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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6章

第54章:走出去

  **我们想看看。**

  佩里静静地站着。

  “那现在谁的眼睛能看?”

  **我们都能看。**

  如果让他的睾丸看东西那真是太荒谬了。他卷起运动衫的袖子,让手臂上的三角形看着比尔·米勒尸体的全貌。

  **没错,他死了。**

  佩里捋下袖子,转过身去,怅然若失地看着以前的朋友。眼前的情形刺痛了他,他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比尔空洞的眼睛对着地板,缓缓淌出的鼻血已经凝结。沙发上、油毡地板上到处都是血。比尔的手掌被牛排刀刺穿,钉在墙上,把墙纸也弄得黏糊糊且血迹斑斑。

  哦,天哪,我到底是怎么了?

  他杀了比尔。先是诱骗了他,又拿刀捅他,然后把他拖进公寓,还把他钉在墙上,狠狠地折磨他。这还不算,眼看他就要流血而死,佩里却只在那儿大声吆喝他,质问他。他可真做得出来!

  他就这样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本该愧疚难当,无法释怀的。但除了冷冰冰的满足感,他再无其他感觉。只有强者才能生存,这个告密的小人一点都不够格活下来。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尖厉的搜寻声在他大脑中回响。

  **我们需要去瓦加美伽**

  这真是个奇怪的话语,但现在他已习以为常了。

  “见鬼,什么瓦加美伽?”佩里平静地问道。

  **不是什么,是一个地方。瓦加美伽。在一个叫做密歇根的地方。你知道它在哪儿吗?”**“密歇根?当然。你们现在就在密歇根。我得查一下瓦加美伽。让我来在线搜一下吧。”

  佩里转身去看他的电脑老伙计,接着才想起他已把它砸得稀巴烂了。

  “哦,我想我有地图的。”

  **我们需要去那里。那里有人能帮助我们。**他感受到它们奔放十足的兴奋感。一幅幅画面在他的头脑中闪现着:一条陌生的泥泞小路,黑乎乎的影像在密林里晃动,两棵橡树枝枝蔓蔓地生长着,众多树干在起伏的地面上震颤着——有一瞬,他多次梦到过的绿门闪现了。另一幅画面:一个图案,是一组看起来像日语字符的线条。这画面并非来自他的记忆,而是它们的,而且久久挥之不去**我们能看吗?给我们看看…**他单脚跳向废旧物抽屉,那里面有张破旧的密歇根公路地图。一大滴菜豆状油墨把北半岛大部分地区都弄模糊了,但它并未破坏地图的南部区域。他找到瓦加美伽,把地图折叠了几次,露出瓦加美伽,接着找了支不漏水的钢笔圈出那个小镇。佩里顿了顿,接着潦草地写下了“就是这地方”。

  好像这句话,这圈出来的小镇,都在召唤他。他想不出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转了转手臂以便那儿的三角形能看到地图。

  先是一阵沉寂,接着有短促跳跃的搜索声,然后,蔓延的情绪在他体内炸开了花。

  **是的就是它!就是它!我们必须去瓦加美伽!**它们那喷涌而出的喜悦就像一剂毒品迅速在静脉中呼啸而过并充溢于他的大脑。这奇怪的画面再次在他脑中闪现。

  这是一个由线条与角组成的图案,似乎在他的眼前胀大了,就像神秘的护身符似的微闪着魔力。别的事情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变成黑色,只有那强大有力、不可抗拒的图案浮在眼前。他知道,这是三角形充溢的情感,但他无法阻止它们,也不想它们停止。图案就是它们的目的,它们存在的意义,它们渴望它甚于渴望食物甚至生存。

  它们必须建造这个,我必须帮它们,帮它们建造…哦,它美极了…佩里摇了摇头,想摆脱致幻的昏沉状态。他急促喘着气。恐惧再次袭来,但这次不一样,他是真真切切地想帮助它们。他以前也这样想过,但是从未像现在这般急切。

  他突然意识到他还拿着另一把刀。他看到柜上的地图,血滴像核弹爆炸的坑一样遮住了上面的城镇。他看见血淋淋的刀尖,这才感到疼痛。他慢慢转过头去,检查右前臂下侧,胳膊抬起时,血流涓涓而下,从他厚实的二头肌两侧淌过。

