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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9章

第57章:脱衣舞

  佩里坐在看似崭新的浅黄色沙发上,躲在公寓的阴暗处。他发现呆在另一所温伍德公寓感觉很奇怪。相同的平面布局却有着不同的家具与装修,就好像他的公寓被别人占据并重新用水彩海景图装修了一番,相配的窗帘,蕾丝的小垫,还有足够的乡村艺术装饰物,这一切都让人感觉很压抑。

  他用力咀嚼着鸡肉三明治,谨慎地通过威尼斯风情的百叶窗向外看。呆在胖帕蒂的公寓对他来说是幸运的,从窗户里他能看到大楼前的忙乱状态。七辆警车——五辆当地警方的和两辆国民警卫队的——警灯在漆黑的夜晚发出刺眼的红蓝光芒。

  看到这场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成功逃脱的原因。胖帕蒂一直在这儿观察着窗外的情况,从这三层的高度她可以轻松地看到远处的警车。她的三角形警告并解救了佩里。这确实说得通,它们是在保护同类。确保佩里活着这一点很重要——毕竟他还是一台可移动的孵化器。如果他死了,这三个混蛋也会小命不保。

  闪烁的警灯在雪地上制造出一种迪斯科舞厅的效果。午夜已过,天上的星星也躲了起来。今晚一切都被黑暗笼罩,轻柔的雪贪得无厌地吞噬了所有声音。要行动,就趁今晚。

  他要等胖帕蒂身上的赘生物孵化出来,在这之前他哪儿都不会去。他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坐在一把与黄沙发很相配的黄椅子上,小口咬着三明治。她虽然还在抽泣,却不敢出声,浑身的脂肪随着她的抽泣而抖动着。她正用一张三层的纸巾擦拭着额上的新伤口。佩里告诉过她不要哭出声,但她不听,所以他就割伤了她,这样那抽泣声才停止。就像父亲说的,有时你必须让女人知道谁说了算。

  他注意到她用胶带把一张密歇根公路地图贴在正门门后。一条粗糙的红线沿着23大道从安阿伯向北延伸,在与83大道交叉后转向西,然后沿着一条条的小路通向瓦加美伽。在瓦加美伽镇周围她画了几个红圈,着重写着“最后的希望”。

  在靠近瓦加美伽的地方,用整齐的直尺线,她用红墨水画了一个图案。

  佩里看了看他右臂刀割留下的图案,有新结的痂,所以看不出轮廓,但用屠刀画直线更困难,不是吗?那个图案对三角形们意味着什么?这意义重要吗?不,不重要…事到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

  “它们也让你去瓦加美伽,是吗?”佩里问。她静静地点了点头。“你有车吗?”她再次点了点头,他笑了。这就好办了,他要做的就是等,等警察离开后就和胖帕蒂开车前往瓦加美伽。至于到那里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但无论如何,瓦加美伽他去定了。

  这是他的第二块鸡肉三明治。他很快吃光剩下的意大利千层面、一些巧克力蛋糕、一罐荷美尔火鸡和两个蒸松蛋糕。在过去的两个小时,他一直不停地吃,其实他早就饱了,但三角形一直不断要求他吃,而他确实照做了。

  出人意料的是,在大口解决掉这块三明治后,他竟莫名地感到一阵满足。但他不确定这种愉悦的感觉有多少是他自己的,又有多少是三角形传染给他的。而源源不断的营养摄入也使那些三角形满足地眉开眼笑。他与它们在感觉上的界限,就像他早就渴望踏上去瓦加美伽这件事一样,已变得模糊。

  伙计,你要小心了,可别掉进它们的陷阱。要保持自己的思想,否则你就与行尸走肉无异。

  他决定吃完这块三明治就再干掉一个三角形。这样才能重新划清他们之间的界线。没有什么能像自残那样干脆的解决方法了。

  大楼前的可伦坡们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佩里隐藏在三楼的窗边,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楼下所发生的就像是电视连续剧《警察》的无声远距版本。警察敲过胖帕蒂的门,她的表现值得嘉奖。不,她没听到任何声音。不,她从未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公寓四周徘徊。她害怕佩里,但三角形让她对警察没有丝毫恐惧。因此她选择了两个劲敌中的弱者。

