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幻色闇伦敦III:黑影之王> IX

IX

  有时候,莱拉真的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她踏了哪一步──又或者说踏错了哪一步?一年前,她还是另一个伦敦的小偷;一个月前,她还是在大海上航行的海盗;一个星期前,她是参加艾森塔许的魔法师。现在,她又变成了这个。安塔拉。独自行动,却不孤单;虽然分开,却不疏离。有太多人的生命和她的交织牵连。有太多人需要在乎了,她又一次面临不知道该留下还是该逃跑的窘境,但是这个抉择必须先等等了,因为城市正在死去,她想拯救它。这可能是她已经作出选择的征兆。暂时的选择。

  莱拉张望着圣堂的小房间,除了小床与地板上的符号之外什么也没有。莱拉曾经来过这里一次,当时肩上还帮忙扛着垂死的王子。就连那时候,圣堂感觉都很遥远冰冷,但是现在更冷。外头的走廊在她印象中一片宁静,现在更是死寂得可怕,她的呼吸是空气中唯一的动静。墙壁上凹洞中的苍白灯光稳定燃烧,火势稳定,她认出了那是下了咒的火焰。一阵强风刮过,足以掀起她的外套,但是却几乎没搅动火把。祭司全都不在,大部分的人都去宫殿避难了,一边帮忙加强屏障,剩下的则分散在城市各处,迷失在浓雾里。真奇怪,她心想,祭司竟然无法免疫。她猜就算距离魔法比较近,也未必总是件好事,尤其是当魔法试着逞凶,又想同时扮演神的时候。

  圣堂的寂静感觉很不自然──她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在人群里轻巧穿梭,在狭窄的空间中为自己割出一点隐私。现在,她一个人在为了数十甚至数百人打造的空间中移动,教堂没有了信徒,没有了他们的魔法交迭出柔暖稳定的暖意,感觉很不对劲。

  只有一片宁静,还有声音──声音?──建筑外头不断有人在催促她:出来吧,出来吧,不然就让我进去。

  莱拉发抖,惴惴不安,她慢慢爬上楼,一边低声唱着歌。

  「该怎么知道萨若要来了……」

  主大厅有着拱形天花板和石柱,都是用斑斑点点的石块雕刻出来的。石柱中间有白色木材雕刻出的巨盆,分别装满了水、花朵或细沙。莱拉经过时用手抚过水面,直觉使然的祈福动作,属于在另一个世界深埋已久的童年回忆。

  她听着自己的步伐在洞窟般的空间中回荡,微微瑟缩了一下,又换回小偷专属的走路方式,就算是踩在石头上也寂静无声。她穿越大厅时,后颈的寒毛纷纷竖起,然后──

  一声像是石头敲到木材的闷响,敲了一次,两次,又一次。

  有人在敲圣堂的门。

  莱拉站在那里,不确定该怎么办才好。

  「艾洛斯玛斯恩。」一个声音喊道,放我进去。隔着厚重的木板,莱拉听不出对方是男是女,但不管是谁,那人制造出太多噪音了。她在街道上看到暴乱,有着影子双眼的男男女女正在攻击那些尚未沦陷的人,那些试着抵抗的人,他们注意到那些人的挣扎,就像猫被老鼠的动静吸引一样。她不想要那些人进来这里。

  「该死。」她怒吼,拔腿跑向门。

  门紧紧上锁,她得把刀咬在牙齿间,将全身一半的体重压在铁杆上才能推得动。门闩终于滑脱,圣堂的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连滚带爬闯进来,跪在石头地板上。

  「蓝沙塔夫,蓝沙塔夫。」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喃喃说道,莱拉在他身后用力将门再次关上,松开牙齿,重新将刀刃拿在掌心。她转身,准备好要打一架,不过他还垂着头跪在地上,一边对地板道歉。

  「我不该来这里的。」他说。

  「可能喔,」莱拉说,「但反正你都来了。」

  闯入的那家伙听见她的声音,猛然抬起头,兜帽往后掉落,露出细瘦的脸,双眼瞪得老大,可是并未受到魔咒的影响。

  她的刀子落回身侧,「雷诺斯?」

  夜之塔的二副抬头盯着她。「巴尔德?」

  莱拉原本以为雷诺斯大概会怕得手忙脚乱往后退,他老把她当成会烫人的火,如果太靠近可能就会把他烧个精光,但是他只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感激。他发出一声大松口气的啜泣,她拉着他站起身,雷诺斯甚至也没有畏畏缩缩,虽然他开口说话时,还是盯着他们的手相触的地方:「塔斯伊拉……」