  在短暂的昏沉中,他把那符号刻在了手臂上。深深的划痕处正流着血,红红的线条闪着光亮,他居然什么也感觉不到。这真是件手工杰作。

  三角形们想要去瓦加美伽,就像一个瘾君子需要一剂毒品一样想到那儿去,想去建造这符号所代表的事物,不管它到底是什么。它们欲望如此强烈,这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但他别无选择。士兵们就要来了,在这个关头,有个方向总归是好的。而当务之急就是赶快逃出这公寓。

  他尽力振作,单脚跳到卧室。一股恶心腐烂的怪味扑鼻而来。这次它并未随风飘走,而是迟迟不散。但他无暇顾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担忧。

  他从衣柜里拖出一只帆布包,接着想了想,还是抓起背包。这是很久以前他在校园里常用来装书的尼龙包。

  把背包放在床上时,他吃惊了片刻——背包上有血迹在发光。他花了几秒钟才想到这黏稠的红色血渍是从他的手上沾上的。

  他全身都是血,有比尔的也有他的。

  时间很重要,他非常明白。毕竟,他的客厅墙上钉着具尸体。那个家伙有穿漂亮制服的朋友和同事,他们会很愿意让佩里吃几发子弹。他不能就这么血淋淋地出去。

  他很快跳进浴室,脱下带着血块的衣服。佩里感到蔓延的兴奋在体内膨胀着,因为这是他背上、手臂上和别的地方(睾丸)的三角形…第一次一起观看这个世界。

  没时间冲洗全身了,但足够擦洗一下。此外,他甚至不想看漂浮在水上的痂皮残渣。

  他擦洗着身体,最后一条干净的毛巾也很快变成粉红色。一片片干的血块落入流动的水里。他关上水龙头,把毛巾丢到地上,抓起浴巾开始擦干。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肩部。

  或者说他注意到了肩上的霉。

  一绺绺绿丝状的霉长在创可贴下,并从它的塑料边缘微微露出,看起来就像老人谢顶前仅存的最后一缕绒毛。

  原来一直以来怪味就是从那儿飘出的:他的肩。发霉腐烂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浴室。创可贴仍紧紧地贴在伤口上,但是就在创可贴下面他又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又黑又湿又恐怖的东西。

  必须撕下创可贴,必须看看里面有什么。他用指甲揭下一大块,再慢慢将它撕开。

  揭掉的那部分肌肤下出现了凝滞的黑色黏稠物,从胸口淌下,开始是热乎乎的,等流到肚子时已变得冰凉。过去几天只是微微显露了的味道现在释放出来,就像邪恶的阿拉伯精灵从瓶子里喷涌而出。浴室里笼罩着一片死亡之云。

  无比的恶臭立马让佩里的胃开始翻腾——他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一部分胆汁与龙头里的自来水混杂着向下水道流去。佩里看着伤口,甚至于都没心思擦掉嘴巴和脸颊上的呕吐物。

  伤口堆积着更多的黏稠物,就像只剩半罐子的果酱底部的黑色果冻。已经死掉的三角形腐烂了。这恐怖猛地攫住了他。

  它的黏稠度就像万圣节过后放了一个多月腐烂的南瓜——胀白,柔软,正在慢慢烂掉。伤口处和死掉的三角形上,一绺绺同样的绿毛斑驳遍布,且绿毛上附着黑亮的腐烂物。闪耀的黑色腐烂物紧紧附在丝状的霉上。

  这是镜中最恐怖的形象?他不确定是否所有腐烂物都来自叉子刺死的三角形的尸体。有一些绿色的霉看来要从他的皮肤里爬出,好像是匍匐前行的死亡信使。

  水槽里的热水慢慢模糊了镜子,恍惚中,佩里擦干蒸汽——发现镜中直面他的竟是父亲。

  雅各布·达西看起来面色苍白,形容枯槁。他眼窝深陷,薄薄的略带笑意的唇间,露着他大大的牙齿。在癌症最终夺走他生命前几个小时他似乎就是这副模样。

  佩里眨了眨眼,接着又用力揉了揉,但当他睁开眼睛时父亲仍然在凝视着他。潜意识告诉他,这是幻觉,但镜中的父亲又是如此真切。

  父亲开口说话了。

  “小子,你有始无终。”雅各布·达西用他揍人前那一贯的低吼声说道,“你遇到点小挫折就想放弃?真没出息。”

  佩里热泪盈眶,但他竭力不让眼泪流下——不管是不是幻觉,他永远不会在父亲面前哭泣。

  “走开,爸爸。你已经死了。”

  “死了但仍然比你有男儿气概,我的孩子,看看你——你想要放弃,让它们赢,让它们把你撂倒吗?”