  他小心地躲在暗处,仔细地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他在想,那些警察知不知道他在暗中观察他们。但这样就说不通了:如果他们知道佩里的藏身之处,他们就该来抓他了。

  除非他们正在监视他。

  佩里眯着眼打量着公寓。这儿会不会有个隐秘的摄像头?或窃听器?也许他们正在监听?毫无疑问,他们一直在他的公寓里监视他,那么他们可能也会监视胖帕蒂。如果真是这样,那他那精心策划的大逃亡岂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海。

  并且,再仔细想想,他怎能确定地知道她也有三角形?也许这只是陷阱,也许她身上根本什么都没有。也许她利用某些机器把信息传递给佩里身上的三角形,告诉它们这儿是绝对安全的。也许她是来监视他的。也许他们正在他的公寓“收集数据”,他们可能非常清楚他正与胖帕蒂在一起,吃着鸡肉三明治和油炸玉米饼。

  他眼睛紧紧盯着坐在黄色椅子上的胖帕蒂。她像是只被老虎捕获的羚羊,脸上带着那种在接受最后致命一击——被咬破颈静脉之前的恐惧表情。他把碟子放在咖啡桌上。

  “它们在哪?”佩里平静地问道。

  “什…什么?”眼泪再次充满她的眼眶,并顺着她胖乎乎的脸颊滚落下来。难道她还认为这只是个游戏?他拿起屠刀并用近10英寸长的刀面轻拍着手掌——每当刀面轻轻地拍在他皮肤上时,她就像被电击般皱皱眉。

  “别跟我耍花招。”佩里面带微笑地小声说道,他笑并非因为他喜欢这样或他想吓唬她,他笑因为控制权在他手中。“它们在哪里?让我看看。”

  佩里的话字字掷地有声,令她那胖乎乎的脸上神色大变。

  “你说的是我的三角形,对吗?”她以一种奴性的声音迅速地问。一股强烈的思念之情涌上心头——这声音透着一股想急切地平抚愤怒、极力地避免挨打的强烈愿望,这让他想起了他母亲。

  他母亲对父亲说话时的神情。

  “你非常清楚我在说什么。”

  “我发誓,我并非在玩游戏。”她被吓坏了,这一点他看得非常清楚。虽然无形中她很害怕,但她还是把音量控制得很低,这很好。

  她站起来,迅速却悄无声息地脱下松垮的睡衣。但她那通红的脸暗示这对她是多么大的羞辱。

  佩里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肚子上。是的,她也有三角形。他数了数,共三个——但很难看清它们三个,因为三角形的某些部分消失在她堆积的脂肪里。眼泪从她的脸庞流下,滑过颤动的下巴,跌落到乳房上,形成闪耀的泪滴。她主动转向左边。他看到了她左边髋关节的三角形,虽然它们每隔几秒钟就会眨次眼,但黑色的眼睛仍冷冷地盯着佩里。

  这是一种更深的蓝色。一些又黑又硬的细绳般的东西从三角形身上向各方向延伸出来,并在她皮肤下蜿蜒扩展,还有一条在她屁股周围盘旋。

  她的皮肤看起来一点都不健康。三角形的边缘布满了渗血的水疱。三角形上方的皮肤紧绷,就好像这生物大得连这柔软的组织都容不下。他看了看自己的三角形,它们的眼神仍然透明而茫然。而她髋部上的三角形则不一样。它恶狠狠地盯着他,三只眨动的眼睛清晰地传达着愤恨的神态。

  “叉死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佩里平静地说。当他对胖帕蒂动手之前,他会再干掉一个。

  “解开你的短裤。”佩里说。她没穿内裤,却毫不犹豫地把睡裤脱到地上并踩着睡裤站了出来。她慢慢地脱着,屁股两边和右大腿上的三角形也渐渐露出头来。可以明显地看出,它们都用憎恨的眼神盯着他。他在想它们在说他什么坏话,向她传输了什么信息?

  他突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身上的三角形看起来如此完好无损?渗血的水疱当然是自己长出来的。他从未想到有人会这样任其发展而不做任何反抗。这想法太可悲了,但显然她就是这样想的。

  父亲是正确的,父亲说过的很多事情都是正确的。佩里非常惊奇他以前的想法与父亲怎么会这么不同。

  佩里厌恶地说:“你这个脆弱的婊子。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些什么吗?你就这样任其肆意发展吗?”