  妳的眼睛。

  「真是漫长的夜晚……」莱拉瞄了一眼从窗户流泻而进的光线,「漫长的一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他说,和平常一样紧张兮兮地左右摇头晃脑。「但是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想说应该是有祭司……」

  「抱歉让你失望啦。」

  「船长人还好吗?」

  莱拉犹豫,自从她在阿鲁卡德额前留下标记之后,就没再看见他了,但是她还来不及告诉雷诺斯,两人就不约而同倏地转身。

  「放我进去。」一个新的声音说。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她轻声说。

  雷诺斯点点头。

  「放我进去。」它用异常稳定的语调继续说。

  莱拉和雷诺斯各自从门边退开一步,门板厚重,锁也很坚固,照理来说,圣堂应该有屏障能抵抗黑魔法,但是眼下祭司都不在,莱拉不确定它还能撑多久。

  「我们走吧。」她说,莱拉有着身为小偷的优秀记忆力,提亚伦的地图在她脑中巨细靡遗展开,显示出每一条走廊和每一个房间,还有他的书房。雷诺斯紧紧跟在她身后,蠕动着嘴唇发出无声的祷告。

  一直以来,他都算是夜之塔的船员中比较虔诚的一位,只要看到天气要变糟了,就会开始祷告,每次旅程开始与结束时也会祷告。她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向谁或是向什么东西祈祷。其他船员任由他去,没人真正认真以对。莱拉猜想魔法对这里的人来说,大概就像上帝对基督徒所扮演的角色,她从不信上帝,就算她信,也觉得如果相信祂有时间对每一艘在风雨飘摇中挣扎的船只伸出援手,那未免也太蠢了……

  「雷诺斯,」她缓缓说,「你为什么没事?」

  他低头看着自己,彷佛不是完全确定,接着从衣服下方拉出一个护符。莱拉看到后不禁一愣,护符正面的标记磨损严重,可是蜷曲的边缘就跟之前那颗黑石上的徽记一模一样,看着它的时候,她身上也感觉冷热交杂。护符中心有一颗玻璃珠,玻璃珠中有一小颗血滴。

  「我祖母,」他解释,「赫莉娜,她是──」

  「安塔拉。」莱拉插嘴。

  他点点头,「魔法无法传承。」他说,「所以她的力量对我来说向来没什么帮助。」他低头看着项链,「直到现在。」敲门声继续响个不停,他们越往前走,声音就在身后变得越轻柔,「坠子应该要由我哥哥塔尼克来继承才对,但是他不想要,说那只是无用的小玩意,所以就换我接收了。」