  佩里感到怒火中烧,“我到底该怎么办?它们在我的体内,爸爸!它们要从体内吞掉我!”

  雅各布·达西咧嘴笑了笑,那瘦削憔悴的脸,露出的牙齿,让他看起来像极了骷髅。“你就打算让它们那样对你,孩子?你要让它们赢?做点什么,别再婆婆妈妈的。”蒸汽慢慢模糊了镜子,也模糊了雅各布·达西的脸。“你听到了吗,孩子?你听到了吗?你必须采取行动!”

  镜子又模糊了。佩里擦了又擦,但是现在只有他自己的脸。爸爸是对的,爸爸一直都是对的。佩里真是一个傻瓜,只想尽力逃避他的本来面貌。在这个残忍的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他伸出右手,将手指深陷进伤口,一边疼痛地尖叫,一边钩着手指挖着,指甲生生划过裂开的皮肉。他猛地拽出三角形黏糊糊的黑尸体。因为那尸体已经腐烂成肉酱,尾巴也就没什么威力了,他大约只花了一分钟就把它扯断了。佩里将一大把黑血甩进水槽,它落在了呕吐物和流水当中。

  佩里又抠了两次,每次都尖叫着,把他能从伤口里弄出的所有东西都挖出。血再一次涌到胸前,流到胯部,流过大腿内侧,接着在地板上形成了小血洼。

  疼痛就像生锈的带钩铁丝网一样紧紧箍在他柔软的大脑上,他知道他必须止血,快速止血。他盯着伤口处——现在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小小的创可贴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他抄起地上血淋淋的毛巾,单脚跳到厨房。他把毛巾按在伤口处,痛苦地将它塞进洞口,尽力止住血流。废旧物抽屉里有一卷银色胶带。他必须暂时松开伤口,才能用两手撕下一条大胶带。他先将胶带粘在案台边。

  他再将毛巾深深地塞到正在流血的伤口里,在毛巾上加了一小块胶带,接着将它牢牢地粘在他的背后与胸前。这样重复了五次,他的肩上方、胸口下方、胸口上方和手臂下方的伤口处,便都散布了条条胶带。这并非一个精准的治疗,但像爸爸说的,这对他来说足够了。是时间出发了。

  他抓起一把纸巾,一边擦身上的血,一边跳到卧室。他在包里塞了些衣物:两条牛仔裤、三件T恤衫、一件运动衫和所有他能找到的干净的内裤和袜子。

  因为一条腿差不多已经废了,而且他每动一下左肩就疼得要命,所以他几乎花了三分钟的时间才穿上裤子。每秒钟都万分难熬。他希望有人举着粗粗的门夯把门撞开,就像在连续剧《警察》中见到的那样,警员们拿着它冲进黑漆漆的房子。紧跟其后的是穿着生化防护服的傻瓜,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以防三角形。他们可能扛着大枪,巴不得赶紧扣动扳机。

  他穿上一件袭击者队的黑色厚运动衫,费力地套上袜子,蹬上旅行鞋。因为腿伤,即使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对他来说也变得非常困难。

  佩里想要件武器,任何他能找到的武器,这样他才能冲下去,像个真正的达西家族的人一样冲下去。他把厨房里整个的刀架、剪刀都一股脑儿倒进了背包,然后抓起钥匙、外套和沾满血迹的密歇根地图。比尔仍双目空洞地盯着地板,佩里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比尔真是太无礼了,甚至都没有抬头目送他出发。

  佩里走到门口时三角形们又说话了。

  **又一次孵化就要来了。**

  他差点没噎过去,手一下子松开了,钥匙和地图掉到地上。

  孵化。

  再见,毛虫。

  佩里摇了摇头。没时间了。他抓起钥匙,打开门,上下扫视大厅,搜寻着士兵。但什么也没看到。

  佩里走出去,锁上门。他甚至都未捡起地图。

  如果能活着离开安阿伯,他知道该去哪儿。

  警官艾德·麦金利左转拐入华盛特纳大街并朝着伊斯兰提东部驶去。安阿伯警察巡逻车周围的车辆,甚至那些以正常时速行驶的车辆,也适当减速了。

  无线电发出刺耳的尖叫声:“17号警车,速回信息。”

  警官布莱恩·范德派恩拿起电话听筒,用拇指按了通话按钮。

  “17号警车在,请讲。”

  “你们离温伍德公寓多远?”