  她全身赤裸地站在他面前,身体因为恐惧与羞辱而颤抖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遮住私处。

  “我能做什么呢?难道将它们从我身上切除?”

  佩里没有回答。他把刀放在咖啡桌上,用眼神警告帕蒂不要有任何大动作。他脱下衬衫。胶带边缘已被染成黑色,一些黏性物质粘在胶带上。他拿起刀,将刀片滑到胶带下面,只听到细小的胶带撕裂的声音。他不断舞动着刀来割断胶带。毛巾上满是凝固的血迹和果冻状的黑色黏稠物,被他扔到地板上。

  那股味道立即向两人扑来——一个隐形的恶魔钻进他们的鼻子,滑过他们的喉咙,搅腾着他们肚里的食物。她双手捂着嘴巴,而佩里却大笑着,深深地呼吸这腐烂并令人恶心的死亡味道。

  “我喜欢早晨死亡汽油弹的味道。”佩里说,“那是胜利的味道!”

  呕吐物从她指间溢出,喷落到房间的各个地方——沙发上、茶几上和地毯上。这恶臭就像芥末味一样从他的肩膀处飘散出来。

  胖帕蒂在地板上抽搐、干呕着,身体散发出一股臭味。他并不管她,而是盯着窗外。三层,并不像20层或其他一些致命的东西,但也不可小觑,尤其是当你头先着地的时候。他尽力回忆楼下是否有丛林。他曾听说一个人从10楼跳下,因落在灌木丛上而未能如愿升天的事儿,他可不希望楼下有灌木丛。

  他走向窗户。外面一片漆黑,来自厨房的灯光反射到玻璃上,可以模糊地照见人影。若跳得姿势正确,他就可以冲个玻璃澡,最终降落在楼下人行道上,一了百了。佩里抓着百叶窗的绳尾往下拉。

  百叶窗被拉起来了。他发现他正盯着父亲的肖像,骨瘦如柴的父亲也盯着他,他那憔悴的脸上挤出僵硬的冷笑,生气地紧眯着眼。佩里清楚地记得这神情,这是父亲在打人前的一贯表情。

  “孩子,你在干什么?”

  佩里眨了眨眼,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父亲仍在那。

  “爸爸?”

  “我不是你爸,你也不是我儿子。我的儿子是不会放弃的。你要放弃吗?”

  佩里试图找到答案,却一无所获。爸爸死了,这只是幻觉。

  “我死了但是并不意味着你不会使我感到丢脸,你这小混蛋,”映像继续道,“当爸爸忍受癌症折磨时爸爸放弃了吗?”

  “没有,长官。”佩里机械而快速地脱口而出那在他脑子里早已根深蒂固的答案。

  “见鬼,我确实没有,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奋力反抗那混蛋癌症吗,孩子?”

  佩里点了点头。他知道答案,也曾经从那里得到力量。

  “因为你是达西,爸爸。”

  “因为我是达西。我一直反抗着,直到变成站在你面前这样一堆空架子。我反抗过,你这混蛋。我很坚强,我曾教过你如何坚强,儿子,我教过你的。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佩里的面庞开始浮上一层坚毅的色彩,绝望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坚定。他可能会死,但他要像个男人一样死去。

  “我是达西。”佩里说。

  窗户上,父亲模糊的脸庞微笑着。

  佩里松开绳尾,百叶窗放了下来,玻璃窗上他的影像更加地模糊了。

  他转过身,看着还在边咳边呕的胖帕蒂。她屁股上的三角形抬眼盯着他。他对她没有半分同情,只是对她的软弱感到厌恶。怎会有人可悲到面对这样的情况竟坐视不管,任由其自由发展?

  “这世界很残酷,公主,”佩里说,“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佩里非常清楚,如果她自己都不为自己争取,他是绝对不会救她的。而且,他也想看看它们是怎样孵化的。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她的身体仍在继续扭动着,急促的抽搐令她开始在地上打滚。佩里想知道她怎么了,当然,不可否认,这味道让人难以忍受,但也不至于让她癫痫发作吧?她到底怎么了?

