部。它为了抓到他甚至不惜破坏它自己的墙。至少他可以让它陷入一个极为糟糕的消化不良状态。

  他走向一个曾是通往宽阔走廊的入口的小孔,然后在它彻底关闭之前钻了过去。银色的火焰在墙壁上噼啪作响。这里有那么多无处包容的生命力。

  还有一些手推车仍在这里,在抖动的地板上疯狂地滑行,跟温德尔一样茫然失措。

  他沿着另一条路走,这里看起来倒像是条走廊,只不过过去一百三十年里他走过的大多数走廊并不会如此剧烈地搏动并且滴下液体。

  另一只触手飞快地从墙里伸出来并且将他绊倒。

  当然,它杀不死他。但它可以让他失去自己的躯体。就像老朋友一人桶。那很可能是一种比死更糟糕的命运。

  他爬了起来。天花板弹跳着砸在他身上,又一次把他打倒在地。

  他无声地默数着,竭力向前爬。蒸汽喷涌着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再次滑倒,并且向前伸出手。

  他开始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需要操纵的东西太多了。就算不管脾脏,只是维持心肺的运转就要花费大量的精力……

  “绿色雕塑!”[51]

  “你他喵的什么意思?”

  “绿色雕塑!明白了吗?呦!”

  “对——头!”

  温德尔抬起模糊的眼睛朝前看。

  啊。显然他的脑子也已经失控了。

  一辆手推车连同扒在其侧面的模糊阴影从蒸汽的一侧跑了出来。一只长满了毛发的手臂以及一只几乎称不上是手臂的手臂向下伸出,将他的身体抬了起来,塞进手推车的篮子里。随着四只小小的轮子在地板上滑行,手推车撞上一堵墙壁并且反弹,然后它调整好了方向并且吱吱嘎嘎地驶离了。

  温德尔·胡桐只能模糊地听到一些说话声。

  “开始吧,院长。我知道你一直在期待着呢。”这是校长在说话。

  “呦!”

  “你准备把它彻底杀死吗?我觉得我们最终不想让它加入新开始俱乐部。我觉得它不符合我们的入会标准。”这是瑞格·舒。

  “对——头!”这是图书管理员。

  “别担心,温德尔。院长很显然正打算实行一项军事行动。”瑞克雷说。

  “呦!嘿!”

  “哦,老天。”

  温德尔看到院长的手从他面前飘过,手里面还有点闪光的东西。

  “你打算使个什么法术?”当手推车高速冲过蒸汽时,瑞克雷说,“地震重整器?还是引力点?又或者是火焰惊喜?”

  “呦。”院长说,声音里带着种满足的情绪。

  “什么,三个一起放?”

  “呦!”

  “那有点过分了,不是吗?与此同时,如果你再跟我说一个‘呦’字,院长,我会亲自把你扔出大学,用血魔法能够召唤出的最强大恶魔追杀你到世界边缘,把你撕成碎片、磨成酱,做成鞑靼牛排的怀旧混合物,然后倒进一只狗食碗里。”

  “咦——”院长注意到瑞克雷的眼神,“要得。要得。哦,别这样,校长。如果你不能炸掉任何东西,那么精通宇宙的平衡、了解命运的神秘又有什么好处呢?求你了,我已经全都准备好了。你知道当你把库存全都准备好却不使用的时候它们会有多么失望——”

  手推车呼啸着冲下一道抖动的斜坡,用两个轮子转了个弯。

  “哦,好吧,”瑞克雷说,“如果这对你真的那么重要的话。”

  “咦——抱歉。”

  院长开始快速低声念诵咒语,然后他惨叫起来。

  “我瞎啦!”

  “你的盆栽绑带滑下来遮住了你的眼睛,院长。”

  温德尔呻吟一声。

  “你感觉怎么样,胡桐兄弟?”瑞格·舒饱受摧残的面容占据了温德尔的视野。

  “哦,你懂的,”温德尔说,“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

  手推车在一堵墙上反弹起来并冲向另一个方向。

  “那些法术施放得怎么样了,院长?”瑞克雷紧咬着牙关说,“我现在几乎控制不了这个玩意儿了。”

  院长又低声念诵了几个词,然后戏剧性地挥了下手。第八色的火光从他的指尖喷出,沉入茫茫的雾气里。

  “咿哈!”他高叫道。

  “院长?”