  “我们正在华盛特纳东边的高尔夫道上。”布莱恩回答,“离温伍德大约五分钟车程。什么事?”

  “一起噪声投诉案。来自住在B-303公寓的阿尔·特纳。他说楼下的家伙一直尖叫了好几天。尖叫者的名字是佩里·达西,B-203公寓。”

  布莱恩转过头看了一眼艾德,一脸诧异,“佩里·达西。为什么这名字听来如此熟悉?”

  “是不是几年前在密歇根大学打后卫的那个孩子?”

  布莱恩用拇指按了一下通话按钮,“明白,调度,我们立刻去查看。”

  “小心点。”调度师说,“投诉者说达西非常高大,有潜在危险。”

  “明白。17号警车出发。”布莱恩挂断电话。

  艾德皱了皱眉,“非常高大,具有潜在危险?那听来的确符合我所见到的打橄榄球的佩里·达西。”

  布莱恩对着冬天明亮的阳光眯了眯眼。他想起观看过密歇根大学的“悍将”佩里·达西打球。“非常高大和危险”的确很中肯。但这只是扰民事件嘛,为什么电话里有那样的语气?他一点也不喜欢。

第55章:你好,邻居(续)

  “你们说什么?”

  **又一次孵化就要来了!**

  佩里的嗓子一下子干了,血腾地冲到脸上,他的内心像一只被放大镜灼烧的蚂蚁一样变黑并干萎了。又要孵化了。他猜对了,这就像蛹和黄蜂——他已经满足了它们的目的,现在是它们兴风作浪的时候了。

  他庞大的躯体不自觉抖了起来。

  “你们在孵化?”

  **不是我们,是附近的,附近的。**他略感一丝宽慰,并夹杂着一丝希望。并非他获救的希望,而是感到还有人处在同样的困境中,还有人能体会这其中滋味。

  佩里朝着通向门外的楼梯单脚跳去,没注意到他的脚踩在被血浸湿的地板后,随着他一蹦一跳的,地面上留下一连串红色的脚印,正好显示了他的行踪。

  换了衣服的感觉真好。之前满是血迹的衣服穿起来可真是难受,那衣服都不用洗,可以直接拿去烧了。他现在换了衣服,正走出把他像囚犯一样困了好几天的公寓。

  他那挖掉腐烂三角形的肩膀剧烈地抽痛着。背包的带子刚好在毛巾和伤口上推推搡搡,但胶带将它们固定得很牢。等要揭掉这“勋章”时可是有罪受了。也许那时他已死,也就不需要为此担心了。

  **我们饿了,喂我们喂我们。**

  佩里不理会它们,集中精力,一步步迈下楼梯。他重重地倚在粗粗的金属扶梯上,谨慎地一步一步挪着。

  **现在喂我们。现在喂我们。孵化快要来了。**“给我闭嘴。现在没有食物。”

  他安然下了楼梯。能从狭小的公寓再回到外面可真是件美好的事情,不管天气怎样——过了那门,就算老天正下着燃烧的地狱之火,他也会哼着《雨中曲》的调子单脚跳出去。

  突然间他满腹焦虑,这出其不意的阻截让他的肾上腺素激增,他意识到了这并非他的恐惧。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可伦坡,可伦坡来了。**

  士兵们。佩里单脚跳出门,冬天的寒风和刺眼的阳光迎面而来。温度大约只有零度多点,但的确是个好天气。他跳到车旁,把钥匙插进锁眼时,一眼瞥到了一辆熟悉车子的颜色和线条,他的大脑在发出嗡嗡的警告。