  问题好像自己有了答案。她肚子上的三角形们开始在她松弛的皮肤下紧张不安地抽搐着,就好像肌肉痉挛似的。但他立刻就看出这抽搐并非来自她的肌肉。

  三角形们开始行动了。

第58章:加班

  夜幕降临,杜坐在他的别克名使车里,望着窗外漆黑的一片。他把手机夹在耳边,看着警察们来来回回忙作一团。依照现在这种状况,他大约晚到了10分钟。真不走运,就差了10分钟——这让他十分窝火。

  “默里,乱得真够呛的。”杜说,“他妈的到处都是当地的警察,还有不少往这儿赶的。”他觉着默里的脸霎时间红了。

  “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带一些人过去接管呢?”默里问。

  “门儿都没有,”杜说,“你还嫌现在的情况不够糟吗?”

  “天啊,”默里精疲力竭地说,“记者们已经来了?”

  “他们可是消息灵通得很。州警们有意避开他们,但是你看,他们还是来了。记住,在这里,他们早就名声在外了。他妈的一帮宣称自由至上的狗杂种,却为了报道一个橄榄球运动员的暴力事件而欣喜若狂。如果我们不及时封锁消息,情况可能会更糟——说不定都到电视新闻里现眼了。毕竟,这儿是密歇根的安阿伯,不是华盛顿——充斥着嬉皮士和大麻的小小大学城。一个在逃的橄榄球运动员杀手简直可以让他们喋喋不休10年,而政府尽力掩盖这件事的态度也会为他们的报道锦上添花。”

  “杜,根据现在的情况,你觉得有没有任何活抓达西的办法?”

  “不好说啊。来的警察太多了,如果达西正处于高度状态,那么警察们很可能已经看到他身上长的赘生物了。假使他们把他抓了,又刚好有人拍到他的照片,那么看到赘生物的人就会更多;而且还会有一大群记者争先恐后地想知道他为什么杀了那个人。如果警察抢在我们之前逮捕了他,那么不出明天早上,三角形就会成为国内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如果我们不能将达西强行带走,对这个爆炸性新闻垂涎三尺的各路记者就算掘地三尺也不会放弃跟踪报道的。只要警察活抓了达西,整个事情无疑就会真相大白,到时候即使拿非典也搪塞不了。”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必须让达西吓唬住这帮警察,最好是他们一见到达西就开枪射他。如果达西死了,那也就没人问问题了。现在找支铅笔,我告诉你需要做什么。”

  杜给默里安排好后,合上手机,随手丢到了车后座上。接着他一会儿抬头看看车窗外的警队,一会儿认真翻看着满是佩里·达西照片的文件夹。其中有一张是达西放大了的驾驶证照,另外一些是他大学时的照片。

  杜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仔细地看着,“真是个蠢猪!”

  照片里,佩里摆了一个传统的赛前宣传照姿势,夏末的阳光刺眼地照在他黄蓝色的队服上。大多数镜头下达西总是笑得像孩子般纯真,但这张不同。他当然也是在笑着,但那笑容很复杂,他的双眼流露着粗鲁和凶悍。就好像他正处于异常紧张的情绪中,已经带好了护具随时准备进攻。

  可能是照片的效果,也可能是他曾看过这孩子在电视上打球的景象。像达西这样每次在球场上都能主导比赛的运动员还真少见,说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野兽,一点儿都不为过。这孩子打球时比决斗中的公牛还残暴,比捕鼠夹上的耗子还令人抓狂。可是膝关节的伤却终止了达西的职业生涯,这真他妈的遗憾。杜再一次想起了当时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他曾见过被地雷炸得只剩一半的人,体内嵌着被炮火炸碎的大片树皮的人,因斩首而抽搐的人,腐烂和肿胀的人——但观看那个孩子膝关节错位弯曲90度的慢动作重放几乎让杜反胃。

  他仔仔细细地盯着照片,回忆着达西脸部的每一处细节。他是一个大男孩,当然了,他高大、强壮、残暴,还很危险,这也是为什么人类发明了枪。像“悍将”佩里·达西这样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也仅是凡人一个,如果头部中弹他也会和别人一样命丧黄泉。