  “是,校长?”

  “我刚才所说的关于y开头的那个词……”

  “怎么了?怎么了?”

  “你绝对可以把‘咿哈’也算上。”

  院长垂下了头。

  “哦。遵命,校长。”

  “另外,为什么所有东西都还没有爆炸呢?”

  “我给它们加了个小小的延迟,校长。我想也许我们应该在事情发生之前先出去。”

  “真是个好想法。”

  “很快你就能出去了,温德尔,”瑞格·舒说,“我们的信条是不抛弃、不放弃。这不正是——”

  然后,他们前面的地板飞上了天。

  紧接着是他们后面的地板。

  从破碎的地板砖下面出现的东西没有形状,或者说同时有很多形状。它恼怒地扭动着,用它的粉色管状物向他们抽打。

  手推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还有别的法术吗,院长?”

  “呃……没有了,校长。”

  “而你刚才说的会延迟发动的法术……?”

  “随时都可能发动,校长。”

  “所以……无论会发生什么事……它都会同样地作用在我们身上?”

  “是的,校长。”

  瑞克雷拍了拍温德尔的头。

  “对此我很抱歉。”他说。

  温德尔笨拙地转过头,沿着走廊望向前方。

  女王后面有一样东西。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扇极为普通的门,正在挪动着极小的步子向前移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小心地躲在它后面并且推着它朝前走似的。

  “那是什么?”瑞格说。

  温德尔尽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施莱佩尔!”

  “哦,得了吧。”瑞格说。

  “那是施莱佩尔!”温德尔喊道,“施莱佩尔!是我们!你能帮助我们出去吗?”

  那扇门停了下来。然后它猛地转动了一下,像是被人大力推开那样。

  施莱佩尔的身躯舒展开来,展现出他真正的高度。

  “哈喽,胡桐先生。哈喽,瑞格。”他说。

  他们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个几乎塞满了整条走廊、长满长毛的躯体。

  “呃,施莱佩尔……呃……你能帮我们清空道路吗?”温德尔用颤抖的声音说。

  “没问题,胡桐先生。为朋友干什么都行。”

  一只尺寸相当于独轮手推车的大手划过空中,穿过蒸汽,带着难以描述的轻松之感轻易撕开了道路上的障碍物。

  “嘿,瞧瞧我!”施莱佩尔说,“你说得没错。一个吓人怪根本不需要一扇门,就像鱼不需要自行车!我现在就要大声说出来,我是——”

  “现在,你可以让一让吗?你挡住路了。”

  “当然。当然。哇哦!”施莱佩尔又给女王来了一下狠的。

  手推车急速朝前冲去。

  “还有,你最好跟我们一起走!”温德尔喊道,而与此同时,施莱佩尔则消失在雾气之中。

  “不,他不应该跟我们一起走,”手推车继续加速,校长则如此说道,“相信我。那是什么东西?”

  “他是个吓人怪。”温德尔说。

  “我以为你只会在柜子什么的里面找到吓人怪,不是吗?”瑞克雷喊道。

  “他出柜了,”瑞格·舒骄傲地说,“他找到了他真实的自我。”

  “这样我们就可以失去他了。”

  “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他留在——”

  “我们能!我们能!”瑞克雷呵斥道。

  他们身后传来一种像是沼泽里的气体在喷发的声音。绿色的光从他们身边流过。

  “那些法术就快要发动了!”院长喊道,“快一点!”

  手推车飞速驶出了建筑的出口,冲入凉爽的夜色里,它的轮子发出尖啸。

  “呦!”当他们面前的人群四散开来时,瑞克雷吼道。

  “那是否表示我也可以说‘呦’呢?”院长说。

  “好吧。只能一次。所有人都只能说一次。”

  “呦!”

  “呦!”瑞格·舒重复道。

  “对——头!”