  大约50码远,一辆安阿伯巡警车正从大楼入口朝他的方向驶来。

  他的汽车车头正好位于车棚金属飞檐下方。佩里绕着车跳着,然后挤在保险杠与飞檐之间,藏起来不让人看见。

  警车慢慢停在通往公寓大楼的人行道边。佩里的直觉朝他尖叫着——敌人只有15英尺远。

  两名警察下了车,却未走向他这边。他们迅速把电棍插进皮带里,接着以警察特有的自信朝着那幢大楼走去。

  他们走进了大楼。门慢慢关上。他们来迟了,救不了他们的小探子。要不了几秒钟他们就会发现尸体,然后一路射击搜索佩里。

  布莱恩·范德派恩第一个上楼。他脚步噔噔,215磅的重压可够楼梯受的。艾德·麦金利紧随其后,却没发出半点声响。艾德的脚步总是更轻,但事实上他比布莱恩还要重10磅。

  他们二话不说就上了二楼。噪音投诉并不是什么伤脑筋的案子。布莱恩希望达西是一个人住,他可不想处理家庭纷争。

  他们每周会来这幢大楼至少两次。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未意识到这所公寓的墙是多么薄,嘈杂声多么容易传播。通常,只要警察出现,那些噪音制造者就会窘迫万分,乖乖安静下来。因此,投诉很快就会迎刃而解。

  爬了一半楼梯,布莱恩突然停下来,艾德一下子撞上了他。布莱恩在往下看。艾德也下意识地朝着相同的地方看。

  楼梯上有一串很大的红脚印。

  布莱恩跪在其中一个脚印边,轻轻触摸着印迹——他的手指沾上了红色。他用指尖摩擦了一下,接着抬头看艾德。

  “是血。”布莱恩说。他甚至早料到这是血,这气味太熟悉了。

  布莱恩站了起来。两人都拔出了枪,悄悄挪动着步子,谨慎地以免踩到别的血印。当到达二楼时他们看到墙上的血迹。这么多血,肯定伤得很重。

  大大的血印直通到B-203公寓门下。肯定是一个失血过多的人爬进或被拖进了这个公寓。

  两人紧挨着门的两侧,脉搏剧烈跳动着,他们背对着墙,枪口朝地。布莱恩思潮澎湃。这血是新鲜的,而且这么多,暗示受害者可能已经失血过多身亡。他很确定这伤口一定是武器所致。如果受害人还在公寓的话,行凶者可能也在。

  布莱恩肾上腺素在激增。他伸出右手重重敲着门。

  “警察!开门!”

  无人回应。门廊里死一般地沉寂。布莱恩更加用力地敲着门。

  “警察!开门!”仍然没有回应。

  他侧身转到门前。飞快地瞟了眼艾德,艾德会意地点了点头。于是布莱恩将他215磅的重量换作对着门把手的一记重踹。木头发出碎裂声,但门仍然锁着。他又踹了一次,这次更用力。锁的插销从墙上飞离,木片飞溅。门开了。

  佩里突然意识到开车也无济于事。警察们几秒钟之后就会追出来。为了找到他,他们会先找到他的车,这样一来,他开车最远逃不出50英里就会被逮住,而徒步更是逃不了多远。

  **孵化不久就要来临。**

  孵化——有些可怜的混蛋已经等不及了。那会是怎样一幅景象?那疼痛该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去瓦加美伽的计划要往后推了。他能不能成功逃脱这个停车场还是个未知数,更不要说去瓦加美伽了。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但他首先要找到那个离他最近、同时也了三角形的人。那人会了解佩里的处境,并会理解他对比尔的所作所为,那人还会掩护佩里,不会让他被那些在几分钟内就会“扫荡”整栋楼的警察带走。

  “我们能看到孵化过程吗?”

  **是的,应该能看到,看看看。**“他在哪?告诉我怎么走,快点!”佩里催促着,声音中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焦虑。

  **这边走。**

  佩里惊呆了。另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微弱却很清晰。

  **转身。**

  他双手捂着耳朵,脸上呈现出一副孩子受到惊吓后的惊恐表情。一切都太突然,让佩里措手不及,但现在还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因为那些警察随时都有可能冲出大楼直奔向他。他转身发现身后就是G幢大楼。

  **快点快点,这边安全。**

  他不明白,也不想去费那个劲明白。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远离那些警察。佩里开始拼命地连跑带跳地冲向G幢大楼,好几次都差点因失去平衡而跌倒,他确实摔了两跤,两次都是脸擦着地面,倒在被雪覆盖的柏油路上,但每次跌倒后他都会挣扎着拼命站起来继续向前冲。

  他用了不到15秒钟就冲进了G幢大楼。

  布莱恩·范德派恩和艾德·麦金利对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在两人加起来共25年的警察生涯中(布莱恩14年,艾德11年),他们从未见过像在公寓B-203房间里发生的丧心病狂的举动。