第59章:孵化

  佩里坐在沙发上,被胖帕蒂的遭遇惊得动弹不得。

  **它们在孵化!孵化!孵化!**

  三角形们在她皮肤下扭曲着,慢慢地,抖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突然,她停止了痉挛,滚翻过来,手指伸向空中,就好像一只僵直的爪子,一动不动。她惊恐万分,暴突的眼球显示出惊慌失措,同时发出气喘吁吁的尖叫。这痛苦的表情让人太难以忍受了,佩里禁不住战栗着。

  他会是下一个。

  佩里感到很恶心,就好像一双扭曲的手捏着他的肠子——悖于常理的思想常常会把人折磨成这样。一方面他感到很无助,自从这磨难开始后,他感觉再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他看着这胖女人惊恐地翻滚着,看着她竭力地尖叫着却还是显得有气无力。她的脸扭曲着,蜷缩的身体痛苦地颤抖着,厚厚的脂肪也不停地抖动着。

  尽管这场恐怖秀暗示着他死亡的痛苦迹象,但他却感觉到一股难以企及的快感,一种只有某些美妙的事情才有的感觉。他感到万分的愉悦与狂喜,比任何一种毒品的效果都好,更是远远超过了做爱带来的快感——很明显,这种感觉让他充实,但它如此强烈、清晰、形象和单纯,以至于他再也不能将它与他自己的情感分开。此刻,三角形的情感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想杀了她,用屠刀割破她的喉咙来结束她的痛苦。但他顾不上站起来去拿刀,因为他必须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除此之外——不管怎样她都快死了,但不是说新生命的出现总是伴随着欢乐的吗?

  一轮新的疼痛在她体内激荡,让她的猝然一动看起来就像一个电椅上的受害者。她轻轻地从一边滚动到另一边,但仍然背朝下躺着,暴突的眼球一动不动地死死凝视着粉饰着灰泥的天花板上一些有趣的细节。佩里又惊奇又厌恶地看着,因为她突然在地板上撒起尿来。

  三角形们的速度还在加快。当它们想脱离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在搏动。它们大大的头从她那绵软却绷得紧紧的肌肤里伸出来,接着缩了回去,再做另一次尝试。每一次冲出,佩里都能看到三角形的轮廓,看到它们的身体变成一个矮矮的金字塔。

  三角形们不会停下来——它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从她的皮肤里像香槟酒软木塞似的爆出来,以此来庆贺它们来到世界里的新生。

  水疱一个又一个地爆裂,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层黄脓。血液从三角形的边缘往外渗,每次它们冲出来时,血液就一小柱一小柱地往外喷射。

  **它们在孵化。漂亮吗?让我们看!它们在孵化,孵化!**佩里顾不上自己体内的三角形,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胖帕蒂身上。她的三角形向外冲得更高,她的皮肤开始撕裂。它们就像感恩节里的小火鸡计时器一样夺路而出,红色的有弹出功能的按钮告诉每个人这只大鸟烤熟开吃的时间。她肚子上的三个三角形是他见过最糟糕的——它们轻微地涌动着,一开始只是向上冲出大概1英寸。她那满是脂肪的肚子上有个水疱在均匀震动着。每个都以略微不同的速率向上向外涌动着,声势逐渐加大,每次快速一跳就能冲出大约6英寸,她绷紧了的肌肤就像三角形状的小阴茎一般正在变得坚挺接着松弛,然后再坚挺再松弛。

  佩里看不到困在她那小山般硕大臀部上的三角形,但他能够想象出它们在挣扎着,被她深嵌着纤维素的身体压得动弹不得。

  耳边不时传来烦乱的嘈杂声。有一些来自胖帕蒂的小声哭喊,还有些微弱的噪音。每隔几秒噪音就稍微变大一点,听起来似乎是在与三角形的向外冲击奏响一致的节拍。

  她髋部上的三角形,那个曾经凶恶地、粗野地看着他的那个三角形,第一个脱离出来。它从她身上撕离,并未发出撕裂声反倒是啪嗒一声,接着砰的一声撞到墙上。如果现在是在他的公寓,它就会正好击中佩里悬挂《体育画报》封面的地方。这令人讨厌的生物因为虚弱,暂时陷在了自己蠕动的黏液里。