  “呦!”温德尔·胡桐说。

  “呦!”施莱佩尔说。

  (在黑暗中某个人群最为稀疏的地方,伊克索莱特先生——世界上仅存的最后一个报丧妖——那模糊的身影出现了。他溜向那座抖动的建筑,羞怯地将一张纸片塞在门缝下面。这张纸上面写着:哦——咦——哦——咦——哦——咦——。)

  手推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它的轮子在地上犁出深深的印记。没有人转身。瑞格缓慢地开口说道:“你在我们后面,对吗?”

  “没错,舒先生。”施莱佩尔欢快地说。

  “如果他在我们前面的话我们才应该担心,不是吗?”瑞克雷说,“或者说是否因为我们知道他在我们后面所以就更糟糕?”

  “哈!这个吓人怪再也不需要什么柜子或者地窖了。”施莱佩尔说。

  “那太遗憾了,因为大学里有一些真的非常大的地窖。”温德尔·胡桐迅速说道。

  施莱佩尔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他以一种探询的语气说道:“有多大?”

  “巨大。”

  “真的?有老鼠吗?”

  “老鼠算不上什么。那里面有各种各样逃走的魔鬼什么的。它们可猖獗得很呢。”

  “你在干吗?”瑞克雷嘶声道,“你说的那是我们的酒窖!”

  “你觉得你更喜欢让他待在你的床底下?”温德尔低声说,“又或者在你身边到处游荡?”

  瑞克雷飞快地点了点头。

  “哇哦,没错,地下的那些老鼠真是有点失控了,”他大声说,“其中有些差不多有——哦,两英尺长。难道不是吗,院长?”

  “三英尺,”院长答,“那还是最小的。”

  “而且还肥得流油。”温德尔说。

  施莱佩尔仔细思索了一番。“呃,好吧,”他不情不愿地说,“也许我会溜进去瞧瞧。”

  那座大商店同时向外爆炸以及向内坍缩,这是一种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事情,除非你有极为庞大的特效预算,又或者有三个效果互相牵扯的法术。有一大团云雾向外扩散出来,但是同时它又以很快的速度飘离,因此整体效果就像是一个正在缩小的点。墙壁弯曲并被向内吸入。土壤从受尽蹂躏的田地里向上涌动,并旋转着落入旋涡。不像音乐的音乐在一阵猛烈的爆发之后彻底归于平静。

  随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东西,除了一片泥泞的田野。

  从清晨的天空中落下一些类似雪片的白色东西。它们静静地在空气中滑翔,轻轻地落在人群身上。

  “它不会是在播种吧?”瑞格·舒说。

  温德尔抓住一片雪花。它大致接近长方形,但是边缘并不平整,还坑坑洼洼的。它只是有这么一种可能性,在加入了相当程度的想象以及猜测之后,能够辨认出上面有这么一些字样:

  亭业青仓大甩卖

  一件不留!

  “不,”温德尔说,“应该不是。”

  他向后躺下,露出微笑。享受生命从来都不嫌太晚。

  而当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整个碟形世界最后一辆存活的手推车一边发出吱嘎声,一边黯然走进黑暗的夜里,那样茫然以及孤单。[52]

  “啵——哒——啰!”

  弗莉沃斯小姐坐在她的厨房里。

  她能听到外头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那是内德·西姆内尔和他的学徒在联合收割机纠结成团的残骸里捡拾能用的零件。还有几个人理论上说是在帮忙,实际上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好好打探周围。她煮了一些茶让他们自己随意。

  现在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目光茫然地盯着前方。

  开着的门被敲响了。斯皮葛通红的脸从门口伸了进来。

  “你得来看看,弗莉沃斯小姐——”

  “嗯?”

  “你得来看看,弗莉沃斯小姐,谷仓里有一匹马的骨头架子在四处走动!它在吃干草!”

  “怎么吃?”

  “全都漏出来了!”

  “真的?那我们就把它留下来养着吧。至少喂它不用花什么钱。”

  斯皮葛两只手扭着自己的帽子,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你还好吧,弗莉沃斯小姐?”

  “你还好吧,胡桐先生?”

  温德尔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前方。

  “温德尔?”瑞格·舒说。

  “嗯?”

  “校长先生刚才在问你想喝点什么。”

  “他想要一杯蒸馏水。”蛋糕夫人说。

  “什么,只要水?”瑞克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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