  虽然布莱恩强烈地想直接瞄准房间,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将枪指向地面。门被撞开了,没发现任何动静,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继续向里移动,沙发上的尸体立即进入他的视线,血淋淋的手被牛排刀死死地钉在墙上,成十字架状。

  布莱恩当然会去检查尸体,但不用检查就知道这人肯定死了。凶手可能还在房间里,于是他把视线从尸体上移开,但满眼所见只有鲜血。

  一股味道如拳头般向他袭来:汗臭味、血腥味,还夹杂着一种严重腐烂的味道,这是种难以名状的怪味。

  布莱恩用枪指着那个通向浴室和卧室的过道。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曾向这个小区打过无数次电话,这些电话让他对这幢楼各个房间的相似布局了如指掌。

  艾德敏捷地右转,举着枪向狭小的厨房慢慢靠近,“妈的。”

  布莱恩迅速地向厨房扫了一眼,地板上,甚至饭桌上,到处都被干涸的血迹覆盖着。血迹如此之深,以至于原本白色的油毡地板都被染成了红棕色。

  布莱恩继续沿着过道向里移动,艾德就在他后面几步之遥。客厅的小衣橱开着,里面的衣服屈指可数:一件大衣、一件夏威夷海滩随处可见的花哨衬衫,还有一件松垮的密歇根大学校队夹克。现在只剩下卧室和厨房未检查了。

  越靠近厨房,那股怪味就越浓烈。布莱恩藏在客厅一角,示意艾德去检查开着门的浴室。艾德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摇头示意浴室是空的,并做出“更多血”的口型。

  布莱恩在卧室门前小心翼翼地蹲下,艾德站在他后面,仅一步之隔。他们并未站得太近,以免一发子弹就要了他们两人的命。布莱恩感到他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他强压住心中的恐惧转动门把手,一把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又是一场空——一个人也没有。随后他们迅速搜查了床底和衣橱。

  艾德说道:“布莱恩,你去看看伤者,我打电话叫人。”当艾德抓起电话与调度员通话时,布莱恩也迅速冲向伤者。检查发现,伤者脉搏已停止跳动,但身体还温热,死了还不到一个小时。

  死者瘫坐在沙发上,耷拉着头,双臂因被牛排刀分别钉在墙壁上而向外伸张。血浸透了受害者的整条腿,并在破旧的沙发上留下大片红色血迹。受害者的鼻子就像是刚经过一场灾难似的,惨不忍睹。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肿着,割伤到处都是。血顺着他的脸庞流下并浸湿了衬衫。

  布莱恩脑子里拼凑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对凶手的残暴行为无比愤怒。凶手在走廊上袭击了受害者,并用刀或别的武器在受害者身上留下多处割伤,然后把他拖进房间并用刀把他钉在墙上。脸上的淤肿可能是在客厅或是在手被刺穿后留下的。

  这样恶劣的事不该发生在安阿伯,这种事不管在哪儿都他妈的不该发生。

  在由内部争端引起的家庭暴力发生后,人们往往会懊悔万分。很多时候,行凶者会因伤害了自己心爱的人而选择自首。但这次却完全不同。不管凶手是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没有丝毫悔改之意——感到懊悔的人不会在行凶之后用受害者的血在墙上写字。

  这是布莱恩看过的最具杀戮性的事情,也会是他警察生涯中最具轰动性的案件。虽然他对每一个骇人听闻的细节都历历在目,但墙上的字使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场野蛮的杀戮。

  数不清的手掌和手指印表明凶手是用双手将字抹到死者头顶的墙上的。墙上那两个血写的3英尺长的字还未干,血迹仍沿着墙向下滴:规矩。

  佩里关上身后那扇门,迅速地打量了一番空空的门廊,然后透过窗户往下看,刚好看到一个警察冲出B幢大楼跳上警车。警灯急速闪烁。

  佩里满足地咧嘴笑着,“一群饭桶,”他低声咕哝,“只要我活着,你们休想抓到我。”

  他们并不知道下车后会面临怎样的景象,他们肯定以为比尔已把佩里五花大绑,就等着有人来把他带走。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就太低估佩里了,但他肯定那帮警察再不会这样低估佩里了。