  除了清晰的头和黑眼睛,这与他体内的三角形们一点儿都不像。它看起来不像潜伏在体内的幼虫,正如蝴蝶与毛毛虫也有很大的差异一个道理。

  他看见黑色的触须在她的皮肤下蛇行,大约1英尺长,1英尺厚。它们看起来非常强壮与坚硬。三角形的形状现在蜕变成浅浅的大约3英寸多高的金字塔状,每条边都有一只黑眼睛。这眼睛不再凝视——而是开始向外观望。如果这厚厚的触须可以游走,它就能看到各个方向。

  这生物慢慢地从墙上蠕动下来,掉在了地毯上,在那里它开始慢慢地挣扎着。

  佩里时而惊恐,时而厌恶,时而感觉到一阵难以形容的兴高采烈,就好像跳舞时地板上频频闪动的闪光灯,在他的大脑中留下每个交替定格的情感画面。这东西会让人发疯的。他自己的情感召唤他站起来把这东西杀了,但他却仍然不知所措地坐在沙发上。

  新孵化的三角形尝试用松软的触须腿站起来。这看来相当怪异,因为这些腿完全没有支撑力。它们一点也不像昆虫多节的腿或动物有肌肉的腿,而是些闻所未闻与众不同的东西。这生物颤动了一下,然后不停地摇晃着尝试用触须腿站起来。站起来后,这金字塔的顶点离地面大约有1英尺那么高。

  **它们会长大它们会长大。**

  那根曾固定在胖帕蒂体内的尾巴现在滴着血和苍白的黏液从三角形正中心滴溜了下来,看起来一副虚弱的模样。它一直垂到了地板上,那最后的一二英寸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这新孵化的生物用它们虚弱的腿支撑着,啪嗒的噪音愈加明显。

  当她肚子上的三个三角形几乎同时脱离时,女人发出了一小声尖叫。它们就像盒子里邪恶的魔鬼一样跳了出来,降落时血和脓溅到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有一个从空中飞过,恰巧落到佩里左边的沙发上,就好像在一个霜冻的秋日下午它正驻足观看雄狮队的赛事。这让佩里能够更好地看清它。它那被脓血覆盖的皮肤不再呈现蓝色,而是布满坑洞,呈半透明的黑色。他还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体内器官,有些一鼓一鼓的肯定是心脏,还有一些别的有色肌肉,他懒得去猜测它们的功能。尾巴的末端正好搭在他的腿上——它慢慢地移动着,在佩里的牛仔裤上留下黏液。这尾巴的末端在不规则地撕裂着,慢慢地渗出紫色的血液。这就是为什么三角形们拼了命从她身体内冲出来的原因——它们必须与尾巴分离开。大部分的尾巴仍然留在胖帕蒂的体内,之前它是连接三角形和寄主之间的脐带和安全线,既然现在它们已经与孵化的寄主分离开了,那它们就不再需要这些尾巴了。

  三角形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一条触须腿卡在了两个沙发垫子的中间,佩里紧张地向下看着,心里涌动着一股本能的想粉碎它的冲动,但与此同时,他又感到自己被强迫着从沙发上温柔地拿起这个新生命,挂着一脸初为人父的骄傲的微笑将它放在地上,让它第一次走路。

  **把她翻过来把她翻过来。**

  这声音打断了他内心激烈的挣扎,“你们说什么?”

  **把她翻过来。它们正在孵化。**它们想要他将帕蒂翻过来,这样她屁股那边的三角形就能孵化了。他看着帕蒂抖动的身体,上面覆盖着一层血、脓、呕吐物和紫色的说不清什么的黏液。

  她一动不动,暴突的眼球定格在那里,眉毛高高扬起,脸上呈现出一种讥讽恐惧的表情。她看来快要死了,像毛毛虫一样虚弱地死了。所有寄主都会死——这比之前说的寄主杀害了虚弱的孵化生物更讲得通。到底是什么结束了她的生命?某些毒素吗?还是过多的尖叫?