  「也许魔法的诸神毕竟还是眷顾你的。」她说,来回扫视着走廊。

  「也许吧。」雷诺斯说,半是在自言自语。

  莱拉拐进左边第二条走廊,发现自己站在通往图书馆的门前,门紧紧关上。

  「嗯,」她说,「你要嘛是幸运,要嘛是有神眷顾。看你怎么选吧。」

  雷诺斯挤出一个紧张的微笑,「妳又会选哪一个?」

  她把耳朵贴在木板上,聆听门后方有没有任何动静。什么也没有。

  「我吗?」她说,推开门,「我会选聪明。」

  门后方是一排排桌子,桌面还摆着一本本摊开的书,书页在多风的房间里窸窣翻动。

  她在图书室深处的最后一排架子后方找到提亚伦的书房。书桌上一迭堆得高高的卷轴摇摇欲坠。墙面摆满一罐罐墨水和书籍。此外还有个柜门打开的橱柜,露出成排的玻璃罐。

  「守好门。」她说,手指摸过药水和药草,瞇眼细看上头的名称,用的是安恩斯语的某种缩写,她看不懂。莱拉闻闻其中一瓶看起来像装着油的,拇指按着瓶口倒了一点出来。

  老虎,老虎。她自顾自唱道,搅动血管里的力量,就像拔刀出鞘一样。她一弹手指,手中冒出一小朵火焰,莱拉在明灭的火光中浏览那列补给品清单,开始着手工作。

  *

  「应该都拿齐了。」她说,扛起帆布袋,里头的卷轴都快爆满出来,还有玻璃管轻柔地互相撞击,一瓶瓶血液、墨水、药草、沙子和其他看不出来用途的东西。除了提亚伦列的东西之外,她还摸走了一瓶叫作「甜睡」的扁瓶,外加一管标示着「先知茶」的针剂,其他东西她都没去碰,十分讶异自己的自制力竟然进步如此。

  雷诺斯站在门边,一只手贴在门上,她不知道他是需要扶着什么东西,又或者只是单纯在听,就像察觉有风暴即将到来的水手,仰赖的不是声音,而是触碰。

  「还有人在敲门。」他轻声说,「我觉得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意思是不能从原路出去,除非他们想硬闯。莱拉踏上走廊,张望四周不断分岔的路径,努力在心中回想那幅地图,暗自希望自己有时间察看除了原本路线之外的其他选择。她一弹手指,手心再度亮起火光,屏住气息等待火苗稳定下来,光亮开始微乎其微地舞动,莱拉动身出发,雷诺斯尾随在后,两人跟着风吹来的方向前进。

  他们后方传来有东西在高处的架子上滚动的一个急促声响。

  莱拉猛地转身,手中的火焰猛然窜高,刚好看见一个石球砸碎在地上。

  她准备好迎击,却什么事也没发生,只看到一双熟悉的水晶紫眼珠反射着光线。

  「伊莎?」

  阿鲁卡德的猫祟步向前,颈毛全都竖起来,可是莱拉朝她前进时,猫就又躲开了,一溜烟冲向距离最近的一扇打开的门。显然是吓到了。莱拉低声咒骂,考虑就这样撒手不管,反正她讨厌那只猫,而且很确定猫也讨厌她,但说不定伊莎知道出去的路。

  莱拉和雷诺斯跟着猫穿过一扇门,接着是另一扇,他们四周的房间都冷到都快结霜了。第三扇打开的门后方,看起来像室外的回廊,沉浸在早晨的空气中。十几条拱道通往一座花园,不像圣堂其他地方那样受到悉心照料,看起来杂乱狂野:几棵纠结在一起的树,有些看起来是冬季时死气沉沉的样子,有些则宛如处于盛夏般青翠。这让她想起昨天她找到莱伊的地方,只是这里一点秩序也没有。花朵兀自绽放,藤蔓沿着小径蔓延,而在花园另一头──

  而在花园另一头,什么也没有。

  没有拱道,也没有门,回廊面向河流,在猖狂生长的植物后方,花园就这样唐突地中断,没入阴影之中。

  「伊莎?」她呼唤,但是猫已经钻进篱笆之间不见了。莱拉发抖,咒骂突如其来的刺骨寒意。她原本已经要转身走向门了,却看见雷诺斯眼中的疑问。整船的人都知道那只笨猫对阿鲁卡德的意义有多重大。他曾经开玩笑说猫咪其实是护符,他把自己的心给藏在里面,但是他也承认过,伊莎是他挚爱的妹妹送的礼物。也许这样看来,他其实没说错。

  莱拉竖起衣领抵抗寒冷,冲进花园中,踩过野生藤蔓,低头闪避低矮的树枝。这可能是对自然界混乱的某种诠释,她几乎能听见提亚伦对她唠唠叨叨,要她小心脚步别乱踩,莱拉抽出最锋利的刀,把一条讨人厌的藤蔓砍到一边。

  「伊莎,给我过来。」她大喊,刚走到花园的一半,就发现她再也看不到前方的小径,连身后的一切也消失了,就像她完全踏出了伦敦,来到了一个由雾气构成的世界。

  「猫咪猫咪快回来。」她喃喃自语,来到了花园边缘,「否则我发誓我会把妳丢进……」莱拉安静下来,花园在她眼前蓦然终止,树根垂到一座苍白的石头平台上,如她所料,平台边缘没有壁垒也没有任何障碍物。只有往下直坠艾尔河的陡峭坡度。