  佩里转身盯着G幢大楼的大厅。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像是胸口有种黄油般的温暖,又像是内心一种油腻的感觉。佩里冲向G幢大楼时就感受到了,当他进入G幢大楼时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就要孵化了,就要孵化了,马上就要孵化了。**三角形漫无边际的话让佩里意识到逃脱只是暂时的。更多的警车正往这边赶来。警察发现他只是时间问题。他会被击毙,当然他会是在“试图逃跑”的时候被射杀的,不管他是单脚跳着栽了个跟头,还是在有20个目击者在场的情况下中枪倒地,这都不重要,因为那些警察会拿钱堵住这些人的嘴,或干脆让这些人也消失。他必须抓紧时间——他一定要找到另一个受害者。

  “伙计们,我该往哪走?”不管怎样,是它们让他看到了那些警察的真面目,是它们告诉了他谁是斯利克·威利的线人,是它们告诉他警察会来抓他,结果证明它们是对的。幸亏它们及时通知,他才得以逃脱。

  **去三楼。**

  见鬼,它们学得真快。现在当它们听到新词,比如方向或一些专业术语,几乎立即就能反应过来。

  他跌跌撞撞地单脚跳向三楼。每跳一步,胸口那种油腻的感觉就会更强烈一点。等佩里终于上到三楼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已充斥了他全身每个细胞。佩里心里暗暗诅咒,“好像我压力还不够大似的。”

  他继续沿着门廊往里走,直到三角形叫住了他。

  **就是这。**

  公寓G-304。

  门上用粉笔画着一个浅色小花环,边上一只小木鸭举着粉红色的“欢迎”标志。一看就是乡村艺术,佩里最讨厌乡村艺术了。他敲门,没人回应,于是他继续敲门,这次更急促,更大声。

  仍没有回应。

  佩里俯身向前靠,嘴巴几乎贴到门边。他用轻柔却足以让门里面的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不会走的,我知道你正遭受着煎熬,我还知道三角形的事。”

  门开了条缝,传出防盗链绷紧的声音。佩里听见立体音箱正轻柔地播放着惠特尼·休斯顿的《我是女人中的女人》。如果她过去的四五天里睡过觉的话,她那圆胖的脸肯定更吸引人,但她现在看起来既生气又担心,同时还带着一丝恐惧。

  比尔一看到那张脸,那种油腻的感觉就几乎将他吞没。现在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了——因为他感受到另一个寄主的存在。甚至没等她开口,佩里就知道她是那个寄主。

  “你是谁?”她问道。

  佩里听得出她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个男人是来救她的。

  佩里镇静地说:“我是佩里,也住这个小区。让我进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们下一步的计划。”

  透过门缝他只能看见她半边脸,但很显然她并不相信。

  “你是政府派来的?或…犯罪现场调查?”她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听着,我他妈现在跟你在一条船上——我也有三角形,你感觉不到吗?现在趁别人看到我并报警之前赶紧开门让我进去。”

  最后一句话正中要害。她双眼圆睁,快速吸了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她眨了眨眼,思考着是否该相信这个人,接着就关上了门。佩里听见锁链滑动的声音。门打开了,她用充满希望的眼光热切地看着他。

  佩里把她推开,迅速跳进去,然后敏捷地关门上锁。他轻跳着转了身,却发现一把屠刀就在离他几英寸的地方正对着他。

  他轻轻地举起双手与肩齐平,身体后倾直到背部顶到了门。

  他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但愤怒与恐惧占了上风。如果他说错一个词那把刀就会直刺入他的胸口。她是个高大的女人,大约有5英尺7英寸,但脂肪的堆积让她重达170磅。她穿着绿蓝花朵装饰的黄色家居袍,袍子穿在她身上,就像是从一个身材是她四倍的人那儿传下来的旧衣服。脚上穿着有绒毛灰兔子点缀的凉鞋。她金黄的头发被乱糟糟地绑成马尾,看起来与她那流露着恐惧与无助的中年妇女的脸孔极不相称。

  虽然他比她要高大得多,但他不打算冒险。他早期在球场上学到的经验之一就是胖人都很强壮。虽然看上去不大可能,但有时他们那庞大的身躯和结实的肌肉反应会出奇得快,比如出拳、抓取或刺戳时。

  “天哪,女士,把刀放下。”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政府派来的?让我看看你证件。”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刀尖同样跟着晃动。