  这种想法让佩里的内心被两种相对立的情绪纠结着,他对三角形们是憎恨的,但三角形们对于孵化的过程却洋溢着狂喜。他收起了开心和愉悦——那不是他的想法,并且他也不愿这样想。

  **把她翻过来,现在把她翻过来。**大脑里的尖叫又使他将注意力转回到胖帕蒂半死不活的身体上,突然他意识到是什么杀死了她。他认出来了她脸上的表情和她发出的抽泣声,意识到了当三角形从她体内脱离出来时为什么她只是干躺在那,为什么她不反抗。因为一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把她麻痹了。

  它们用巨大尖锐的叫声杀死了她。

  佩里从沙发上跳下来跪到她的身旁,他的膝关节碰到地毯上一层薄薄的掺杂着血液和脓水的黏液。他迅速地移动了一下,因为不想听到又一次的尖叫。一次如此糟糕的尖叫,很可能让他的脑浆像麦当劳的灰奶昔一样从他的耳朵里流出来。

  **把她翻过来,它们在孵化。它们在孵化!**佩里把手放在她肩膀上使劲推了一下,结果她在那些脏东西上滑动了一下,根本没有翻转过来。死了还这么重,佩里心里琢磨着。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重复的啪嗒声。有的节奏快,有的节奏慢,伴着不同的音高和音量。他体内的三角形越来越不耐烦了,作为主人对不听话奴才的惩罚,他能感觉到另一场尖叫很快就要到来。他被迫又试了一次。

  他把自己受伤的膝关节放到她左肩上,跨过她一动不动的身体,把她的右手臂高高抓起。佩里将全身重量都放在她的左肩上,向后推动着她的手臂,慢慢地翻着她的身体。砰的一声,她面朝下趴在了地上,她的乳房就像没装满水的管子一样发出了吧唧的声音。

  她屁股上的三角形一旦摆脱了压迫就立刻行动起来。它们只冲了几次就带着一大摊血离开了寄主的身体。有一个顺势弹出,在它掉到地板之前刚好撞上了厨房的餐桌。另外一个则向上做弧线运动朝着灯罩飞去,就像NBA骑士队小前锋勒布朗·詹姆斯大力扣篮前,凌空飞身一跃一样,这三角形穿过灯罩顶部的圆洞,落在了照明灯泡上。先是突然的咝咝声,接着是一声巨大的噼啪声——小躯体爆炸了。黑色的黏稠物质溅到灯罩的内面上,温温的体液慢慢地滴到地板上。

  谢天谢地,帮我解决了个大麻烦,佩里想。

  一股来自三角形的愤怒和失望在他的体内滋生,与他自己对于这个三角形不合时宜的死亡涌出的邪恶满足感互相对峙着。

  **发生了什么?它去了哪?为什么它不回答?**他知道他的三角形看不到,因为他穿着衣服。它们仅仅感觉到了新生物的消失。接着佩里感到了它们滋生的愤怒在他的体内流动着——他必须小心地措词。

  他撸起运动衫的袖子,把手臂举向灯泡。

  “它刚好在一只灯泡上孵化了。这是场意外。”他听见自己恭顺的语调,“它在那个地方燃烧了。”

  三角形们什么也没说,显然他的答案让它们满意。持续的喀哒声慢慢减弱。三角形幼体们也不再动弹了。它们蹲伏在自己的触须腿上,金字塔形的躯体靠在地毯上,合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像睡着了。只是他们的躯体偶尔会喀哒一声。

  燃烧的三角形的死肉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混杂着佩里肩膀腐烂的味道,呕吐物的味道,以及飘浮在这所安静的公寓里新生的味道。他感到他体内的三角形们也睡着了——它们持续不断的嗡嗡声慢慢安静下来,就好像关掉了一台嘈杂的汽车广播。

  他兀自盯着这个脸扣在地板上死掉的胖婊子。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除了他体内的三个三角形外,他还有五个孵化物要对付。它们会睡多久?它们清醒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尽管脑海里不断闪现这些问题,但是佩里很确定一件事——他不打算像个弱者似的病态地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在身体上留下拳头般大小的洞与世长辞。如果他必须死,他绝不会像个受害者,单等着三个臭皮匠撕裂他腐烂的身体。

  如果他要死的话,那也会站着,坚强地战斗着——就像达西家族的任何一位。他的肩膀阵阵疼痛,他的背很痒,他的大脑正在焦虑不安地想着杀死这些三角形们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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