  「妳没听说吗?」

  莱拉快速转向声音的来源,发现一个身高还不及她腰部的女孩站在她和花园边缘中间。穿着圣堂白袍的学徒祭司,她的黑发往后绑成整齐的发辫,欧萨隆的魔法在她双眼里搅动,莱拉紧握住刀。她不想杀那个女孩,说不定她体内还残存着那么一丁点自我,想要逃出。她不想动手,可是该狠下心时绝不会手软。

  小学徒拉长脖子盯着灰白的天空,指甲周围都是瘀青的皮肤,脸颊上也有黑色的线条。「国王在呼唤喔。」

  「是吗?」莱拉问,往花园偷偷前进了一小步。

  她们周围的雾气开始变浓,吞没了世界的边缘。这时,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始下起了雪。一片雪花慢慢飘下,落在她脸颊上,然后──

  一小片刀刃般的冰晶刺痛了她的皮肤。

  「搞什么鬼……」

  学徒咯咯笑,莱拉用手背的衣袖擦擦脸颊,她四周都有磨利成刀尖的雪花开始纷纷飘落。在她脑中想到之前,火焰就先出现在她双手间,她低下头,热力往她四面八方扫出,形成盾牌,冰雪在碰触到她的肌肤前就先融化了。

  「好招。」她喃喃说,抬起头。

  但是学徒已经不见了。

  一秒钟之后,一只冰冷的小手滑上莱拉的手腕。

  「抓到妳了!」女孩说,声音里还充满笑声,指间随即汩汩冒出黑影,在接触到莱拉时全都往后退缩。女孩的表情一垮。

  「原来妳是他们其中一个。」她说,露出作呕的表情。可是没松开手,像钳子一样掐得更紧。女孩很强壮──简直不像人类的蛮力──绳索般的乌黑血管在她皮肤上扩散,她拖着莱拉离开花园,朝圣堂的边界之外、大理石地面终止之处前进。远远的下方,是一片黑暗宁静的河流。

  「放开我。」莱拉警告。

  学徒没听话,「荻莱拉.巴尔德,他对妳的所作所为很不开心。」

  「放开。」

  莱拉的靴子在滑溜的石头表面绊了一下,她与石头平台边缘原本有四大步的距离。现在只剩三步。

  「他听见妳说妳放走了凯尔,如果妳不放他进来──」她又咯咯笑,「他会让妳溺死在大海上。」

  「这样啊,妳这个可怕的小东西。」莱拉龇牙咧嘴咆哮,最后尝试想甩开她的手,却还是没有用,她只好拔出刀。

  刀子都还没出鞘,就有另一双很大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扭动,直到她松开手放掉武器。莱拉困在两人中间,转头时发现一名皇家侍卫,身材比巴伦还高壮,留着黑色的胡渣,额前那抹她印上去的标记毁了。

  「妳见过影子国王了吗?」他声如洪钟。

  「噢,见鬼。」莱拉说,第三个人影步出花园。一个老女人,光着脚,只穿着一件闪亮的睡袍。

  「妳怎么不放他进去呢?」

  莱拉受够了,她举起双手,用力推。就像她最近在竞技场里做的那样。使尽全身的力气,企图以意志对抗意志,她不知道现在这些人算是什么东西,可是没有用。那股力量对他们毫无影响,就像风吹过麦田那样掠过他们,接着,他们又开始将她拖向万丈深渊的边缘。

  只剩两步。

  「我不想伤害你们。」她信口扯谎,那瞬间,她很想很想伤害他们所有人,但这无法阻止怪物拉动傀儡的绳线。她绞尽脑汁想办法。

  只差一步,她没时间了。莱拉的靴子猛踢上那个小女孩的胸口,学徒踉踉跄跄往后退开。她继续一弹手指,亮出第二把刀,插进侍卫膝盖处关节与护甲之间的缝隙。莱拉以为那男的会因此而腿软或尖叫,或至少放手。但是希望都落空了。