  “够了,”佩里说道,怒火正在心中燃烧,“如果我真是政府派来的,你认为他们会让我带着政府证件吗?动动脑子吧!你让我卷袖子,好吗?我让你看看。”

  佩里往上卷起袖子。

  他把背包慢慢放到地上,希望包的顶部是开的,这样他就能迅速抓起武器,也就是他那些厨房刀具。但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使她惊慌失措而错手向他砍去。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卷起袖子。

  一股极度兴奋的感觉像毒品一样在他体内流淌。

  **是她是她,她不久就要孵化了,就是她。**“哦,天哪。”她沙哑地低语,“哦,天哪,你也了。”刀滑落到了地毯上。

  佩里单脚跳了一小步来到她面前。他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她本想低头后退以躲避他的巴掌,但还是被击倒在地。她现在躺在浅黄色的地毯上一动不动地抽泣着。

  **马上住手,住手,住手。**

  脑中的尖叫声疼得佩里皱眉蹙额。他早料到会这样,但至少他首先轻松获胜了。不管怎样,他必须让女人知道谁是当家的。

  “婊子,如果你再敢用刀指着我,我就把你剁了。”女人痛苦地抽泣着,并带着一丝恐惧和失望。

  佩里俯身靠近她,“你懂我说的话?”

  她把脸藏在双臂后,什么也没说,脂肪就像分层果冻似的摇晃着。

  佩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这抚摸让她有点难为情。“我再问你一次,”他说,“如果你不回答,我就要你好看,你这死胖子。”

  她猛地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懂了!”她大叫道,“是的,我懂了。”

  她大叫着,好像故意要惹他生气。女人,总是得寸进尺。她那布满泪痕的脸让他想起了油光的甜圈圈。女人啊,生活可不相信眼泪。

  他继续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却变得冷漠,“还有一件事,如果你说话声音再这么大的话,你就死定了。没什么好商量的。再跟我顶嘴,我就砍了你,明白?”

  她一脸无辜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怀疑与彻底的绝望。佩里对她没有半点同情。毕竟,她很柔弱,在这残暴的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佩里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他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你—明—白—吗?”

  “是的,”她低声说道,“我明白,请别再打我。”

  佩里说:“亲爱的,听着,”他的声音温柔而镇静,几乎就像在唱歌,“我一点也不关心你会怎样。我非常确定今天是我的末日,基于这点,我会随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事。如果你胆敢有任何敌对举动,如果你敢打电话求助或只要你拿起电话,我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割破你的喉咙,快得连你咽面包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你记住并乖乖听话,我们就会相处得很融洽。现在,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所以如果你明白就点点头。”

  她点了点头。

  “很好。”他温柔地擦干她脸庞上的泪,“现在赶紧站起来去弄点吃的,我们饿了。”

  他感到一股非常强烈的兴奋感向他涌来。三角形们很高兴,因为它们知道马上就有吃的了。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连佩里也禁不住开心起来。

第56章:令人兴奋的希望

  玛格丽特一脚踢开男厕所的门。她探进身急匆匆地大喊。

  “阿莫斯!快走,天哪,我们又发现了一个!”随即传来马桶的冲水声。阿莫斯猛地跳出卫生间,一边跌跌撞撞往外走,一边提着裤子。玛格丽特转身冲向门廊。阿莫斯一路小跑紧跟在后面。

  她在电梯门前停下。克拉伦斯·奥托一直在电梯门口等待着。她和阿莫斯进来之后,奥托关了门,按了到停车场的按钮。

  “那儿离这儿多远?”玛格丽特问。克拉伦斯拿出一张地图快速浏览着。

  “大约10分钟车程。”他说。

  玛格丽特抓着奥托的手臂,一脸急切地问道:“受害者情况怎样?有什么症状?”

  “我不知道,女士。杜正在路上,还有两队全副生化防护服武装的快速反应部队在支援。我想可能是幢公寓。我们已要求使用医院的医疗直升机,这样在找到他后,就可以把他带到飞机上,直接运回医院房顶的停机坪,再坐电梯直接送入你们的BSL-4实验室。”

  玛格丽特松开他的手臂,尽力镇定自己,“你觉得我们这次能找到一个活的吗?”

  “我认为可以,女士。”奥托说,“杜应该已经赶到那儿了。受害者填了一张电脑表格,说明会呆在原地等待帮助。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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