  「噢,搞什么鬼。」她怒吼,侍卫又将她往边缘推了半步,学徒和老太太挡住她逃跑的去路。

  「国王要妳付出代价。」侍卫说。

  「国王要妳求饶。」女孩说。

  「国王要妳下跪。」老太太说。

  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像一首可怕的歌曲互相唱和,她的脚跟抵到平台的边缘了。

  「为妳的城市求饶。」

  「为妳的世界求饶。」

  「为妳的生命求饶。」

  「我这个人不求饶的。」莱拉咆哮,用脚重重往插在侍卫膝盖的刀子一踩,终于,他的脚步动摇了,他倒在地上时,将莱拉也一起给拉下去。幸好,他没朝悬崖那边摔落,莱拉滚到一旁挣脱开来后重新站起,女人细瘦的手臂已经缠上她的脖子,莱拉用力甩开她,推向逼近的学徒,自己往后跳了几步远离边缘。

  至少目前在她背后的是花园而不是悬崖边缘了。

  但是三个攻击者竟又全都爬起来,眼睛里填满了阴影,满口都是欧萨隆的话。如果莱拉逃跑,他们只会锲而不舍地跟着。

  她的血液因为战斗的刺激感而哼着歌,手指也痒痒的想召唤火焰,可是只有对方在意自己会不会着火时,火焰才有吓阻的功效。什么都不怕的身体就算见到火焰,也绝对不会停下来。不,莱拉需要的是更有份量的东西,有重量的东西。

  她低头看着宽广的石头平台。

  这会有用的。

  「他想要我下跪吗?」她说,蹲下身体,膝盖碰撞到冰冷的石头。沦陷的人用阴郁的眼神看着她将手掌平贴在大理石地面上,在记忆中搜寻着布雷克的诗句片段──这时,莱拉忽然发现其实她不需要文字。她感觉得到岩石中的脉动,找到了稳定的节拍,就像在拨弦一样。

  陷落的人又朝她走来,可是已经太迟了。

  莱拉抓住弦,用力一拉。

  地面在她身体下晃动,女孩和侍卫和老太太低头看着石头地面出现缝隙,像深埋地底的粗大树根。一条吓人的裂痕从左到右切开地面,隔开平台与花园,也隔开陷落的灵魂与莱拉。悬崖完全断裂开来,和那三个人一起摔落下方的河流里,发出轰然巨响,也激起一波浪花,随后便完全不见踪影。

  莱拉直起身体,气喘吁吁,咧开嘴露出胜利的微笑,最后几块岩石纷纷滚落,一路发出哐啷声,滚入黑暗中不见踪影。她知道这不是最优雅的解决方式,但是最迅速有效。

  花园里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雷诺斯。

  她转身看向他,这时有一缕黑暗触须包裹住她的腿,用力一拉。

  莱拉重重摔落在地。

  然后继续往下摔。

  往下滑落。

  卷住她脚踝的影子就像一条顽固的藤蔓,不,像一只手,将她拉向断裂的悬崖边缘。她在残破的地面上滑行,挥舞着双手想抓住可供攀附的物体,边缘迅速逼近,她努力想抓住不管什么都好,她的身体翻过边缘,开始坠落,下方什么也没有,只有黑暗的河流。

  莱拉的手指构到了悬崖边缘,她用尽全身力气抠着不放。

  黑暗也不肯放手,石头平台断裂的锯齿状边缘割着她的手掌,鲜血开始汇聚,第一滴血掉落时,才逼得黑暗退缩,触角松开了。

  莱拉挂在那里喘气,硬是用伤痕累累的两只手撑住身体的重量,慢慢将自己往上拉,抬起一只脚勾住参差不齐的土块边缘,拖着身体爬上去。

  她身体一滚,仰躺在地,两只手都在痛,而且气喘吁吁。

  雷诺斯终于赶来时,她还躺在那里。

  他四下看着碎裂的平台和地上的斑斑血迹,眼睛睁得和盘子一样大。「怎么了?」

  莱拉缓缓坐起来,「没事。」她喃喃说,一边站起身,一颗颗豆大的血珠从她的手指涌出。

  「这叫没事?」

  莱拉扭动了一下脖子,「不是什么我应付不来的事。」她改口说。

  这时,她才注意到他怀中那个蓬松的白色毛球。伊莎。

  「我出声叫的时候她就出现了,」他腼腆地说,「我们好像找到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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